一家四口挤在一起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上午,他们就去了陵园。

顾霁景把新带来的花束放在碑前,温声说道:“妈,我带着云女士还有小卷小舒来看你了。”

云楚蔓和云卷云舒眨了眨一模一样的狗狗眼,齐刷刷问了声好。

云楚蔓蹲下来,一边把提前准备的吃食拿出来摆放整齐,一边自我介绍。

最后她笑眯眯地展示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镯道:“妈妈,谢谢您的礼物,我很喜欢。”

顾霁景笑了笑,蹲下来仔细地将墓碑擦干净,他像是唠家常一样自然地说道:“云女士和玉镯很配吧?我也这么觉得。”

“顾氏今年也没倒闭。”

“云女士之前和我把游乐场玩了个遍,妈妈你是不是很羡慕?”

云楚蔓双手托着脸,目光在他身上打转,心道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顾霁景有些孩子气的一面。

顾霁景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对她笑了起来,然后他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道:“云女士现在是很厉害的画家,明年会办一场很大的画展,小卷小舒是幼儿园的人气王,小朋友们都很喜欢和他们一起玩……”

云卷云舒不懂生死,他们不明白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奶奶说话,为什么要对着一大块儿石头,还以为是新的通讯方式。

当他们听到顾霁景提起他们的名字时,他们也凑到了石碑前,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奶奶表达了保护小老虎和小银镯的决心,还和她说了很多他们在幼儿园里面发生的事情。

最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两个小孩认真地盯着墓碑上的照片。

云舒的小胖手轻轻摸着石碑的边缘,闭着眼睛认真地祈祷道:“石头呀石头,一定要把我们的话送到奶奶那里哦。”

云卷也学着自家妹妹的模样,板着小脸道:“石头呀石头,记得和奶奶说,等她玩够了回来,也要和我们说说有趣的事情哦。”

顾霁景听到他们的话,眼眶顿时一热。

云楚蔓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顾霁景回握住她,和她十指相扣。

一家四口走出陵园的时候,几片雪花缓缓飘下。

两个小孩用力仰着小脑袋,努力睁着狗狗眼看着天空,小小的雪花落到他们的帽子上、口罩上还有睫毛上。

他俩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转过身,惊喜地齐声道:“妈妈!爸爸!下雪啦~”

云楚蔓下意识伸出手,一片雪花晃晃悠悠地落到她的手心,逐渐融化。

紧接着越来越多,很快周围就变成了一片白色。

云楚蔓和云卷云舒顿时又蹦又跳。

顾霁景站在一旁轻笑,但最后还是被一大两小拉着一起在大雪里奔跑了。

云楚蔓和云卷云舒一路上太过亢奋,回家感受到暖呼呼的地热,顿时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顾霁景好笑地摇了摇头,将他们送回卧室。

他给一大两小盖好被子,刚想出去,袖子就被闭着眼睛的云楚蔓轻轻扯住了。

顾霁景笑了一声,蹲下来凑到她的耳边,用气声道:“云女士,新买回来的食材还没有处理,你放开我的袖子好不好?”

云楚蔓没有回答,也没有松手。

顾霁景倒是不在意,他用另外一只手将她脸颊上的头发顺到耳后,声音温柔地问道:“怎么了?”

云楚蔓睁开眼睛看着他,小声地问道:“顾先生,咱们马上就要回去了吗?”

顾霁景点了点头:“嗯,后天的机票,马上就要过年了,回去之后还要买东西呢。”

云楚蔓扁了下嘴。

顾霁景疑惑道:“不想回去?”

云楚蔓松开他的衣袖,往前靠了靠,抬起手环住他的脖子道:“咱们留下来吧,妈妈第一次见到我们,我不想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过年。”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也想让你带我和小卷小舒到处看看,我们想更了解你一点。”

她今天在陵园看到顾霁景孩子气一面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她好像从未主动了解过他,但他却对自己还有两个小孩的所有都了如指掌。。

顾霁景微愣,他慢慢地笑了起来,甚至露出了小虎牙:“好。”

云楚蔓往身后看了瞄了一眼,确认两个小孩还在呼呼大睡后,又快又轻地吻了一下他眼角下方那颗红色的小痣。

她笑道:“我很期待咱们一家四口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顾霁景抵着她的额头道:“我也很期待。”

他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云女士,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的虎牙?”

