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突然意识到,事情好似有些不对。

他本来愤怒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面色阴沉的看着远处洛神人们的叫阵,对此并不为所动。

最为兴奋的,莫过于郃团的人们。

尤其秦薛弓和秦郝,两人兴奋的差点儿跳起来。

他俩指着远处的情况,激动的大吼着,“家主快看!家主快看!那些是来救秦韵的人!”

“家主!一定要把秦韵杀了!”

“哈哈!这下她叛贼的身份坐实了!请求家主迅速处置秦韵!”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激动喊着。

其他郃团高层,也是激动的附议,洛神明目张胆的过来救秦韵,明显坐实了秦韵叛贼的身份,秦韵她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明团的人们,面色却是凝固下来。

秦晓玲也是复杂的望着远处的场景。

她总觉得,事情好似有些不对,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对,现在的场景,看上去颇有些别扭,令人觉得梦幻。

“做好营寨防护,无需理会。”

秦明只是嘱咐了声后,便转身又回到了中帐大营中。

一起出来的秦宗众人,彼此迷茫的看了一眼后,也都跟着秦家主,一起回到中帐大营中。

随着秦明先坐下,人们又都坐了下来。

核心会议继续,并没受到外面呼天喊地的叫阵声影响。

“这秦韵就是叛徒!现在可以确定了!请家主下令!”

“是啊!大营外,响彻天地的叫阵声,就是最好的证明!那些人都是来救秦韵的!还请家主杀秦韵,以秦韵之头,震慑洛神大军!”

“对!就该把秦韵的头砍下来,挂在大营最高处!那才是对洛神最好的回应!”

郃团的人,刚刚落座,又激动的站起来。

秦郝、秦薛弓带头,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迫不及待的希望秦韵死。

一直稳稳坐在那里的秦风,看着郃团激动的人们,他不留痕迹的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风团,您这是……”身旁的风团副团长秦力,看到秦风的样子,不由低声问道。

秦风放下筷子,压低声音,“郃团输了。”

“输了?”秦力惊讶的看着场上的局面,他完全没看出郃团要输。

这明显是郃团要赢了的节奏啊!

不光秦力,很多秦宗之人,都觉得秦韵完蛋了。

洛神大军叫阵都叫到秦宗大营脚下了,明目张胆的过来救秦韵,这铁证如山的证据摆在面前,郃团又怎么可能会输?

秦墨低头站在那里。

他小拇指的血已凝固,结下了血痂。

无数双目光看着他,有敌意,有看好戏,有嘲弄……

唯独秦晓玲,她担忧的看着他,这是众多人中,唯一不同的目光。

秦郝和秦薛弓激动的在他面前跳来跳去。

就像两个跳蚤,不厌其烦在秦墨面前摆弄他们胜利的姿态。

“哈哈!秦韵,你就是个叛贼!现在被我郃团揪出来了!你还有什么好装的!”

“你早就成了洛神的狗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两人一边指着秦墨骂着,同时急忙冲秦明鞠躬,请求家主下令,杀此叛贼!

这次,明团的人也一声不吭,只能站在原地低着头。

现在,这么显而易见的局面,若是谁敢再替秦韵说话,反倒是引火上身了。

气氛一下变得无比紧张起来。

只是嚣张的郃团,以及激动万分,快要咧开嘴大笑的秦薛弓父子二人,在这个过程中,却没发现,秦明一直冷眼注视着郃团,目光在两位激动的父子身上,来回游走着。

“你俩很期待秦韵的死?”秦明突然冰冷的问。

“是!”秦郝激动的应道。

就在瞬间!

中帐大营气氛降到了冰点。

人们怪异的看着秦薛弓、秦郝父子二人,目光都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两人显然表现过头了。

等人们怪异的看着他时,秦薛弓才突然意识到,事情好像并没朝着他们所想的方向发展。

“不!不是!”秦薛弓急忙摆手,制止秦郝的话,“大爹,我郃团只是为了替秦家考虑,秦韵她是叛贼,祸乱我秦家,我们自然想让她死!”

秦郝张了张嘴,见父亲一脸紧张,他还不知所云,却也跟着乖乖闭嘴了。

秦明面色越来越冰冷下来。

他朝着秦屠示意一下,在他耳畔小声说了几句话,秦屠点点头,急忙带着人下去办了。

中帐大营里,陷入漫长未知的等待。

没人知道,秦明派执法堂堂主秦屠去做什么。

刚才还嚣张的郃团众人,现在也都意识到气氛好似有些不对,也都乖乖安静下来。

只是,他们还很疑惑。

不知道气氛哪里不对。

“秦韵,你想说什么?”

