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筝应了一声,低头翻自己背在左侧的包。

她的包与毛衣同色,软羊革金属链条单肩包,里衬是棉质缎面,大小只够装手机和一些杂物。

越翻越皱眉,一目了然的包里,并没有她的手机。

童然被动静吸引过来:“怎么了筝?”

“我手机好像忘带了……”纪筝停手,脑海突然灵光一闪:“我手机!”

“落在寝室了吗?”路子霖顺口问。

“不是,”纪筝抿抿唇,一时有些灰败:“我手机在周学长的羽绒服口袋里。”

“啊?”童然懵住。

“我在后台回完你信息顺手放进去的,忘记拿出来了。”纪筝往后靠,无语望车顶。

她当时被周司惟的态度激昏了头,直接把衣服脱了下来,完全忘记手机这回事。

“那怎么办?”

“小事,”路子霖接过话,从中控台把自己的手机解锁递过来:“给周哥打电话说一声,让他给你带过来。”

他人还在开车,童然连忙接过手机。

纪筝的心一下有些沉甸甸的。

她方才还在心里跟童然吐槽过周司惟,眼下又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要人帮忙。车里的暖气仿佛温度过高一般,把她薄薄脸皮熏红。

童然已经找到周司惟的电话,拨过去塞到她手里。

机身冰凉,纪筝一下回过神来,像拿烫手山芋一般迟疑着拿起手机。

车子驶过红绿灯,到一片开阔地带,一束清冷的月光顺着车窗打到手机屏幕上。

她拿起的同时,电话接通。

纪筝连忙把电话放到耳边。

那头的声音不如她一小时前听到的那么冷,仿佛带了些热水湿润过的温度,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什么事?”

电话已经在耳边,她只能硬着头皮:“周学长,是我,纪筝。”

周司惟的声音停住,动作似乎也停住,片刻后,他问;“路子霖呢?”

“路学长在开车,是我找你有事,借路学长手机一用。”

“说。”他简单吐出一个字,似乎一句废话都懒得讲。

纪筝觉得自己对他冰块的评价真是恰如其分。

她尽量让自己忽略对方的态度,好声好语:“学长,我的手机落在你羽绒服口袋里了,你待会过来的时候能帮我带过来吗?”

第5章

“除了手机还有别的东西吗?”周司惟问。

纪筝想了想:“没有了。”

“知道了。”周司惟声线依旧冷淡,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纪筝感谢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她从前觉得,和自己妈妈叶梅交流是世界上最头疼的事,即便一个很简单的点,她也能给你从人类起源开始延伸讲到你头疼为止。

但如今碰上碰上周司惟这种除了正事半个字都不跟你寒暄的人,她又觉得自己像被一瓢水浇灭的闷炮,憋得难受。

挂了电话,路子霖插进来一句:“哎学妹,刚才的事儿给你道个歉,都是我不好,周哥他平时不那样,今天兴许是心情不大好,你别往心上去。”

他语气诚恳,反倒弄得纪筝不好意思起来:“没事没事。”

到郊外别墅外停车,烧烤的香味已经顺着寒风飘出来,夹杂着孜然和滋滋肉香。

人已经到齐的差不多了,分拨各玩感兴趣的,一整个别墅笑声冲天。

所有玩乐设备都一应俱全,从ktv到影院,各种桌游也都分门别类。

路子霖指指三楼:“那有很多卧室,困了就去睡,不过不能跑出去,我们得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怎么带出学校的怎么送回去。如果想回宿舍睡的话门禁之前来找我或周司惟,打车送你们回去。”

纪筝点点头,她和童然没打算在外留宿,玩一会儿就回去。

有做饭拿手的人露了一手,加上叫来的餐,林林总总摆了一桌,招呼他们去吃饭。

有人环顾四周提议:“等会长来再吃吧。”

这一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纷纷赞同,尤其在场女生,附和着点头:“等等会长吧。”

符梓踩着高跟鞋来到桌前,闻言道:“我打电话问问他还有多久到。”

