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

天色还蒙蒙。

空气中带着夏日里独属于晨时特有的凉意,风一吹,便让人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

城门口的侍卫们打着呵欠,也准备开城门了。

进城卖菜的,早起等着出城的,还有佝偻着背闷声捡牛粪的老大爷都沿着路或匆匆或缓慢而过。

路口的小茶摊,老板娘也刚刚烧好一壶滚烫的热水,准备为过往的行人开始晾起了大碗茶。

“翠姨,给我一碗热茶,再来一个馕。”

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却孔武有力的少年穿着一身短褂,坐在了擦得干净的长凳上。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出来了?”老板娘把东西放好,笑问道。

“这几日的生意好。”少年吃了一大口馕,眉飞色舞地说道,“最近京师好像要举办武林大会,于是有不少的江湖人来,其中也不泛一些江湖世家的公子小姐,他们对这地不熟,又什么都好奇,于是便找我们这些向导介绍着游玩。”

“价钱给的也不错,我爹说,最近可比往年年节时期还要赚得多呢。”

眼下也没啥客人,老板娘也拉起了家常,奇道,“你这小子偶尔跑向导都能赚这么多,那张老七他们那些人呢?”

“说起来,最近我好似都没怎么看见他们。”

“张叔他们呀?”少年哎了一声,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茶水,这才随意用手背擦了擦嘴,“他们最近接大生意,出城去了。”

“出城?难不成还有人京师不参观,偏偏眼巴巴地跑到城外去了?”

铺子里有熟识的客人打趣着。

“嘿,林叔,你可别不信。”少年一脸认真,“最近还真有这样一单生意。”

“听说有不少江湖人都要去城外二君山去瞧瞧呢,那地方平时鲜少有人去,这才雇了专门的向导出城,给了不少钱呢。”

“只可惜我听到消息时他们已经走了,不过我隔壁王家三哥就赶上了,听王叔说等这次王三哥赚回来,就能把他们房子给翻一翻新呢。”

少年唏嘘。

倒是茶摊其他人有些不少面露疑惑。

“二君山?”

“二君山在哪儿?我怎么没有听过?”

“哎,就是靠西边的那座荒山。”有人倒是想起了,拍着大腿道,“不是几十年前,国师非要在那里炼丹,然后把山给炸了的那座嘛,后来又遇上地动,那里断裂得更加厉害,四面悬崖绝壁,平时间也没有人去那。”

“哦哦哦!就是那里啊。”也有人反应过来,“我记得,悬崖对面就是一片平原。不是听说这次武林大会就在郊外的那片平原上吗?前几天镖师回来的时候,还说那里扎了不少的帐子,恐怕那些比试的江湖人就直接住在那地了。”

“你们说,这会不会是江湖人登那座山去看看场地?”

这话刚问出口,就被人嘲笑了。

“先不说那比武的地儿和那二君山之间仅仅是看着近,中间可差着好深的悬崖,就说真要往二君山走,那路可完全不是同一道,得绕得很远。而且那里四处都是乱石堆杂,即使是轻功高强的江湖人也是轻易攀不上去的。”

“所以这才要张叔他们带路啊。”

少年将馕吃完了,插嘴道。

“而且,说不定别人就只是参观参观罢了。那二君山好歹以前也属于国师的地,后来虽然废弃闲置在那里了,但江湖人猎奇心重,说不定就在哪个石头缝里找出一粒药丸子了呢。”

少年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

众人跟着一笑的同时,也就没再多深究这个问题。

毕竟这次武林大会,有趣的轶事虽然不少,但到底和他们没多少的关系。

不一会儿,随着进城的人越发多,茶铺里的普通百姓们也各自散去,忙着了。

……

“这个柿饼倒是好看。”

燕南归眼前一亮,赞道,“这白霜晒得可真是漂亮,一看就甜腻可口。”

被同样漂亮的姑娘夸了一通的老板喜气洋洋等着接下来的生意。

“宁宁,你要吗?我给你买。”燕南归已经拿出一绣工精美的荷包准备付钱了,谁知对方只摇了摇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四周看了看。

美人动作一顿,斜睨了她一眼,顿时有些心烦,眉间也恹恹了起来。

偏生老板还笑眯眯地问。

“小姐,那你要买几个?”

“不要了,我们都不要。”

南归有些赌气,揪着帕子直接径直往前走了,后面的少女被带过的脂粉香气一扫,后知后觉地看着前面不知为何生气的人,想了想,也慢吞吞地上前。

落在最后的晏南风倒是看了看前面两人,撇了撇嘴,最后挪到小摊前,买了两个柿饼,用油纸拿着,坠在后面跟着吃起来。

不过……安宁宁的异样也的确太过明显。

平时间虽然懒得动弹,讨厌麻烦,但也没有这样完全沉默的模样。

他想起这一路上,之前在马车车厢里时,她好歹随时顺口说上两句,有时还拿着笔嬉笑地帮他们算上一卦,可是离京师越近,这妙笔先生就越像个笔杆子了,能写的时候就绝不说话,彻底一个闷葫芦。

他心里都不禁嘀咕着,难道是这次的热闹不够热闹,才让她这幅模样?

两个柿饼吃完,他心满意足地砸了咂嘴,正好瞅见前面燕南归一脸嫌弃地横觑了他一眼,他手上动作一顿,然后又冲着对方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拍掉刚刚落在手上的糖渍。

燕南归更气了。

他本就想吃柿饼来着……可偏偏因某小丫头生气,一赌气索性他也没买。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重复着这一年里无数次的扼腕和叹息。

他就不明白,自己不是一个女人这个事实会有这么大的落差?

想当初,那小先生对他多好呀,每日担心她的吃食,顾虑她的安危,可现在,连一同走在一起说话也爱答不理的了。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心中的悲愤。

偏偏此时,后面还传来一声晏南风欢欣的呼喊,“子瑜!”

听到这名字,燕南归心中一顿,下意识地往那妙笔先生处看去,只见一扫之前的颓然,先生那双杏眸像是闪烁着的繁星般,熠熠生辉,就眼巴巴地瞅着前方那男子。

沈子瑜。快穿之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