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淳如眉目清淡,一身浅灰长袍,轻轻翻了一页书,目光未动,温声笑道:“五行不合。”

白炼正欲灌两口小酒,闻言噎了一下:“这还讲五行?淳如,知道你是gān这行的,也不能事事都这么来吧。”

邓素一笑,那笑淡如chūn水,桃花般眼尾有一抹细细的纹路,仿佛一丝柳絮,他抬手又翻了一页书,十指纤纤,犹如葱段,浑不似个男子的手:“旁人便罢,宋兄既为剑宗,佩剑相伴一生,若五行不合,难免沾上杀孽。”

白炼道:“那,你给这剑起个名字。”

邓淳如自始至终都没有抬眼,温声道:“我自幼习易卦占卜之道,自身因果太多,起了不算数的。这名字,需得宋兄自己起。”

宋迎笑了:“我起?好罢。”

他想了想,恰往窗外看去。

连绵的山势在月华中更迭,山风簌簌,chuī落了枝头的积雪。宋迎福至心灵,道:“就叫风月,如何?”

白炼道:“风月?风花雪月,太俗了吧?宋迎,你这名字起的还不如我。”

邓淳如却淡淡一笑:“风光霁月,哪里俗,是个好名字。”

大魔头吃了个瘪:“我明白了,这哪儿是五行不合,分明是我和邓兄不合。”

“白兄,你想多了。”

大魔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邓素:“真的?是我想多?”

“嗯。”邓素随手拿起炉边一个天青色小瓷壶,递给了白炼,“你的酒。”

对方蹭的一下坐直了:“这是给我温的酒?你不是说这是梅子酒自己喝的吗?”

邓素懒懒看了他一眼:“是梅子酒。给你烫的,今夜只准喝这个。”

“啊?可我想喝白的。”

“不行。”

“为什么?”

“五行不合。”

白炼又被噎了一下,偷偷瞄着邓淳如,敢怒而不敢言。旁边,宋迎捧着茶哈哈大笑:“白兄,梅子酒也不错嘛,何况,还是邓兄亲手给你温的,是不是?”

白炼苦着脸:“是。三生有幸,邓兄好不容易给我烫了回酒,结果是我最不爱喝的。”

邓素道:“我明明记得,你对我说很喜欢这个酒。”

白炼喝着这寡淡无味的梅子酒,叹息道:“喜欢,太喜欢了,喜欢得花儿都谢了。”

宋迎就在旁边笑话他,笑着笑着,梦就醒了,醒了,枕边却是湿润了大片。

他以为不过十年的光景,一切都还在,所以并未向旁人问起。

谁知一梦南柯,不过十年,物是人非事事休。

☆、巍巍小青山

次日,因为大火,吉光阁修葺,灵梭也没了消息,凤麟宗众人踏上回程之路。

七天的行程,宋迎在船上闭门谢客,连方应觉来看他伤势,他都提不起jīng神来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凤麟宗,宋迎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两位挚友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

凤麟宗位于朔州小青山,占地极广,气势恢宏,景色也十分雅致。这个已经屹立了千年的门派依附剑宗一脉而生,一开始只有嫡系弟子,后来规模渐渐扩大,分成了外系和嫡系两个派别,外系弟子众多,学的剑术远不如嫡系jīng纯,因此整个宗门依旧以嫡系为尊。

前世,宋迎最喜欢小青山的垂樱,因为灵气滋养,常年花开胜雪,走在其中,如同身在仙境。

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重归故里,依旧是那样别致的景色,宋迎心中却只剩酸楚。自他重生,没有一件事是好的。凤麟宗门风日下,舆论缠身;挚友故去,背负骂名;剑宗易主,杀人放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若说唯一让他有些安慰的,大概就是谢还的性格比以前好了许多。

可这完全不能冲淡他内心的悲痛。

回到宗门后,宋迎独居在一座小院,因为他是宗主亲传弟子,所以才有此等待遇,不过这正好省去他不少麻烦,一个人乐得清净。

宋迎趁休息的时间去宗门药庐请药师看过了那药粉,是断灵散没错。

江楼月身上带着这个,宋敬之又因此灵脉枯萎,已经可以说证据确凿。

尽管宋迎不愿相信,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第三天的傍晚,一直无人造访的院子来了熟人。

江楼月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施然而来,只敲了两下门,见无人应,就擅自进了屋,笑得闭月羞花:“师弟,我看你来了,给你做了家乡的点心,你快趁热尝尝。”

宋迎这两天无jīng打采,一直在埋头看书,试图缓和心情,江楼月一来,就像热油浇在了将熄的炭火上,把他原本安定下去的情绪一下子点燃了。

他甚至连话都不想说,只是默默扫了一眼。

江楼月见他这般反应,也不似前几次那样娇气了,会心一笑,道:“师弟还没吃晚饭吧,你看,我做的是你最爱吃的雪花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