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要去苏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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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良都没反应过来,扭头看着她下意识“嗯?”
她就又问了一句,“你是青叶爱人吧?”目光锐利而冷静,声音让祝良想起领导训话。
祝良点点头,脑子里里翻腾说“我是青叶妈妈安樱”。
这话听起来真是陌生。
她离祝良就几步远,大堂里的灯很亮,祝良就看见了她卷起来的眼睫毛,跟青叶一模一样。只是她的短发,职业装,让她看起来干练冷静,没有青叶身上那种柔美。
“在这儿坐一下吧,两分钟就好。”安樱说话语气不柔和,说着就已经往沙发的方向走了。
祝良不知道如果青叶在场会是什么反应,但这会儿他只能说“好”。
安樱的神情让他说不出“不”来。
“你课讲得很好,我听到很多人夸你。我教学很多年了,也觉得你是当之无愧的优秀教师,”安樱脸上有了点笑意,看着祝良说,“好好教书,咱们从事的是教育,情怀和实力缺一不可。”
祝良大脑飞速转动,该怎么称呼呢?青叶从来没说过“我妈妈”,但无论如何,眼前这位就是青叶的亲生母亲。
想了几秒钟,就谦虚的说:“让你见笑了,妈,那只不过是些浅薄的经验和知识。我会的,会好好教学。”
安樱听见这声“妈”有点愣,但她很快神色如常,“青叶结婚戴爱国没有告诉我,我还是后来从别人那里打听到她结婚的一些情况。见到你我也放心了,能看出来,青叶的婚姻比我幸运。”
祝良主动问:“您是要见青叶吗?”
安樱受惊了一样抬起头,然后很快的摇头,“不,我没想见青叶。我听说她要出国,我只是想当面问问你,你也同意吗”
“这是青叶的决定,我最初是反对过,”祝良说,“我尊重她的意见,青叶能出去是单位选□□的,她的翻译、工作能力被大家认可。”
安樱轻轻点点头,沉吟一会儿,站起身来,“年轻时候出去闯闯事业很好,只要你们意见一致就行。”
“等回去了不用告诉青叶我找过你,”安樱顿了一会儿,笑了说,“小时候没照顾她,现在她都成家立业了,也挺独立,更不需要我了。”
“青叶就在上面三楼。”祝良想起三四岁的青叶曾经试图寻找那架属于妈妈的登天梯子,如今这个消失的母亲就站在这里,近在咫尺,他几乎是不假思索指了指楼上。
安樱瞪大了眼,声音一下不受控制的提高了:“青叶也在这儿?她怎么在?”
“祝老师,你在这儿干什么?”青叶走下楼梯,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说,“我得睡了,太困了。”
她没有注意到安樱,因为在她喊“祝老师”的那一秒,安樱已经快步朝门外走了。
“正要去找你呢,老师们都各自回去了。”祝良说着,眼睛看了看门外,玻璃门外只剩个影子。
青叶挽起他的胳膊,揉着眼睛说:“我太困了,那些资料整理起来真麻烦,眼睛都快熬瞎了。”
祝良看她,这长长的翘起的睫毛,真像啊。
青叶直接把头往他臂弯里一栽,说:“上楼,我睁不开眼了。”
俩人上楼去,青叶半真半假说没劲儿,拖着祝良胳膊。祝良只好像提小孩子似的,提着她往上走。
青叶就稀里糊涂的笑着回去了。
大堂外的玻璃门上映出安樱的影子,直到两个人拖拖拉拉消失在楼梯上,她又在那儿发怔儿了老大一会儿,前台的服务员出门问她是不是有事儿,她才快步走了。
第二天打道回府,一路客车还是摇摇晃晃,颠啊颠,青叶的身体素质确实出乎祝良的意料,回到学校,祝良都觉得坐车坐得有点腰酸,青叶把东西一收,欢天喜地的自行车推出来,催促祝良:“回家吧,祝贺他伯父,回家喝满月酒去。”
到家,邻居们都在院子里忙着择菜。
祝庄这个厨师美名远播,每家有事儿都是找他做饭。
祝庄的人也都爱围观他做饭,他把火烧得旺旺的,颠勺、起锅的动作利索爽快,看他做饭像在看表演。
祝良记得自己从小就当观众。小孩儿们,你要乖乖看,他会顺手塞给你一块肉啊什么的,越是那些伸手要吃的,他就会高高举起勺子,“走走走,来这儿当叫花子来了?”
