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耳兔也感到惊讶莫名。就连白如霜都辨认不出的毒药,只有嗜魂玉能够化解的冰火蛊,竟然是师傅的杰作?!

那么,当初他求师傅之时,师傅是不是已经认出

师傅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裴兮离面露惑色,“倾颜,你认得这冰火蛊?”

“唔”

玉倾颜犹豫,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抓抓头发,郁闷道,“曾经遇见过一次据说此毒天下无药可解,除非换血”

“确切的说,是以命易命!”

裴兮离深叹道,“洛霁楠虽然拥有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奇医术,然而他寡情冷心,性冷如冰,立下规矩,要他救人,必须以命易命!他炼制的毒药亦为天下百毒之首,天下无药可解。中了冰火蛊,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年娘亲曾经想利用冰火蛊除去修罗十八骑,以免她百年之后无人能够约束修罗十八骑,引起天下大乱。她的意图,不知怎的竟然被修罗十八骑的申正堂堂主发现。申正堂的堂主马上秘密联系了其余十七位堂主,共议此事。他们商量过后,认定娘亲背信弃义在先,他们为了自保,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一场残酷的杀戮开始了”

玉倾颜掩唇,咽下喉咙里的惊呼。不需要裴兮离详细描述,她已经可以想象到接下来发生的恐怖事情。

“修罗十八骑的十八位堂主派遣自己的属下,大肆杀虐百花镇里的无辜百姓,而这十八位堂主则带领他们手下的七十八个精英前往离园,斩杀我的弟弟妹妹们和萧家所有成员。

“他们的突然反扑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当时几位武功高强的爹爹和哥哥都不在府中。而修罗十八骑本为看家护院,我们信任他们,所以并没有特别设防。他们一路闯入离园如入无人之境,见人就杀。我那年幼尚且不懂事的弟弟妹妹数个死在他们手上,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镜月爹爹也不能幸免。

“当娘亲和南宫爹爹闻迅赶出,他们看见申正堂的堂主将大刀架在镜月爹爹的脖子上,狠狠抹下。顿时,血雾飞溅,身首异处。娘亲受到剧烈刺激,眼前一黑,几乎晕厥,幸亏南宫爹爹及时扶住。

“申正堂的堂主杀了镜月爹爹后,表情狰狞,残酷冷笑,提着血淋淋的大刀朝娘亲和南宫爹爹走来。南宫爹爹扶娘亲在台阶坐下,抽出长鞭迎上前与申正堂的堂主肆杀在一起。”

“当我和阑歌闻迅赶到时,只看见南宫爹爹的长鞭紧紧缠住申正堂堂主的脖子,勒住他的喉咙。而申正堂堂主的大刀深深刺入南宫爹爹的胸膛,破体而出。我和阑歌急忙扑上前,趁南宫爹爹制住申正堂堂主之机,将他斩首。我接住南宫爹爹软绵绵倒下去的身子,温热的鲜血沾满了我的双手,染红了我的衣衫。南宫爹爹气息奄奄,嘴里不断吐着血沫子,仍然挣扎着要回到娘亲身边。

“此时娘亲已经清醒。她哭着喊着扑向南宫爹爹,接住他软下去的身体,努力想拭去他嘴角涌出的鲜血,却越抹越多。娘亲哭着喊着,泪水打湿了南宫爹爹的脸庞。南宫爹爹虚弱地努力抬起鲜血淋漓的大手,温柔拂去娘亲脸上的泪痕。他告诉娘亲,今生能够陪伴在她身边,哪怕无缘相伴终老,他亦心满意足。娘亲抱着南宫爹爹渐渐冷却的身体,哭得死去活来。”

说到此处,裴兮离长长吐出郁积心底已久的闷气,抬手拭去眼角溢出的泪珠儿。回忆那场噩梦般的悲剧,她的心脏说不出的压抑,就仿佛被千斤巨石重压,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光听,玉倾颜已经觉得心脏被紧紧揪住难受,那么曾经经历过那场噩梦的裴兮离和慕荣阑歌,亲眼目睹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在自己眼前死去,她们的心情又该如何的痛苦压抑?

她忽然明白了,为何慕荣阑歌不愿意回忆,而夜倾歌不允许裴兮离回忆。这样的故事,掏心挖肺,她光听着已经难受得不得了,更何况当事人呢?

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已经冷却的茶水滚落裴兮离的喉咙,却冷却不了她那颗因为往事而颤抖战悚的心脏。她放下茶杯,慕荣雪村殷勤为她斟满,裴兮离却没有再喝的意思。

继续回忆,她继续诉说那个让她和阑歌痛苦了一辈子,惊悚了一辈子的噩梦,

“我和阑歌闯进后院,一路所见全部都是弟弟妹妹们肢离破碎的尸体。从未遇见过这种状况的我们彻底被眼前的惨况震惊了。浓郁的血腥味熏人欲呕,阑歌忍不住扶住廊柱,干呕连连。

