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虽然都是纨绔子弟,但没有一个是傻子。

一枚铜钱上的铜少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但是一旦大规模的制造铜钱,那就不是一个两个的铜钱,而是数十上百万枚的铜钱。只在这上面省下来的铜,就赚的不少。

而且可以用这新造的铜钱,去一比一的兑换官钱,回来熔了重新造成裕成的铜钱。其余的杂钱虽然铜少,但兑换起来可就不能和官钱一个兑换比率了。

不管怎么说,其中的利益非常之大。

但这个年头的人们,还是对于金融的认识很肤浅。朱载坖没有说的是,将来要是开放海禁,海外的白银黄金大量流入,势必造成金银贬值。在这个上面做文章,绝对是更高的暴利。

这些事都还远了些,现在他们要的,就是将景王景荣钱庄的风头压下去。

不多时,便有府里的人拿了几种流通的杂色铜钱来。

朱载坖将一枚自制的铜钱,与杂色铜钱混到了一起,都随意的摆放到桌上。

“大家看看有什么不同,这杂色铜钱,如何能与我们造的铜钱相比。”朱载坖扫了一眼,向几人示意。

张元功、张元德、徐文壁、朱时泰、顾承光,一齐拥了过来,将桌子围住。

几人连呼吸都轻了不少,目不转睛的盯着桌面上的小小铜钱。

如果不知道,还当他们是一群小财迷。但是这对大家可不是小事,而是一件影响深远大事。

“这些铜钱上‘嘉靖通宝’四字,都没有自造铜钱的精致,而且色泽上也差了一些。”顾承光左看看右看看,首先发言道。

徐文壁也附和道:“不只如此,你看这新铜钱上的字迹边缘还是中间的方孔,哪里有什么毛刺,根本就象雕刻大师精心打磨的心血之作!”

“我觉得,只看外表的话,无论是成色,还是做工,都是咱们的钱更胜一筹。你们看,这字迹与边线之间,竟还有着花纹。这、这究竟要费多少功夫才成。”张元功提出疑问道:“若是这样,只怕制造这铜钱的成本也不低吧?”

朱载坖就等着他们提出疑问呢,这事情要给大家一个解释。一是让他们有个底,二是让他们震憾一番,懂得尊重技术二字。

“成本并不高,甚至还降了一些。”朱载坖笑着道:“这可与以往的铜钱制造之法不同,因此也要省一些。”

顾承光对于这些杂事接触的较多,但是也很疑惑,“殿下,按你说的根本就不可能。要铸造铜钱,首先是制出母钱来,而后用母钱印制出许多模具,才能大量的浇铸铜钱。莫非,咱们自己制造的这些钱,不用模具浇铸?”

看着几个人不解的目光,朱载坖点点头,“承光说的不错,确实不是铸造,但一样要模具。这模具么,是精钢制成,有正反两个面。先将铜制成黄铜板,而后在精钢模具上大力冲压。出来的,就是大家所见的铜钱了。”

有些技术自古就有,水力机械并不是多新鲜的事物。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有了水车。而中华文明有自己的机关消息之学,只是没象西方那样,被系统化学术化。只不过是在一些能工巧匠之间传承罢了。

朱载坖最早,曾在给孟冲的书信里略微提过一次冲压制做铜钱的想法。但孟冲可不敢不当回事,而是聚集了不少工匠,专门研制这个冲压机械。

上次朱载坖去皇庄,孟冲还只是弄出个水磨坊一样的东西。但是到了这一步其实与冲压机械之间,就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当铜铁作坊的精钢炼了出来,这模具和冲压机械也就水到渠成。

皇庄就在永定河边,并不缺少水力。这种便利,就连朱载坖都没事前预料到。

朱时泰这时再也坐不住了,当下急忙道:“殿下既然有了这等厉害的机关,不如明天就派人去山东河南两布政使司,将我裕成银行开起来!”

“对,殿下,事不宜迟。我们已经晚了一步,等景王将借贷钱都放出去,咱们再开银行可就晚了。”徐文壁也催促道。

“此事当然要尽快,只是要有人上报朝廷才好名正言顺,免得有人给卡我们的脖子。”朱载坖看向张元功与张元德兄弟两人道:“还要你们两兄弟说动英国公,在陛下面前表表忠心。到山东河南的事情,也要你们两人分头去办。”

张元功和张元德两人张大了嘴,没想到还有自己兄弟的差事。

“不是,殿下你不是认真的吧?让我爹去陛下面前分说此事倒没什么。可我们兄弟对于银行钱庄,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去做?若是没能做好,岂不是误了大家的事。”张元功急忙摇头,想打退堂鼓。

朱时泰与徐文壁、顾承光三人点头赞同,张家两兄弟喝酒听戏都是行家,要让他们去开银行,那真是两眼一抹黑。

“自然不能让你们兄弟蒙着头去乱闯乱撞,但咱们也没有人熟悉银行钱庄运作之事。”朱载坖摇头道:“所以,你们俩要想办法,还要做好。”

“殿下莫要开玩笑,这不是坑死我们兄弟吗?”张元德也是心里没底,与兄长一个口吻。

另外三人都弄不懂,朱载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居然要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

朱载坖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兄弟不会不要紧,但你们不要忘了,公侯世家什么时候要自己亲自做事了?不管你们是抓还是绑,弄一两个懂这些事的人,还不容易。何况,事情干好了,便是他的一场大富贵。”

“殿下早说,我们兄弟不就早就明白了,绕这么大的弯子,吓了我们一跳。”张元功顿时松口气,眉开眼笑道。

“这是让你们学会用人。”朱载坖扫了众人一眼,才道:“就如我让工匠们造这冲压机械一样,要会放权,不要事事都抓在手里。只要掌握住大方向,便不会错。将来,在座的可都是要承继家门公候之位的,必须学会不要事必躬亲。”

众纨绔听得十分得意,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颇有狼狈为奸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