因为他发现他每次露出虎牙的时候,云楚蔓都会主动亲吻自己。

云楚蔓闻言,脸颊顿时热了起来。她松开顾霁景,转过身抱住两个小孩,重新闭上眼睛,含含糊糊地说道:“我睡着了,我不知道。”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觉得有虎牙的顾霁景很可爱呢。

顾霁景的手指隔着嘴唇碰了碰自己的虎牙,他以后在云楚蔓和两个小孩面前,说不定不需要在刻意拘着笑容了。

云楚蔓睡了一个午觉,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人视频人,然后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们。

云家三人起初一百个不愿意,但听完她的解释后,又答应了下来并且表示理解。

沐沁铃叹了口气道:“小顾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云亦宸挤到镜头前,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蔓蔓你放心吧,有我陪着咱们爸妈呢!”

云辙拍了自家大冤种儿子一下,嫌弃道:“你怎么不说你没朋友,所以只能和我们在一起过年呢。”

云楚蔓心里其实很愧疚,毕竟她和家人刚重新聚到一起,却因为她的小任性,不能一起过年了。

云辙察觉到她情绪不对,笑着说道:“蔓蔓,爸爸觉得你的决定没有错。”

他顿了一下道:“咱们一家人现在每天都能在一起,但是小顾那里就不一样了,亲家母离着太远了,如果真的让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家乡过年,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沐沁铃也点了点头,笑道:“本来我们也应该去看看她的。”

云亦宸提高嗓音道:“嗐,现在通讯多发达啊,大不了过年那天一直开着视频嘛!”

云楚蔓没想到自己反倒是被家人安慰了。

她鼻子一酸,撒娇道:“爸爸妈妈,你们对我真好。”

云亦宸的脸突然占满整个屏幕,他控诉道:“我不好吗?”

云楚蔓重新笑了起来:“好!哥哥也好!”

得到家人的支持和理解,云楚蔓也就安心了。

之后的几天,顾霁景带着她和两个小孩,走遍了这座小城市每一个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从小时候短暂待过的幼儿园,到躲避便宜弟弟们的那一年里,他喜欢的小餐馆和时常去的运动场和影院,还有他最喜欢的市场和超市。

顾霁景还会主动和云楚蔓还有云卷云舒讲他小时候的事情,和他们讲自己刚刚接手顾氏的事情,搞得一大两小那几天总觉得他是个小可怜。

顾霁景对他们的反应哭笑不得,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卖惨的嫌疑。

直到临近过年,一大两小才被逐渐转移了注意力。

这座小城过年的气氛要比s市要浓郁得多。

顾霁景带着云楚蔓和两个小孩去了固定时间才会开启的早市,长长的一条街,放眼望去一片红火,除了过年必备的对联灯笼还有各种小东西,吃的也不少,现场制作的芝麻酱的香气,混在凛冽的空气中,远远就能闻到。

一大两小很少来这么热闹的早市,好奇地左看右看。

云楚蔓突然指向一处,惊喜地说道:“顾先生、顾先生!怎么还有卖烟花的啊!”

她说完立刻捂住嘴,压低声音又道:“我是不是太大声了?”

顾霁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里过年不禁鞭炮,云女士不用担心。”

两个小孩闻言仰起小脸,期待地问道:“妈妈、爸爸,我们能买仙女棒吗?”

