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翁谷路途。

翁谷最大的问题,并非不好走,而是水资源和食物的短缺。

翁谷就像一道狭窄的超长巷子,这巷子里头,寸草不生,甚至连鸟拉的屎都看不见,这里贫瘠的不像样,落破不堪,唯有漫长看不到尽头的道路,在这里孤独的矗立着。

狭长的队伍,拉出百里的距离,人们缓慢的走在路上,饥饿、疲惫、口干舌燥,行走在路上的人们,就像一个个行尸走肉,这样的日子,哪怕奉枭这等身强力壮的练武之人,也有些许扛不住了。

在翁谷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祝小双缓缓逼近龙麟圣兽,巨大的龙麟圣兽,与高山平齐,祝小双逼近时,它不断害怕后退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俺割你块肉咋啦。”小双眨巴着纯真无害的大眼睛,“咱们可是好兄弟,在上古战场,那是一起患难与共来着!”

“大哥饿了,三弟割肉,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小双振振有词的说。

这半个月来,小双小小的身子,饿的皮包骨头,眼珠都凹陷在了眼眶中,像个小骷髅。

他也尝试着在翁谷打猎,用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比如石头萝卜、石头米粒等等……可惜,在这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根本没有任何飞禽走兽,根本打不到任何猎物。

于是乎……

小双就盯上了巨大的龙麟圣兽。

龙麟圣兽可是能生长肉的灵兽,割掉它身上的肉,能很快再长起来,最多也就损失点儿灵气而已,尤其它这么大,够小双吃好久的了。

“汪汪!”

一旁的奶球,也附和的叫了起来,发出呜呜的叫声,示意龙麟圣兽听大哥小双的话。

龙麟圣兽委屈极了!

巨大的灵兽,竟啪啪的落下眼泪来,大滴眼泪,从它眼角滚落。

“它哭了!它委屈的哭了!奶球快张嘴!”

小双兴奋叫道。

一人一狗,急忙仰头张嘴。

龙鳞左右两眼,滑落下来两颗巨大的泪滴,就像两个水桶洒落下来的一滩水,打在了小双和奶球身上,两人兴奋的叫着,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虽然,这眼泪很咸,但好久没喝水的两位,也对此甚是满足了。

小双擦了擦甘润的嘴唇,嘿嘿笑着,一步步朝着龙麟圣兽走来,“别怕,俺俩就吃一小块!”

一人一狗早已冒出贪婪的目光来,龙麟圣兽委屈连连后退,被这两个小不点儿,逼得退无可退,自从跟祝小双这个混世魔王混在一起,龙麟圣兽的下场,便极其凄惨。

现在,不仅是奶球的移动加油站,还成了他祝小双的自助取肉机!

小双走到龙麟圣兽身前,轻轻抚摸着它肥美的大腿,“别怕,俺轻点儿!”

嗷呜!

龙麟圣兽突然发出一声仰头痛叫来,引来一大群人们回头注目,不过大家也只是看了眼,便继续有气无力的前行,回头都是浪费力气的体力活。

封闭的一处角落中,飘散出来烤肉的香味。

祝小双和奶球开心的吃着,一旁的龙麟圣兽默默的舔着伤口,委屈的就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而很快……

当小双和奶球吃完以后,方才发现刚才割肉的伤口,又完好无损的长了出来,伤口短时间愈合了,失去的肉又重新生长出来。

小双默默拿起了匕首,和奶球彼此相视了眼,再度期待的看向龙麟圣兽。

龙麟圣兽,“(mmp)!!!”

这就是人们进入翁谷口,半个月来的现状。

天色渐渐暗沉下去。

星空布满了这个荒凉的山谷中。

“有一百多人死了!他们饿死了!”

“真的吗?太好了!哈哈!太好了!”

“赶紧做饭啊!”

夜晚,山谷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在今天白天,又死了一百多个人,他们有的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残酷现状,自杀了;还有的是因为饿死在了路上;还有的是因为疲劳、疾病……