祝良不伸手,吃过好多次甜滋滋的糖霜花生。
祝民说,我就吃过一次,还是从地上捡的。
青叶看着那大火舔着锅底,厨师哼哼哈哈唱着歌,炸鱼,炖鸡肉,煮丸子,烫菠菜,她觉得这做饭可真新鲜、真欢乐。
别人都忙活,青叶别的不会干,来喝满月酒的客人每人都会有一碗鸡蛋红糖水,需要剥一大盆鸡蛋,青叶就去剥鸡蛋。
祝良跟人一起摆放桌椅,大厨师喊他:祝老师,祝老师,啥时候让大伙喝你娃的红糖水啊?
第二天亲戚们都来了,大伙热热闹闹祝贺祝家添新丁,吃好喝好,下午各自散了。
晚上放电影,祝民兴奋的跟打了鸡血似的,亲自爬树上把幕布给扯上,呼朋引伴,见人就喊“看电影,看电影去吧”,四处蹦跶的高兴劲儿像捡了钱的小学生。
祝大妈他们操持满月酒忙活了好几天,累得压根没心思去看电影。青叶也累了,就陪着婆婆在屋里看电视。
谁知道坐那儿也闲不住,祝大妈又拿出来毛线,带着几分愧疚对青叶说:“还是说给你织条毛衣过年穿呢,素美一生,多少天都没摸过这针线了。”
青叶把毛衣从祝大妈怀里拿走,说:“妈,歇歇吧,给你捶捶肩膀。”
祝大妈特别不习惯别人为她服务,甚至连感谢她的话都听着别扭,尴尬,偏偏青叶就总是干这样的事儿。
“不用,不用,不用捶,你也坐下歇歇吧,忙活一天。”
俩人就坐在那儿三心二意看电视,看了一会儿,祝大妈扭头问:“青叶啊,你和祝良这两年有要孩子的打算没?我也不是催你们哈,妈就随口就问问。”
青叶没有回答孩子的事儿,她趁这个时机告诉了婆婆:妈,我过段时间要出国了,去俄罗斯那边,可能要去一两年。
祝大妈懵了:俄罗斯?就是比东北还往北的那个苏联?
青叶点头,是的,就是那儿。
祝良和祝四德掀帘子进来,他们刚安顿好放电影,累了,回家来坐会儿。
祝大妈就茫然的给祝四德说:“良他爹,青叶要去俄罗斯。”
祝四德也问了同样的话:俄罗斯?就东北那边的苏联?
他们的反应跟青叶预想中不大一样。
她还以为婆婆会阻止,会拦着说:女人家家的,跑那么远做什么?你出去,留祝良一个人在家怎么办?你不生孩子啦?你们不过日子啦?
实际上,他们都十分茫然,因为俄罗斯在祝大妈他们的意识跟日本、英国一样是外国,也仅仅是外国。
它具体在哪里,什么样儿,住着什么样的人,有什么习惯,完全没有概念。
他们想了半天,也只能问出类似“那儿不打仗吧?坐火车得几天到?那边的人长得眼窝子深,眼珠子是蓝的绿的?”这样的问题。
祝民回家给朋友拿凳子,一听说这消息,兴奋得两眼放光,巴巴的问青叶:“嫂子,我能去不?我也想远走高飞闯一闯!”
在祝家庄,能走出去才是有出息的表现!祝良靠读书留在城市里是出息,武瑞华千方百计嫁到市里面是出息,年轻人背着包袱去大城市打工也算有出息。
无论如何,都比窝在家里种地有出息多了。
青叶这可是出国啊,这是全村,甚至全乡最有出息的人了!
出去要吃苦?呵,在家里刨土坷垃不吃苦?
人家祝良媳妇才厉害呢,要是怂人,单位领导也不会让她去。
青叶哭笑不得,一场电影的时间,这消息就被祝良带出去传播了一个遍,散场之后村里竟有十几个姑娘小伙儿涌到家里来,热切的问她:咱都是一个村的街坊,能不能带我们一块出去?我们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活儿都能干,只要能赚钱就行。
祝良刚要解释这是单位的事儿,青叶说了不算。
祝民跳出来了:你们以为这是去卖苦力啊?谁想去就去?我嫂子这是代表国家,代表省里、市里去人家那边,这是去做技术合作,合作懂不懂?不懂吧?那不是去当保姆,不是端盘子,更不是去扛麻袋,那是技术!回家吧,都回家,连这都不懂还出国了?出去丢人了?
这群年轻人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知道青叶不能带他们一块出去,怪只怪自己没文化,只好悻悻的回家去。
把别人唬走,祝民自己却闹腾起来了,他说:“我也得趁早出去,去北京当保安去,当建筑工去。”
祝四德和祝大妈没什么好说的,村里的年轻人确实都跑出去打工了,家里这几亩地他俩能照顾的过来,这烂泥扶不上墙的祝民好不容易有了上进心,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