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超所部在袭破上板城后的第三天,就挥师西进,向二十多里外的承德府发起了全面的进攻,整个承德府的八旗军在遭到宽城、上板城、下板城三次连续败绩后,兵力损失十分严重,更直接的是对军队士气的严重打击。

严正以待的要塞和城池都未能阻滞新军的进攻脚步,承德府虽然有高墙厚壁,但是,就地形而言,群山之中的承德府早个几百年,或许还是有险可守的要塞,但是,在这个时代,这种山窝式的地形,反倒成为了城防的一个致命弱点。

这一点,薛超看的很清楚,而驻防承德府的荣禄也不是菜鸟,他也在紧张的调兵构筑承德府外地防御,而其中至关重要的战略要点,自然是紧靠热河与城防尽在咫尺的天桥山、武烈岭,天桥山在承德府东面,也就是座不到300米的小山头,而武烈岭则是西面连绵十几里的土丘堆,平均山高也在300到800米之间。

28日凌晨,在初春寒冷的夜风中,一支部队已经趁着月末昏暗的夜色在山岭间穿行,忽然间,队伍停顿了下来,严格的军纪使得这支队伍保持着绝对的静默,悄悄的隐入周围的环境之中,哨官和小队长都猫着腰趁着这会儿工夫清点队伍和嘱咐两句。

队伍中间,营千总潘信拿出怀表看了看,等了等也没人来报告情况,他招招手,带着亲兵队立刻加快速度赶到队伍前面,却看到作为营部前锋的第一哨两个哨官正拉着四个应招来充当向导的山民站在一座断桥前面探头探脑。

很显然,前方的道路出现了状况,他立刻走到断桥旁,朝下看了看,这应该是一座山区常见木制桥梁,不过,现在除了靠近河岸还有一小段桥体外,昏暗的月光下仅可见一两个孤零零的圆木桥墩。

“怎么回事……附近还有其他木桥嘛?刘山人呢?”刘山是10营的把总。他是斥候哨的军官,这会儿却没看到影子,而这条山溪冲刷而成的河道水流显然十分湍急,很显然。初春的融雪让水量大增,这也可能是木桥断掉的原因,要重建这么一座跨度三四十米的木桥,显然需要一些时间!

那两个哨官看到潘信问话,立刻刷的行了个军礼。低沉的生硬报告道:“大人,刘把总在河里呢!”说道这里,两人举起左手,这两个家伙手上赫然拉着一根大拇指粗细的麻绳。

其中一个哨官指指身边另外一个敦实的方脸山民,“大人,这位老乡说在往上游走大约4里地应该有另外一座木桥,不过,那是要翻过前面这座小山才行,这一上一下至少要多走一个多时辰!所以刘把总立刻就帮着绳子下去探河水深浅了!”

潘信挠挠头,这刘山那是他手下的一个猛将。这货向来是无所畏惧的,所谓神挡杀神,说的就是刘山这号人,这厮的字典中是中没有后退、绕道这种单词的,而且,他也很明白刘山这么做的原因。

现在已经碰上了一个困难的局面,一个时辰的误差,绝对是不能被接受的,当然,队伍之前推进的速度不错。而且,他也是提早了两个时辰出发的,所以,向上游推进过河。那也是可以考虑的做法。

只是,自己作为下板城方面的前锋营,除了争取第一个打响攻略承德府的枪声外,还需要为后续兄弟部队扫清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所以刘山做了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立刻准备搭桥,”潘信立刻沉声做出了决定。在这昏暗的黑夜里构筑一个足以让队伍通过的桥梁,这显然是极富挑战性的任务,不过,这可难不倒无所谓能的新军,命令立刻被传达下去,而他也站到两个哨官身后,伸手拉住那缓缓延长的麻绳。

山区的河道湍急,但一般不会很宽,但是,潘信也是懂水性的人,这季节,尤其是山区的河水,可谓是极其的寒冷,这才是真正致命的问题,稍有不慎,就算是水性再好的人,也不敢轻易尝试,所以,他拉住绳索的同时,立刻低声嘱咐道:“情况有异常的话,立刻把刘山拉回来!”

