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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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外的丝竹声悠悠,许棋坐在镜台前,为自己鼓气。
月琴与柳琴走进来,笑着对她道:“请姑娘入场拜见各位宾客。”
许棋走入场中,向观礼宾客行揖礼,跪坐在笄者席上,沈初静为她梳头。
许棋无父无母,笄礼顺势减去了几步。她小心地走着早已记在心里的流程,一步一步走到西阶。
老先生起身下来面向西,嘴上说着祝词。他笑着说完一堆祝词,顿了一下,又道:“许棋乃老夫最疼爱的弟子,今日想为她取字。”
正宾微皱眉头,看向老先生,阶下的观礼者低头窃窃私语。
老先生不顾嘈杂的声音,高声道:“古有姜水孕育生命,今日为吾徒取字,唤作令姜,意为美好的生命。”
许棋愣住,大宣从未有女子取字。
阶下有人提出异议,“老先生,这不合规矩,女子怎能取字?”
“女子为何不能取字?本王可不记得大宣何时有女子不能取字的规矩。”
阶下的观礼者中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那人缓缓走出来,露出真容。
“参见王爷。”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许棋站在西阶看向他。
苏正则看着许棋一步一步走上来,走到老先生身旁,向老先生颔首。
正宾也好,观礼者也罢,无一人敢再出言。
许棋聆听教诲,向老先生行拜礼。走到中央,先后向正宾、乐者、有司、赞者、观礼者等行揖礼,看着众人微微点头。
老先生面向所有参礼者宣布笄礼已成,与许棋一同行揖礼,而后众人纷纷退场。
沈初静拉着她母亲不肯走,谢二夫人也留了下来,晋阳公主与肃亲王走到远处,不知在谈什么。
丞相夫人在笄礼结束后与许棋道了一声便离了侯府,笄礼是需要几位有才德的女性长辈,可许棋与丞相夫人未有交情,不知丞相夫人为何会主动参加许棋的及笄之礼,不过也好,添了排面。
许棋与沈初静的母亲交谈了几句,见沈母要走,起身送到厅外,“沈伯母慢走。”她转身又与谢二夫人聊了一下。
沈初静陪自家母亲出了侯府,看着母亲的马车驶离,她拉着叶婉的手走回侯府。
“令姜在哪?一转眼不见人影了。”
“不知,去棋姐姐的小院里等着吧。”
这边,许棋躲在墙后,听着苏正则与公主的谈话。
见没动静,她探出头一看,没人。走过去,站在那里张望着。
苏正则送走晋阳公主便回到原地,他早已察觉到许棋,还未走到便听见许棋徘徊不定的脚步声,他加快步伐,直到看见许棋的身影才放慢脚步。
“令姜。”
许棋顿了一下才转身,她还没有熟悉自己的小字。
苏正则走进许棋,递给她一朵生姜花。
许棋接过,抬头看着苏正则。
“大将军,我喜欢你。”
苏正则愣住,他听着身体里传来的“怦怦”声,看着一脸认真的许棋,动了动嘴,却说不出声。
许棋拿着生姜花的手不停地揉搓花根,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指甲掐入肉里。
苏正则回过神,环顾四周,瞥见许棋的手,弯身拿起她的手,掰开紧握的手。
手心有了掐痕,不见血。
苏正则轻轻揉着许棋的手心,垂下的眼眸流露出心疼。
许棋看着苏正则的动作,心里急着想知道苏正则的回答,她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反握住苏正则的手,眼睛直直盯着苏正则。
苏正则抬头看向许棋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出口。
“真巧,小将军,我也喜欢你。”
许棋无意识地将生姜花放入苏正则的手中,另一只手握着苏正则不松开。
苏正则拉着傻住的许棋走入小院,小院是空的,没人住过。
他放心地任由许棋握着他的手不松开,静静地等着她回神。他没回应时,许棋紧张地等着,他回应,许棋却傻住了。
许棋僵硬地转头看向苏正则,道:“你有什么要问吗?”