云楚蔓眨了眨眼,转头看向顾霁景:“我还想买大烟花,但是我不敢放。”

顾霁景眼底涌上一层笑意,他点了点头道:“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敢放的我帮你们放。”

云楚蔓和两个小孩一模一样的狗狗眼顿时亮了起来,他们手拉着手就往就往卖鞭炮烟花的地方跑。

顾霁景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

云楚蔓他们连着在早市和超市逛了两天,才把过年的东西都买齐全。

过年当天,一家四口都换上了红色的衣服,看着就很喜庆。

李奶奶要去自己儿女家过年,他们便在她走之前,去给她拜了个早年,李奶奶看到他们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往云楚蔓和两个小孩手里塞瓜子和糖果,还给他们一人塞了一个大红包。

一家四口回到家里后,开始分工合作。

云楚蔓带着云卷云舒打扫卫生、换洗床单以及贴对联和窗花。

而顾霁景,一整天都在厨房里打转,除了早午饭,还要准备年夜饭。

临近晚上八点,顾霁景才把年夜饭大部分的菜做好。

他在客厅放了一张桌子,和云楚蔓还有云卷云舒,一边看联欢晚会一边包饺子。

云家三人也开着视频,和他们一起隔空讨论。

晚上九点半,一家四口开始给亲朋好友拜年。

等把年夜饭摆放好之后,才拿着烟花下了楼。

楼下积了厚厚一层雪,两个小孩一脚踩上去便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云卷云舒一人手里拿着一小把长长的仙女棒,他们穿得很厚,看上去像两只圆滚滚的熊猫。

顾霁景帮他们点燃其中其中一支。

云卷云舒也不胡乱挥舞,只站在雪地里,眉眼弯弯地着看仙女棒傻笑。

云楚蔓眼馋地蹲到他们中间:“小卷小舒,我也想玩!”

两个小孩眨了眨眼,毫不吝啬地将仙女棒分给了自家妈妈。

一大两小挤在一起,看着一根根仙女棒在雪地里燃尽。

顾霁景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了几张照片。

仙女棒数量不算多,没一会儿就玩完了,只剩下一些大型烟花和鞭炮,这些都由顾霁景负责点燃。

顾霁景将最后一个烟花点燃,他转身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大两小仰着头,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天空,云楚蔓还捂着两个小孩的耳朵。

他笑了一下,走到云楚蔓后面,摘下手套轻轻地捂住了她的耳朵。

一家四口在楼下玩了好一会儿才回家吃年夜饭。

云楚蔓和两个小孩为了吃饺子里面的硬币,愣是多吃了小半碗,顾霁景见状赶紧出声阻止。

吃完年夜饭又洗漱完,已经十一点半了。

一大两小眼神涣散地坐在沙发上,困得直打哈欠。

云楚蔓用手指撑着自己的眼皮,鼓励道:“小卷小舒,再努力一下,马上就守岁成功啦!”

云卷云舒闻言用力嗯了一声,他们坐直身体,学着她的模样,用短胖的手指撑着自己的眼皮。

顾霁景好笑地看着这一幕,想劝一大两小去睡觉,但又清楚他们特别有仪式感,肯定不愿意放弃守岁。

他想了想道:“云女士、小卷小舒,我去给你们做点山楂雪泥吧,提神还有助于消化,等下吃完了再重新刷牙就可以了。”

云楚蔓和云卷云舒听到吃的,有一瞬间的清醒,几乎齐声道:“好呀好呀!”

顾霁景笑了一下,站起身走到了厨房里面。

他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一小份山楂雪泥,然而等他出来的时候,一大两小还是睡着了。

云楚蔓坐在中间,脑袋一点一点的。

两个小孩歪着身子,一左一右地靠在她的身边。

顾霁景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将山楂雪泥放回冰箱里面。

等他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恰好听到电视机里面倒计时的声音。

他连忙走到沙发前,轻轻推了推一大两小,温声道:“云女士、小卷小舒,马上就要十二点了。”

云楚蔓和云卷云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跟着电视里面数了“三二一”,话音刚落他们又睡了过去。

顾霁景没忍住笑出了声,心道这样应该也算守岁成功了吧。

他同时抱起两个小孩,把他们送到了卧室。

然后又转回到沙发,将已经躺倒的云楚蔓打横抱起。

云楚蔓哼哼了一声,动了几下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安安静静地缩在他的怀里。

外面鞭炮声依旧不断。

顾霁景看着怀里熟睡的云楚蔓,笑着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妈妈,为我开心吧。

我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和自己爱的人,我会努力地爱他们、好好地保护他们,也请你保佑我们一辈子都能在一起吧。

顾霁景如是想着,他稳稳地抱住云楚蔓,大步朝着云卷云舒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