好在,一切看起来进展不错,绳索慢慢延伸出去,最终停了下来,很快,绳索有力的拉动了三下,这是事先约好的暗号,代表抵达对岸,而这根在冰冷山涧里泅渡构建起来的麻绳,将会成为构筑渡河浮桥的一个基点。

“干的好!”潘信拉了拉已经固定结实的麻绳,立刻下令迅速利用手头可以获得的毛竹、木头制作木排,很快,以双层圆木构筑的简易木排被一批批投放到河道上游,迅速在河道之中,沿着早以固定的麻绳迅速集结成一座浮桥的雏形。

而此刻,潘信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因为刘山那厮到了对岸后,就再也没了动静,坚固的绳索说明应该没有遭遇敌人之类的意外情况,但是,一个不祥的预感却让他十分担心!

半个时辰后,当浮桥刚刚被几根缆绳和木桩固定之后,潘信已经迫不及待的带人跑过河去,在昏暗的夜色中,沿着那根救命的缆绳尽头,一个人影靠在绑着绳索的一颗大树上。

“刘山!”“刘大人……”

几个人冲到那个扑倒在地的人影身前,这个浑身湿漉漉、冰冷汉子毫无动静,潘信一把抱过自己手下这员副将,忙脱下身上的棉袍把他包裹起来,不过,很显然,这个个壮实的福建汉子紧闭双眼、已然毫无动静。

几个亲兵七手八脚拿过来一瓶御寒的白酒灌进刘山完全苍白的嘴里,不过看起来还是毫无效果,片刻之后,随军医护兵终于上来了,在几个军官的催促下,伸手在刘山鼻子下和脖子处仔细探了探,又趴下仔细听了听。

片刻后,医护兵脸带喜色的轻声说道:“潘大人,人还有气,应该是冻僵了,立刻生火,必须让他立刻恢复体温!”说到这里,他立刻在地上摊开了一床行军被把刘山裹了起来,而其他几个一哨的士兵早已堆起了柴火堆,拿出新军特供的简易煤油炉准备点火。

“不准点火!”潘信忽然低沉决断的低吼了一声,众人都是一惊,不过立刻也都明白这命令的意图,走了大半夜,敌人前哨的据点或许就在附近某座山岭之上,或许敌人构筑的阵地就在黑夜笼罩下的某个山头上,这时候即便是点燃一根火把,在黑夜中几里地外也都能看得到。

“刘把总他……”旁边刘山手下的几个军官虽然知道这原因,但却忍不住还是要争辩两句。

“不准点火,违抗命令者军法处置!”潘信来到刘山的面前,蹲了下来,仔细看了看这张熟悉、苍白、却坚毅果敢的面孔,他握住对方冰冷的手掌,用了的捏了捏,然后异常决断的说道:“刘山若是能表达他的意见,一定会同意我的决定!”

黑暗中,周围军官都是默默的起身,逐一过来握了握刘山冰冷的手掌,这也是他们唯一能为这位战友做的一点点鼓舞……潘信起身走了两步,忽然转身点了几个亲兵,“你们几个留下,尽全力帮助刘山……不准点火,除非!前面开始交战的话,这条命令作废!”

说完这话,他大踏步、义无反顾的快步而去……他身后,湍急河道上摇摇晃晃的浮桥和桥上一个个矫健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洪流滚滚向前,这是一群为了心中那崇高目标义无反顾的勇士,历史的潮流,真因为他们而逐步改变。

28日凌晨时分开始的承德府攻坚战的第一枪,就是在承德府以东不到4里地的天桥山下打响了,接敌的是从下板城出发第三集团军前锋第10营潘信部,他们行军到天桥山下大道时,终于发现了八旗军设立的一处巡查站。

而黑夜中,这处巡查站显然戒备十分森严,外围是圆木和泥石结构的围墙,在营房内,有数个四五米高的瞭望台和射击位,上面都看得到有值哨士兵在来回走动,而禁闭的巡哨站营房大门内,也看得到影影错错的人影,显然有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

潘信得到前锋小队带来的消息后,立刻赶到就近的一出树林里刚刚构筑的一个观测点,东方的天空已经显露出一丝晨曦影子,他看了看怀表,已经是凌晨4点了,至多一个小时候,视野观测的效果将会完全显露,不过,对于自己,现在时间还是完全充沛的,敌人就在300米外而已。

在获得情报中根本没有这处敌营的信息,所以完全无法判断驻防敌军的数量,简单观测后,他断定面前的敌人不会超过一个营,而且对方几处瞭望哨上的士兵也是表现各异,只有其中一处在自己观测的5分钟内保持着正常的状态……

一对一,这还拿不下,那可就丢脸到家了!他立刻下达了从营房右侧墙壁做率先突破的作战命令,两个大队在夜色中慢慢向远处黑乎乎的围墙靠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