郃团人们惊异的发现,秦明对秦韵的态度,反倒缓和了几分。

经历刚才的事,不应该对秦韵更加愤怒吗?

没人知道,秦明心里到底想什么。

秦墨缓缓抬起头来。

他故意将自己小拇指露在最显眼的位置,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触目惊心的血痂伤口。

人们看到他的小拇指,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根小拇指,完全变形了。

“我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因疼痛,颤抖的声音,在大营响起。

他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最终定格在了秦明身上,“我不想辩解,也不会辩解。”

“非要说些什么,就说说数年前的事。”

“数年前,我秦韵受爷爷你所托,镇守扶风西面森林。”

“为了秦家,我毫无怨言,毅然决然踏上孤独的道路,这一走,便是数年光阴。”

“我在那里,一人渡过人生的十八岁成人礼,我在那里,学会了忍受孤独,我在那里,无数次想过自杀……”

“那里,全是森林。”

“我一个人,在洛神的后方,孤独等待了数年。”

“我不敢死,怕有一天爷爷需要我。”

“我不敢逃,怕逃跑的举动,害了秦宗数万人。”

“我也不敢哭,我怕哭声,会惊醒洛神,坏了大事……”

秦墨望着人们。

他仿佛在讲述着自己的故事,用最平缓的语气,最朴实的辞藻,堆彻出一句句击碎人心的话语。

很多人惭愧的低下头。

就连一直看着他的秦明,也不由缓缓低下头,目光没再和秦墨对视。

这是秦家一个无名的英雄,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说着说着,秦墨眼泪从眼眶中缓缓流出。

他没有大声哭泣。

只是平静的说着话,平静的流着泪。

“我没完成任务,我知道,我有责任。”

“我被洛神抓了,对,也怪我。”

“我今天站在这里,忍受酷刑,是我秦韵咎由自取!”

说着,秦墨缓缓伸出手来。

他摊开手,冲着秦明,冲着在场每个人,大喊道,“那好!你们说是!那就是!”

“既然你们定了那个孤守扶风森林数年女孩的罪!那她便有罪!”

“但她的罪。”

“不是叛变秦宗。”

“而是罪不该丢失数年的大好年华!”

“当初,若是不去扶风森林,又怎会有今日的事?”

秦墨含泪,望着人们,他大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若家族的英雄,注定此般含冤落幕,我秦韵愿以此落幕,警示未来的英雄!”

最后这句话,绝了!

很多人都被秦墨最后这句话,震的内心一颤。

有的人,后知后觉,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泪流满面。

秦晓玲捂嘴哭泣着,发出低沉的哭泣声。

这数年来,只有她知道,自己女儿有多么不容易,一个人孤守西面扶风森林数年,她虽没有完成最后的使命,但已算为秦宗付出最好的年华。

她从来没想着,自己该被记住。

她做这些,很多秦宗的人,也根本不知道。

她只是想为秦宗做些什么,只是个一直听话的好孩子罢了。

英雄,本不该如此。

这不是一个英雄,该受的待遇。

“她说得好好。”秦郝愣在那里,他不由喃喃道。

秦薛弓气的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小声愤怒,“你特么说什么混账话!傻货!”

秦郝低头捂着脑袋,不敢吭声。

就连郃团的好些人,都被‘秦韵’一番慷慨激昂的话给感动了,尤其最后一句绝句,击中了很多人的内心,更别提秦宗其余人,很多人都感动的流出眼泪。

若是今日寒了一位家族英雄的心。

他日!

又怎会再有英雄,愿意站出来守护家族的荣誉?

人们渐渐地,和‘秦韵’产生了共鸣,虽话语没支持秦韵,但眼神却表达了对她的支持。

“大爹!不能光凭她这些话,就洗刷她的罪过!”秦薛弓咬着牙,忍不住站出来喊道,“这是两码事,她……”

“闭嘴。”秦明淡漠的打断他的话。

秦薛弓张张嘴,呆愣的站在那里,不敢言语了。

现在,郃团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形势在不知不觉间,偏离了他们的掌控……

秦薛弓和秦郝等人,也只能茫然的站在那里,郃团很多人,都被现在的情况,绕昏了头脑,全都懵懵的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

出去好一会儿的秦屠等人,终于大步流星,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