“忽然,我们听见书房里传来夜歌爹爹的惨叫,我们连忙往书房疾奔。未至书房,又闻药寮里传来怜情爹爹的尖叫,以及无数战器交击声。我和阑歌对望一眼,决定分头行事。我冲向药寮,看见蔚晴爹爹护住怜情爹爹一路后退。他身上大大小小已经受了不少伤,手臂大腿都有刀伤,深可见骨,血流如注。他的对面,有三个堂的堂主正在合力围攻他。而另一个角落,落扬师傅正与五六个杀手缠斗在一起,气喘呼呼,早已力不从心。

“我立刻冲上前,帮蔚晴爹爹。三个堂主各个武功高强,放在战场上全部都是以一敌千的好手,与他们相斗,我只能够勉力支撑。幸好这里是药寮,到处都有怜情爹爹平日里配制的药物,有治病的,也有毒药、迷药。怜情爹爹寻到一瓶离魂散,洒向那三个堂主。其中一个堂主急躲,另外两个闪躲不及,吸入,顷刻毕命。我趁那个堂主闪躲分心,猛下杀着,将其斩杀,然后又冲去帮落扬师傅。直至将所有杀手解决,我们已经浑身虚脱,气喘如牛,只能够靠意志力勉强支撑。

“安置好怜情爹爹、蔚晴爹爹和落扬师傅,我急忙赶去书房寻找阑歌。当我风风火火闯进书房,脚无意间踢到一个圆滚滚的物体。我低头一看,吓得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是夜歌爹爹血肉模糊的头颅,双目圆瞪,他死不冥目。

“我强忍心中悲愤,环顾书房,寻找阑歌,终于看见阑歌浑身鲜血倒在书桌上,旁边,正是夜歌爹爹的尸身。

“我冲上前,试探阑歌的鼻息,再触摸脉搏,发现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有得救。我连忙扶起阑歌,正待背她上身,阑歌忽然醒来。她死死抓住我的手,双眸通红满布血丝,呼吸微促,哑声乞求‘救爹爹’话音未落,她又晕厥过去。

“我知道阑歌口中的‘爹爹’就是她的亲生爹爹慕荣尔雅,然而阑歌晕了过去,我不知道去哪里寻找慕荣爹爹。再说了,阑歌气息奄奄,情况不容乐观。我当机立断——先救阑歌,再寻慕荣爹爹。

“我背起阑歌,正要出门,又撞上两个堂主领着十余个杀手寻声而来,他们看见我立刻提刀扑来。我背着阑歌行动不便,难以抵挡,胳膊挂了彩,被削下一大块肉,鲜血顷刻染红了我的半边身子,胳膊火辣辣地烫,头脑阵阵发晕。幸亏楚翌哥哥及时赶到救了我,不然我今天恐怕就不可能坐在这里跟你们说话了。”

说到此处,裴兮离一声悲叹,回忆往事令她痛苦难忍,心脏如遭重锤,一下一下皱巴巴的酸酸涩涩难受。

夜倾歌紧了紧握住裴兮离的手,掌心温度无言地传达着自己无言的支持和安慰。

看见裴兮离如此难过痛苦,凤喻离虽然急于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然而,他光听见已经揪心揪肺,更何况亲身经历过的裴兮离

心生不忍,他低声劝慰,“姨娘,不要勉强”

“无碍,就让我继续说下去吧”

压抑在心中这么多年不曾告诉任何人,如今说出来,虽然痛苦压抑,心碎如绞,然而,说出来后整个人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既然决定了,裴兮离就不打算半途而废。她说:“楚翌扶着我背着阑歌找到怜情爹爹他们,将阑歌交给怜情爹爹他们照顾。我记挂着阑歌晕厥前的交待,急于找到慕荣爹爹。楚翌便带着我一间一间房间寻找,所到之处,无处不鲜血,无处不尸体。如果遇见到杀手,楚翌便即刻扑上前将其驳杀,绝不手下留情。

“我们一路循着血迹来到后院,在后院的百花园里,我们看见慕荣爹爹染血冰冷的尸体。他鲜血淋漓的身旁,还倒卧着七八个杀手,其中两个是修罗十八骑的堂主。园里的花枝被压倒了一大片,青翠的绿叶被鲜血染红,放目所及,如有一片鲜血的海洋,令人触目惊心。

“楚翌牵着我小心翼翼走上前,踢了脚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杀手的尸体,翻过来,看见杀手双目爆裂,满面惊恐,耳朵、鼻孔、嘴巴里都流出鲜血。楚翌又翻看了第二具杀手的尸体,此人脸部早已被不知名的东西炸得面木全非,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

“我强忍反胃,查看了第三具杀手的尸体。第三具尸体软绵绵像具没有骨头的空壳,刚翻过来,便如同被刺破的皮球,软塌了下去,从皮囊下流出一大滩血水,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腥臭,玷污了我的绣花鞋。

“楚翌又查看了其余数具尸体,他们死状各异,然而无一例外地死状都异常可怖惧人,不像正常的打斗伤,更像用毒,或者被其他的阴险手段所杀。

“最后,我们查看了慕荣爹爹的尸体。慕荣爹爹虽然浑身鲜血淋漓,然而面容安详,不见半点痛苦,更像在熟睡中沉沉死去,与这七八具杀手惨不忍睹的尸体形成鲜明对比,让我和楚翌好生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