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公司大厦的男士厕所里，陆竹正缩在其中一间，紧张地分析局势。

刚才她把舞台短剧搞砸了，一下场还没等大家涌上来，就慌忙以方便的借口躲到这厕所里。

这个号称当下最火的顶流男团，虽然出道才两年，但已经横扫各大奖项，收获至高荣誉，在内部考核这种小比试上还从未将第一拱手让人过。

此次被她这么一折腾，恐怕要垫底，经纪人廖姐那铁青的脸，她看着都怕，她要是不给出一个能够说服人的理由，恐怕很难活着走出这大厦的门。

坐在马桶圈上，陆竹皱眉深思，外面忽然传来声响：“陆竹，在不在？”

“在。”陆竹神经绷紧，耳朵贴在门板上，便听那人道：“廖姐问你，是不是掉茅坑里了，要不要她叫人来捞。”

“……”

陆竹轻不可闻地叹了声气，旋即起身开了门。

正打算勇敢面对现实时，入眼的一幕却顿时让她石化。

她的两个队友，组合中序位排在第二第四的肖若鑫与谢沐霖，此刻站在小便器前，双手扶住下身巨物正做着水柱抛物线状，二人听到声音皆扭过头来看向她。

“……”

“……”

“……”

对视几秒后，陆竹脸红成熟虾，她佯装镇定，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他怎么了？”谢沐霖问旁边的肖若鑫。

“大概知道自己犯了错，紧张的。”肖若鑫拉上裤链，走到洗手池，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模糊了他磁性的声音，“不过……他好像有点不一样。”

谢沐霖抖了抖手，整理好裤子，紧跟过去，问道：“哪里不一样？”

肖若鑫拿纸拭了拭手，略略一回忆，笑道：“不会像以前那样叫。”

二人从洗手间回到休息室时，便见他们那个有点不一样的队友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轮番炮轰，同公司的影视部艺人橘里香与她的经纪人金姐、助理小肖也加入到混战中。

“陆竹，看不出来你心思这么阴暗呐，昨天晚上跑去化妆室对这条裙子做了什么想必不用我明说吧，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对女艺人做这种事，羞不羞耻？！”金姐手里拽着一条白裙，后背拉链处明显被人动了手脚，她逼近陆竹，唾沫横飞地骂道：“知道这裙子有多贵吗？特意找圈内师傅定做的！你赔得起吗你？”

“金姐，赔不赔得起都不能这么算了。”橘里香的贴身助理小肖叉着腰愤懑道：“要是没有公司新安装的摄像头记录下这一切，他一定拒不承认，香姐多惨啊，为此次的考核辛苦准备半个月，结果就这么差点叫他坏了事。”

金姐点了点头，一张嘴像洒水壶一样，继续对陆竹掩着的半边脸乱喷，“自己演得那么烂，还想拖人下水，我告诉你，香香要是拿不到第一，就全是你的问题！我们要闹到媒体那里，叫你身败名裂！”

陆竹头很疼，橘里香美丽的模样让身体本能地产生嫉妒，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那边廖姐冷笑道：“真要叫你们拿到第一，那才是他的问题。”

“廖姐，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次的确是你手底下的人犯了错。”虽然同为公司经纪人，但地位高低不同，金姐对廖姐一向是客气的。

“用不着先泼脏水，谁知道那白裙子是谁的，又没写名字，一个大男人醉酒之下闯进化妆室，扯坏一条裙子有什么稀奇？多少钱让陆竹自己掏腰包陪一条，无意中冒犯了你的艺人香香，我也可以让他道歉，但你要是敢私自闹到媒体那里，相信公司不会坐视不理。”

廖姐虽然平时对人气垫底的陆竹不怎么样，但关键时刻却很护犊，况且公司最忌讳内斗，她这么吓，金姐再不敢说什么。

然而站在金姐旁边装高深的橘里香却不甘心了，“我不能接受简单的一句对不起了事。”众人盯着她，她抬起美甲过的青葱嫩指，指着陆竹道：“我要让他给我当一个星期的助理！”

旁边原本兴冲冲的小肖差点裂开了，她委屈地看着橘里香，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宠了。

廖姐听完直皱眉头，正要开口拒绝这个无理的要求，陆竹却率先喊道：“我愿意！”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如果能省掉赔钱这个环节，我可以多当一个星期的助理。”

没办法，穷鬼大概就是这样，上一世她没钱，这一世虽然在人气组合里混着，但至今没看到自己银行账户里的余额，她不敢随便乱挥霍。

众人诧异地盯着她，廖姐更气急道：“你疯了吗？你以为你很闲吗？还是你觉得整个组合都很闲，要配合你的时间？”

说到组合，那几个成员在旁边的沙发上，或翻阅杂志，或浏览新闻，或敲打游戏，对这边的闹剧视若无睹，哪里是会在意她这个队友有没有时间配合的样子。

当然，左铭是个例外，他目不转睛地听了个全程，此番逮到机会，急忙搭腔道：“廖姐，他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如就此顺了他的心意，让他自动退团，他这样的人品留在组合里，我们组合迟早会完蛋。”