话语之间,有意无意透露出和周司惟很熟稔的样子。

纪筝看她一眼,她明显是精心打扮过,一件露肩羊皮贴身裙,薄薄丝袜,也不嫌冷。

没有半点一小时前才被周司惟拒绝过的落魄。

符梓在众人的目光里打下电话,昂起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开着五彩斑斓的屏。

童然撇撇嘴:“浓妆艳抹的,不知道以为是开舞会呢。”

童然一直看不上符梓,她们同专业的。大一时童然跟着导师参加一个创新比赛,临到最后拿奖时,不知符梓用了什么手段,硬是让老师把她的名字加了进来。

一个小组不眠不休了很久的成果,符梓安然共享。

那头符梓却渐渐尴尬起来。

电话铃声响了好久,都无人接听,她勉强一笑对众人说:“会长可能有事。”

话音刚落,电话就接通。

符梓连忙捏出一管淑女嗓音:“会长,你什么时候到,我们大家都在等你吃饭。”

周司惟答:“不用等我,你们先吃。”

“那怎么行,会长你——”

符梓的声音戛然而止在电话被挂断的滴滴声中。

场中瞬间弥漫一片寂静。

童然率先笑出了声。

符梓握着手机,神色难看地看了一眼童然。

童然毫不畏惧回视。

路子霖这时从楼上拎着两提啤酒下来,招呼众人:“怎么还没吃啊,周哥他有事,等会来,我们先吃。”

“好,来来来。”

“那我去把烧烤端来。”

“我去拿饮料。”

……

大家慢慢热闹起来,默契的揭过符梓方才的尴尬。

即使是大冷天,路子霖拿过来的啤酒也是冰镇过的,其他饮料更不用说。

纪筝晚上吹了些冷风,坐了一会儿就觉出小腹隐隐作痛,不敢碰那些冰饮料。

旁边还有男生一个劲的劝她喝酒,给她倒饮料。

下坠的痛感越来越明显,像有一柄小刀,在慢慢刮她腹内的肉,愈来愈深。

纪筝扯不出笑脸,拎包起身去找卫生间。

出来后在水龙头前洗手,冰凉的水龙头刺得她瑟缩了一下手,勉强快速洗了下抽出纸巾擦干。

她望了眼室内,气氛正热,纪筝不想去扫兴,便绕出去在庭院里靠柱子准备缓一会儿再进去。

院子里双头柱灯一路眼神到门口铁门外,灯光暖黄。

没几分钟后,汽车的大灯把昏黄的大门口劈的白亮。

纪筝还没抬头看过去,小腹突然一阵猛烈痛感袭来,她不由得咬住唇,手捂上肚子,微弓着腰。

今天真是水逆,她在心底无声哀嚎。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脚步声越来越近,纪筝没有力气抬头,一直保持着蜷着的动作靠在高大圆柱上。

直到她面前投落一片阴影。

平静如湖面的嗓音传入她耳膜:“怎么不进去?”

纪筝动作一僵。

她目光从阴影往前移,入目是长而直的腿,一只修长冷白的手垂在腿侧,骨节分明,淡青色的筋很明显,长而瘦的食指上圈着一个银戒,泛着粼粼的冷光。

重点是,那只手里握着她的手机,立体小熊饼干的手机壳,吊坠小熊在空中一摇一晃仿佛在荡秋千。

与手给人的冷淡禁欲感非常违和。

她平时都拿不住的夸张手机壳尺寸,在他掌间轻轻松松得好像小玩意。

纪筝又咬了咬牙,松开手,缓慢直起身,挺直她从小学舞的尊严,绷直肩颈线条。

“周学长,”她答非所问,伸出手去要手机:“谢谢你。”

周司惟换了件白色羽绒服,目光淡淡从她脸上划过,递出手机。

手机以平躺的方式在他上半掌心,小半截悬空。纪筝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手捏住那小半截。

食指与中指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周司惟的指尖。

很凉,不似女生柔软温热。

只一秒,她抽离手机拿回自己身边。

周司惟也撤了手,瞥她一眼:“身体不舒服?”

纪筝没想到他会注意到,点点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