死亡每天都充斥在这庞大的队伍中。

各种各样的死因,在这上千万的队伍中随处可见,疾病、传染病、饥饿、口渴、崩溃……

从最开始,人们遇到死亡是害怕的,到后来,便成了麻木,到了现在,进入翁谷这么久以来,有人死了,他们会很开心。

因为,他们有了食物和新鲜的血水。

每天,人们都会将大量死去的人收集起来,当成这庞大队伍的补给品。

干粮没有了,水也没有了。

他们只能期盼身旁的陌生人快快死去,这样晚上就能喝一口血水肉汤了。

这残酷的生存环境下,也成了秦墨默许的事。

如果,人们不这样做的话,他们无法走出这数百公里的翁谷,那些死去的人,成了一具具尸体,和那些饿死在野外的动物,也没任何区别。

只是这样的血水肉汤,秦墨一口也喝不下。

他是修仙者,他能饿着,能挺过这漫漫长路,但这些人不行,他们只能依靠尸体来扛过这漫长的道路,他们欢呼那些人的死去,也并非是因为人性的丑恶。

而只是想活着。

只不过,每天一百多人的死,还是不够。

对比起来上千万人庞大的队伍,区区一天一百多人的尸体,根本无法支撑这庞大的队伍,人们最多能分到一口血水肉汤,与其说是用来填饱肚子的,倒不如说,它充其量只能填补一下人们崩溃的精神。

饥饿快速的蔓延着。

人们对血水肉汤掠夺,彼此争抢,不断有打架发生,不断有闹事者出现。

而围观的人们,兴奋的沙哑喊叫着。

“打死他!对!打死他!”

“去死吧!哈哈!打死一个算一个!”

当暴力不断出现后,人们不再是恐惧和害怕,反而为此感到兴奋,他们激动的想要看到一些人被打死,一旦被打死,就会有食物了,如果这一架,没有死人,围观的人们还会悲伤的叹息。

这样的暴乱,一开始还比较好制止,但等到后来,随着饥饿和疲惫加剧,哪怕焱阳军界十数万士兵,也难以管理里。

而今晚,因为一口血水肉汤,又不知出现多少场群架,死了多少人。

秦墨麻木的躺在岩石上,听着人们的欢呼、亦或者是叹息。

在饥饿面前,人性变成了一个很可笑的东西,秦墨甚至没办法去指责那些冷血的人,相反,他完全可以理解他们的行为,如果他不是修仙者,也需要吃喝拉撒的话,他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因此,从一开始,秦墨还会制止打架这种行为,到后来,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欺骗自己,给这种暴力的行为,加以科学的解释,那就是‘优胜劣汰’。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一种解释,用这样的解释,来安慰自己麻痹而可笑的道德感,秦墨越来越明白,当人们生存不下来时,所谓的华夏传统优良美德,也成了笑谈。

在古代就有人吃人的现象出现。

而现在,当人们一无所有时,这样的现象再度出现,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夜晚,夜深人静。

人们就地躺在地上沉睡了,一天的疲惫和饥饿,令人们难以忍受,哪怕有一口血水肉汤,却也无济于事,唯有赶紧休息,是最节省体力的方式了。

但也有人害怕的睡不着,害怕就这样睡着,会被身边的人杀了,拿去当食物,再也醒不来。

点点星光,洒在一处偏僻的角落上。

秦墨静静的靠在岩石上,仰望着星辰。

身旁的刘大娘,为他缝补着破旧的大衣,这件大衣已烂了好多个洞了,再不缝补,怕是不能穿了。

“秦先生,我们这些人活着,就是这乱世的累赘啊!”

刘大娘瘦的不像样子,她借助着星光,紧紧眯着眼,才能看清手中的针线,就这样,还时不时的扎到自己的手,她老的就像一个僵尸,无奈的和秦墨聊了起来。

秦墨摇摇头。

“小孩、中年和老人,每个年轻的存在,都有它的价值。”

“那我们这群老不死的,存在的意义什么?”刘大娘突然笑着看了眼秦墨。

秦墨微微一愣,仔细想了想,张了张嘴,又实在说不出口。

刘大娘将缝好的大衣,披在了秦墨身上。

“秦先生,就连你也不知道吧?”

“其实,我们这些老的连路都走不动的家伙,已很感谢您了,感谢这华夏的美德,但终归是拖油瓶咯!老了,就没用了,这事儿甭管谁,都得承认。”

刘大娘叹了口气,费劲儿的将针线收在盒子里。

这盒子中,已没有线团了。

“杀了我们吧。”刘大娘突然开口说。

秦墨猛地一愣,呆滞的看向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大娘眼角含着泪,“我老伴儿死的早,儿子在外地也死了,我无依无靠的,像我这样的没用老人,这大军里头,还有很多,我们都聊过了。”

“杀了我们吧!”

“做成风干肉什么的,当成这大军的干粮,你们也好继续前行。”

“要不,我看那些小伙子们饿的心痛,我看他们饿着,我就像看到自己儿子饿着一样。”

“所以。”

“杀了我们这些老家伙。”

“让他们吃顿饱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