完蛋倒不至于，但退团这个建议实在很合陆竹的心意，她不由对左铭露出赞许的表情，心道，自己能够趁此机会退出组合，再慢慢淡出娱乐圈，远离黑通稿与铺天盖地的谩骂，也不失为一条好的退路。

只可惜情绪传达到左铭那里，却变了味，左铭从未见过他这番怪异模样，不觉毛骨悚然，更坚定了将他逐出组合的决心，于是添油加醋地对经纪人道：“反正他人气垫底，黑粉又多，个头又矮，公司培养他也是浪费钱，不如及时止损，让他退圈另谋生路。”

除了前面三句，其余都说到陆竹的心坎里去了，她眼中流露出欣慰之情，橘里香错以为那是苦中作乐，冷哼道：“我也不需要你连着干，组合没活动的时候过来就行，但要做满十天，诚意不够我可不接受。”

当红流量组合的成员去给四五线的女演员当助理，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那些八卦娱乐要怎么胡乱描绘一通，但橘里香不是省油的灯，廖姐不想招惹她这个麻烦，思量再三也就应允了。

内部考核结果很快出来，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们这个pf组合尽管舞台表现极烂，但还是凭着超高人气，以微妙之差超过第二名，夺得第一。

高层们也很尴尬，评分的时候人人都想着反正演成这样，应该没有人眼瞎给高分，于是出于自己的高分会被抹去，就当给人气组合留点颜面的念头，人人都给了高分。

高分选出的前十名再由内部工作人员投票。

公司里有一半人员是组合的死忠粉，人人又想着其他同事一定会秉公评判，自己爱豆的表演烂成这样，只能靠自己给点安慰票，导致人人都给了安慰票。

就这么阴错阳差之下，把他们送上冠军宝座。

不过队友们自尊心都很高，最后颁奖的时候，只有陆竹厚着脸皮，代表组合上台发言几句，接受如浪般的掌声洗礼。

一天都在小心翼翼地应付，到了晚上回到住处，陆竹才算真正放松下来。

但她发现了一个问题，也是个从前看文便好奇的问题，陆竹身份证上明明记着性别女，为什么所有人都跟眼瞎似得看不到呢？难道是这个世界某种规则作用的结果？

陆竹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

接下来就是清点财产。

房子是两室一厅，坐落于市中心，与公司只有五公里之距，乃以陆竹的名义购置，但令她意外的是，居然不是全款，付过九十万的首付后，每个月还有近八千的贷款！

然而，打击最大的还不是这个贷款，而是她的存款余额，除了十万块钱，竟再也找不到其他货币资产，股票债券投资也没有。

这点身家，叫她怎么有勇气去和公司谈解约，但是不解约，她又怕将来有一天身份暴露，遭公司索赔，遭粉丝唾骂，难以在这个世界立足。

下午她从助理小黄和经纪人廖姐那边旁敲侧击地打探了，陆竹和公司签的是经纪合同约六年，除了每月固定的两千生活费，收入按时间段分成，前三年公司和她按照七三比例分，第四年五五分，第五年第六年四六分，公司负责她所有演绎经纪约，在合同期间，她若是要解约，必须付500万高额违约金。

虽然可以闹上法庭，争取降低金额，但就算法官再仁慈，也不可能一分钱不判，按照公司对她的培养，恐怕至少一百万起步。

陆竹没有父母，抚养她长大的养母也不靠谱，常年跟放飞的风筝似的，飞往世界各处浪，平时基本联系不上，更不可能有钱接济她，所以要解约只能依靠自己。

一个人安静地躺到床上，望着装饰简单的天花板，陆竹多少有点感伤。

前世的师傅虽然对她很严格，但偶尔也会在情感上给予一些慰藉，听她唠叨在剧组当替身的那点子事，陆竹可以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爱。

如今莫名被分开在不同的世界，不知她会怎样伤心难过。

想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心口忽然有点疼，陆竹晃了晃脑袋，赶紧找出睡衣去浴室里洗漱。

等到出来时，发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闪个不停。

她吹干头发后，重新躺回床上，点开微信，发现里面有个群，是经纪人廖姐为了他们这个组合特意组建的。

如今她正在群里不停地发送这段时间的工作总结，行程安排，综艺通告，以及注意事项。

然而，除了左铭会发几个表情外，其他人皆是惜字如金，廖姐打了一长串字也只得几个“嗯”的回应。

陆竹想，要想多赚点钱解约，就绝不能得罪经纪人廖姐，不仅如此，还需想方设法讨好她，将来万一闹到打官司，说不准还能拉她为自己争取一二。

于是她立马在群里附和：

【廖姐辛苦了！】

【廖姐真的厉害！】

【公司有廖姐了不起！】

【能在廖姐手下当艺人太幸运了！】

【我要是有廖姐一半的本事做梦也会笑醒！】

群里廖姐发的工作信息与陆竹的奉承之言无缝衔接，不断冲击其他几位成员的认知。

头像那边的队友们，脸上映着屏幕的光，全程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各人所处的环境不同，心里却都有一个共同的声音：这人今天……吃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