苏正则摇摇头,他想知道为何许棋会突然向他表明情意,可又感觉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许棋向他说了喜欢。
许棋僵硬地转头,看着门外一动不动。
两人待了许久,苏正则看许棋的样子便知说不了什么,他起身拉着许棋,送她回了小院。
许棋站在小院外朝着苏正则挥手告别,苏正则笑着,看着她走进去。
他又站了一会,抬眼看了小院,正打算离开,谁知转身看见一脸阴沉的谢致远。谢致远从他身旁走过,“哼”了一声。
苏正则想到许棋有点心虚,没有在意谢致远的失礼。
许棋走到外屋,看着沈初静与叶婉也不打招呼,直接坐在椅子上。
沈初静与叶婉凑过来,看着失魂的许棋。
“我方才好像跟大将军表明心意了。”
语出惊人。
沈初静踉跄一下,叶婉吓得扶着桌子。
“怎么回事,快说。”
许棋挠了挠头,道:“上次看了话本,那女的接过花说了喜欢,大将军给我花,我顺嘴说了。”
沈初静与叶婉好奇地睁大眼睛看向许棋。
“然后大将军回了一句我也喜欢你。”
沈初静原想揶揄许棋的话瞬间吞了回去,拍着胸口不停地咳嗽。
叶婉站沈初静身后,拍着后背给她顺气。
恢复过来的沈初静转头盯着许棋,拉着叶婉一同问话。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肃亲王?”
许棋看着逼近自己的两人往后仰,背靠桌子,对着两人点头。
沈初静有些担忧地看着许棋,她不知道许棋心里是怎么想的。几日前突然知道许棋日日与肃亲王练武学兵法,那时有些忧心,她能感觉到许棋对肃亲王很崇拜,可喜欢却是没看出来。
叶婉担忧,忍不住道:“棋姐姐喜欢将军,若我哥哥是大将军,你也会喜欢吗?”
“叶师兄,叶修远,不会的,不管他是不是将军,都不影响我们俩比武。”
沈初静跟着问了一句,“令姜,你喜欢肃亲王什么?”
许棋歪着头看向沈初静,皱起眉头。
“喜欢便是喜欢,我若是知道喜欢什么,那便不是喜欢他了。”
沈初静与叶婉逮住许棋问来问去,许棋一开始还是很认真的,问久了便烦了。
天色渐晚,她不想再回答乱七八糟的事便起身要赶她们回府。
沈初静两人跑进内屋,守在许棋的榻边,扬言要陪她,不回府了。
三人在许棋闺房追来追去,谢致远在外屋大声喊了好多声都没有听见。
月琴与柳琴走进来打断了她们的玩闹,三人随之出了闺房。
苏正则回到王府直奔书房,一路上见人便赏钱。
云翼跟着苏正则身后道:“王爷,今日很不一样。”
苏正则点头,吩咐道:“明日,本王要进宫,命人将本王的衣袍全拿出来,本王好好挑一挑。”
“是。”
苏正则睨了云翼一眼,走进书房,来到许棋的案桌前,将藏着的两幅画打开,放到一起。
这样看,画上的两人很般配。
皇帝缓缓起身,手里拿着奏折指向苏正则,怒气冲冲道:“你再说一遍。”
苏正则起身走到中间,一脸严肃道:“皇兄如我这般年纪早已娶了皇嫂。”
“阿棋,昨日才办笄礼,年纪还小。”
“皇嫂办笄礼不过三月便嫁给了皇兄,臣弟可等三月,请皇兄赐婚。”
皇帝看向跪着的苏正则,气不打一处来。他若早知苏正则看上的是阿棋,别说赐婚了,赶他去益州都不解气。
皇帝拿着奏折指着他,又放下来,气得来回走动。苏正则是他弟弟,许棋是他妹妹,他偏向妹妹,可真打苏正则,他又不知苏正则做错了什么,因倾心许棋便受罚这理由又说不过去。
皇后走进来便见两兄弟一个气得来回折腾,一个跪着沉默。她牵着小希询,疑惑地走向皇帝,皇帝见皇后走来,瞥了一眼苏正则,呼了一口气。
“皇上,正则这是……”
“宛澄,你来得正好,看看什么叫家贼难防。”皇帝对着皇后讲了一句,睨了一眼苏正则,没好气道:“说给你皇嫂听听,你想干什么。”
苏正则又对着皇后郑重其事地讲了一遍。
皇后听完,静静地看向苏正则,难怪皇上火气这般大,什么时候盯上阿棋的,半点没有察觉到。她吩咐嬷嬷将小希询带出去,看了一眼皇帝,只觉得这件事棘手。
“正则何时喜欢上阿棋的?”
