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安忽觉手上一凉,刚要抽手而去时,方闻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裘安。”

他应声望去,见是随意,旋即喜笑颜开。

“边尘呢?”她压低了声量问道。

“他去寻知画了。”

随意蹙了蹙眉,却也没有考虑太久,拉过裘安便朝外退去,“有你就行,我们走吧。”

诚然,她的这句“有你就行”,言下之意便是有他一个识路的,足矣。

左右边尘也是认路的,若找到了知画,自会带着她去塔中与他们会合。

可落入裘安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风味。

他的两颊悄然爬上一抹红晕,弯了弯眼。

不多时,二人便又来到了这座塔前。

好在这回是真的无人前来碍事儿了,塔外也没有守卫,只要破了这道结界便能轻而易举地入内。

只是她施法时方才发现,自己的咒法好似退步了许多,怎的破这一个小小的结界都变得有些费劲。不过此时心系余劫之事,便也未将此太放在心上。

……

宴席之上,光线旖旎,觥筹交错,盛大夺目。

无极正立于主座之上,携众多盟客为姬缘庆生。

殿上走进七八个美艳的妖娘,着一袭羽白的轻纱,伴随着步履间的风絮幽幽飘起,宛如画本里才会出现的午夜精灵,叫人看了止不住的内心荡漾。

一曲舞毕,姬缘提起绫罗裙摆,朝殿首步去,与无极敬了敬酒,复又言语了三两句。

“今日多谢尊上替我庆生,姬缘不胜感激。在此敬尊上一杯,以表诚意。”

无极勾起唇角笑了笑,举杯一饮而下。

只见他虽笑着,言语间却少了些温度,多了些疏离,“本尊并未出什么力,权是公主与支华一手操办,又何须客气。”

许是习惯了他这般冷淡的态度,姬缘也未有何不适。只是携一抹礼貌的笑意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便又退身于宴礼之中。

众人皆是兴致勃勃,把酒言欢,唯独无极淡着一张脸,扫视着下方,颇有几分孤独的意味,透着一股悲凉。

他斜眸望向支华,颔了颔首,她便领意上前,“尊上。”

“林渊也来了吗?”

支华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回答着:“是。今日各个宫殿的妖侍都无一闲着。”

“知道了。”他黯然低头,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眼底划过一丝锐光,站起了身,沉吟道:“你且在这候着,我出去看看。”

此时随意正与裘安踏寻在这塔内。

里头幽暗的没有一丝光亮,徒有一阵又一阵的阴风,蔓延至各个角落。

随意正欲燃起灵火时,却怎么也使不出来,暗自皱了皱眉。

好在裘安化了一道明火,照亮了塔内的光景。

若要用两个词语来形容,随意此刻脑海中能想到的,只有潮湿与诡谲。

她还从未见过哪个地方似这里一般阴潮,就连十八层地狱所处,都不及其十分之一。

这哪里像是能容下一个幼婴的地方。若被关押至此,莫说余劫此刻尚且无灵识,仅仅凡胎而已。就算他是灵识皆俱,魂魄尚存之人,落在此处怕也是耐不过多少时日。

如此,她瞬间有些怀疑了。

“姐姐,这边。”

裘安的声音忽地在身后响起,她应声望去,只见身侧的塔壁上出现了一块缺口,似乎通往着什么地方。

她眯了眯眼眸,犹豫了片刻便弓了弓身朝里头钻了进去。

幽深不见底的隧道,一如一条走不到尽头的歪路,黑暗无光,却难以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方才出现一束光亮映入她的眼帘。

许是这条隧道太过漆暗,眼前微弱的光亮竟觉得有些刺眼。

随意伸手挡了挡视线,舒缓了片刻才往外步去。

遂又回身拉了裘安一把。

面前是一片荒芜之地,且瞧着有几分熟悉之感。

先前在千乘宝妖境中亦是如此,一条接着一条的暗道,接着便是一片空旷之地,随后而至的便是箭无虚发般的机关陷阱。

见状,她不由眸下一紧,冉起了一缕防备。

“裘安,警惕些,这里恐有机关。”

裘安闻言亦是提起了精神,抿唇扫视着周身环境。

可是他们等来的却不是重重机关,而是一道婴儿的哭啼。

随意登时抬眸循声扫去,意欲寻到声源所在,可收入眼底的却尽是荒凉。

“裘安,你听到了吗?”她收回了视线,继而转头望向裘安,意图求证自己方才所闻并非幻觉。

只见他蹙眉颔首,目光泠冽。

究竟在何处?

不过须臾,那哭啼之声又倏地响起,绵延不绝,犹如梦魇一般回荡在二人的耳畔,久久未断。

随意不由拧了拧眉,只觉此声益发的刺耳,扰乱心中思绪,低声咒骂,“这又是无极搞得什么鬼?”

话落,这声音蓦然停止了,徒留一片茫茫红耀,闪过二人面前,仿佛指引着他们前去某处。

“你站着别动,我去查看一下。”随意横手拦住裘安,欲独自朝那抹光耀而去。

“可是……”

他刚要反驳,却被随意旋即打断道。

“没有可是。”

话罢她便朝前步去。

待走近时,方才瞧见一婴儿正躺在那团锦帛之中。

见此,不由心下一喜,却也仍抱有狐疑。

早知如此还是应该将江流一齐带上,毕竟窥妖像在他身上,此幼儿是不是余劫,只要用其一照,便一目了然。

眼下只有将其带回逍遥境,再让江流查探一二了。

想罢她便伸手将其揽入怀中,转身走近裘安,看了眼怀中的婴儿,沉吟道:“你将他带出魔界,我去寻边尘和知画。”

“我……”他话还未完,便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

“你们要去哪儿啊?”

只见无极不知何时出现在此,沉着脸缓缓朝二人走来。

随意与裘安旋即朝后退了几步,心下一紧。

“林渊,你来这做什么?又要带那个孩子到哪去?”无极薄唇轻启,声音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阴鸷。

此时随意却没心思再陪他演戏,藏于袖间的手动了动,欲唤出肆寒。

只见她还未出手便闻身前之人倏忽抚掌大笑,一面幽幽地盯着她,一面言道:“没用的。这魔界之中设了结界,无法使用寒术。”

“这是专门为你而设。”

他的话一字一字地如同利剑一般打在了随意的心口,手上动作一滞,眼中的诧异一点一点地放大,“你早就认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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