“情不知所起。”
皇后不知该说什么,转头看向生气的皇帝,不知该怎么劝。
皇帝撑着头,“致远便是这么护阿棋的,来人去把谢侯爷带来。”
皇帝果然气急败坏。
“皇上,致远也不是每时每刻守在阿棋身边的,他若是知道了,肯定与皇上一样气愤。”
苏正则跪着那里,悄无声息地点头。谢致远早知道了,也气愤过了。
在皇后的安抚下,皇帝慢慢消了一点气,让苏正则滚出宫。
苏正则不肯滚,他还没有拿到赐婚的圣旨,若是今日拿不到,下次还要跪着承受皇帝的怒气,多遭一次罪。
皇后对着苏正则使了眼色,他这才起身退下。
皇帝抄起一本奏折扔了出去,猛地拍了桌子。
皇后叹了一口气,拿着夫君的手轻轻地揉着。
苏正则看着两手空空的,气馁地走出宫门,他坐在马车上,思考着明日再来。
午时,许棋挽着老先生,闷闷道:“老先生真的不多留几天。”
“老夫要回去指导书院的弟子,致远这次也落下了很多功课。元敬他们去了松鹤书院交流都赶不上你的笄礼,你得空回书院,老夫那剑谱多的是。”
老先生拍了拍许棋的头,上了马车,小侯爷与许棋说了几句也上了马车。
沈初静揽着许棋向他们挥手道别。
回到小院,沈初静看着一进门就躺到美人榻上的许棋,不由笑道:“好了,你要是不舍,搬回知足斋吧。”
许棋不听,手耷拉在扶手上一动不动,半坐半躺的,慵懒至极。她才送走叶婉又送走老先生与谢致远,实在难过。
沈初静见她兴致不高,提议道:“要不去王府见见肃亲王吧,才表明了心意,一日不见了如隔三秋啊。”
许棋扫了沈初静一眼,迟疑了一下道:“表明心意便该成亲,家中长辈要催生子,有孩子之后就甜蜜一生。”
沈初静闻言,惊疑地问道:“成亲?生子?”
许棋点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话本里都是这样的,不过……”
“不过什么?”
“话本里的女主人公家世都很好,男主人公家世凄惨,我和大将军的家世反了。”
沈初静无言以对,坐在圆桌边,拿起剪刀修剪起花枝,又满意地将花插入花瓶。
许棋起身走进内室,过了会捧着话本放在桌上,拿起一本塞到沈初静手里。
沈初静放下话本,耐心解释道:“我的好师妹,话本都是乱编的,这些话本多是那些科举不得志的人幻想娶高门女,改变命运而写的,当不得真。”
“我知道啊,可我又不会男女相处之道,只能看话本学些,你若是会可以教我。”
沈初静瞪着眼睛怒道:“我还不如你呢,戚师兄还不知道我喜欢他。”声音渐渐变小,头也低了下去。
许棋喊了两声沈初静,见她不搭理自己,转身走向美人榻,躺在榻上想着大将军。
大将军很高,她踮起脚尖也才堪堪到大将军的下巴;大将军很壮,她看过大将军轮起大铁锤也不费力;大将军很好看,含着笑意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微扬的嘴角;大将军……
怀春的少女不止许棋一人。
沈初静拿着花枝在木桌上描画着戚江离的面具模样,看着满桌的鲜花,又修剪起来。扬州太远了,沈家不会允许她去的,若是祖母还在,或许会让她去一趟。
扬州东阳城戚家。
沈初静只知戚家在东阳城,不知具体位置,或许在一个小镇上,或许在一个小村上。不论如何,她都会去一次东阳城。
许棋想着大将军,抬眼望向走来的沈初静,看着她移开了自己的腿,坐到榻上,与她一同挤在榻上,一脸茫然。她拍了拍沈初静,见不搭理人,只得开口:“师姐,我起身,你再躺。”
沈初静还是不搭理人。
“师姐,你不开心。”
沈初静点了点头,不说话。
许棋见状不再问,往里移了点,安静地与沈初静一同躺在榻上。
屋里很安静,许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她醒来看到身上的布衾,身旁无一人,缓缓起身走到外室。
小院前不见人影,她走向小院□□,远远便见坐在那里的沈初静。她走过去,看着有些脏的石凳,又看了一眼衣袖,直接坐了下去。
许棋见沈初静一直盯着大树,也看向大树,上次在此练剑时大树还没这么多绿叶。
沈初静安静地坐着。
“你说戚师兄家里会不会给他说好亲事了,他已十七,寻常男子这般年岁早就娶妻生子了。”
许棋闻言抬起头来,忍不住回道:“戚师兄不像是会听家里话的人,他那么厉害,一般女子配不上,只有沈师姐才配得上。”
沈初静“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手肘撑在桌子上,转头看向许棋,抬手伸向许棋的脸,两只手在许棋脸上捏着。
月琴找来,两人停下打闹。用过晚膳,沈初静离开。许棋看着空荡荡的小院,闷闷地趴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