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第一个三品倒在血泊中,他满脸痛苦,已经没有力气再保持站立姿势。

就像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庙,根基腐朽,横梁坍塌,只是轻轻一碰,一刹那就是末路。

噗通!

噗通!

噗通!

越来越多的人影倒下,一个连着一个,形成了连锁反应,似乎是赌徒一把推乱的麻将牌,横七竖八,姿势各异……

一种夹杂着憎恨与恐怖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他们爬在血里,有人挣扎着,运气疗伤。有人满脸不甘,吞下一颗又一颗平时根本舍不得吃的保命丹药。有人嘴巴喃喃,和鱼一样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咒骂着什么。

或许,又是求饶。

他们想不通。

自己是三品啊,护体罡气伴身左右,怎么会如此脆弱不堪。

引以为傲的三品防御,为什么会成了一层糊窗户的破纸,如此不堪,居然被酒水凝成的刀而割开。

到底发生了什么。

……

轰!

不知什么时候,院子着了火。

价值不菲的倩女酿,成了引燃火焰的源头。

几乎是眨眼时间,整个全家,前庭后院,酒坊书房,全部被笼罩在熊熊火焰中,所有建筑的表面都覆盖着一层酒香火焰中。

老管家用绳子把大小姐捆在自己肩上,他每走过一处地点,就用火把引燃所有易燃物。

他嘴里哼着一种歌谣。

少爷出生的时候,他用这首歌谣哄少爷睡觉。

大小姐出生的时候,还是这首歌谣,又哄了她整个童年。

站在火焰中,老管家回顾自己这一生。

够幸运了。

孩童时,快被饿死了,被老东家捡回来,说是下人,可全家人允许自己上桌吃饭,餐餐有肉,年年有新衣,还讨过一房老婆,可惜自己命不好,老婆早早去了。

自己见证过全家风风雨雨,陪着全家起起落落。

老管家边走、边唱、边笑,笑出了眼泪。

多好啊。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值得效忠的主子,我得多幸运。

我本卑贱。

我本应该浑浑噩噩,糊糊涂涂混完这一生。

在全家,我学会了识字。

我知道了忠心。

后来,我有了自己的信仰,我这一辈子,不再麻木。

再苦,再疲惫,哪怕需要我付出生命,我也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牺牲。

老太爷,走好!

东家,走好!

大小姐,走好!

老管家,你也走好,哈哈哈……都走好。

院子里火焰滔天。

管家消失在熊熊火海中。

火海摇摆,就如摆放在灵堂里那数不清的蜡烛,似乎能焚尽人间一切疾苦,烧尽苍生所有恩怨情仇。

……

姑娘们站在的位置,是唯一没有起火的地方。

她们早已经哭成了泪人,有些哭到窒息。

东家浑身是血,已经摇摇欲坠。

一直待她们如爷爷的老管家,已经和火海融为一体。

没了!

这个温暖的府邸,这个往日里欢声笑语的酒肆,这个让姑娘们第一次得到尊严的温暖窝,彻彻底底没了。

嗡!

随着三品武者咽气,秦近扬身上的阵核开始出现异象。

在他周围,浮起一道光团。

光团在膨胀。

每多一个三品武者咽气,流生门阵就会吞噬到特殊灵气,光团就会扩散一层。

很快,光团就扩散到史无前例的巨大。

这光团,就是流生门阵的传送空间。

……

【你诛杀敌国三品武者,奖励潜能500点。】

【你诛杀敌国精锐三品悍将,奖励潜能600点。】

【你诛杀手段残忍的敌国三品残兵,奖励潜能700点。】

【你诛杀恶贯满盈的敌国三品凶徒,奖励潜能600点。】

【你诛杀……】

【你诛杀……】

【你全歼敌国精锐五迁营,奖励潜能2000点。】

【你砍断敌国将军左膀右臂,奖励潜能1000点。】

【你完成对全牛胜的承诺,奖励潜能600点。】

【你让全牛胜看到胜利曙光,奖励潜能300点。】

【你替大小姐复仇,管家默默感激你,奖励潜能500点。】

【你让老管家安详离开人世,奖励潜能300点。】

【你斩杀三品凶手,替全牛胜的妹妹复仇,成全全牛胜,奖励潜能400点。】

【你……】

【你……】

……

一大串奖励翻涌在脑海,秦近扬的视线却还留在老管家最后消失的地点。

又一个忠诚的人,陪着他效忠的家族,一起走向灭亡。

对他而言,或许这也是一种幸福。

祸起战乱。

如果没有战争,全家或许还是酿酒大户,不会因为手下的命,沦为人人喊打的奸细。

所有的灾难,都不会发生。

唉!

战争到来,普通人的生死,又能算什么。

……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院子里响起凄厉的笑,无比尖锐,笑的凄惨,笑的畅快,笑的痛快……

全牛胜满脸鲜血,嘴里更是大口大口吐着血液,他死死盯着那张六饼面具,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精彩形容。

深藏不漏啊。

英雄出少年。

英雄果然出少年。

原来你这么强。

原来是我门缝里看人,我孤陋寡闻。

既然你这么强,那我……就更放心了。

姑娘们虽然和你非亲非故,但这一场生死,也是一场羁绊。

假如姑娘们在易苍宗过的不如意,你也能说一句话,能帮一帮。

年纪轻轻,以二品之力,一招秒杀32个三品,这等天赋,日后必然崛起,甚至成长为一方巨擘。

哈哈哈!

有福!有福!

姑娘们运气不错,终究还是沾上了一场福缘。

秦近扬没有说话,但他缓缓摘下面具,算是对全牛胜最后的尊重。

进城之前,秦近扬观察过流生门阵海市蜃楼幻象,那是一个固定视角,且特别短暂,自己在这个特定角度摘面具,别人根本看不到什么。

或许,这个人的内心,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伟岸。

他当叛徒的初心,可能仅仅是为了苟活。

最后他觉得苟活根本没有可能,下场只会更糟糕,索性就心一横,选择玉石俱焚。

或许,他是纯粹的好人。

背叛是为了救人。

粉身碎骨同样是为了救人。

但都不重要。

在这一刻,他就是好人。

在秦近扬的眼里,只看到了他好人的一面。

“哈哈哈哈……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哈哈哈……少侠,你虽然表面冷酷,但内心炽热,宅心仁厚,未来一定会有大成就……哈哈哈,这么年轻……哈哈哈……”

看到秦近扬的脸,全牛胜笑的更加痛快。

秦近扬点点头,重新戴上面具,随后,他抱拳一拜,全程沉默。

我答应你,未来一定成为一个强者,未来一定有大成就。

不为其他。

如若下次再遭遇这等场景,我希望我不必牺牲任何人,就能拯救这些无人关注,无人在意的可怜人。

众生平等,或许是荒谬的理想。

但在我眼里,我会平等对待,只以善恶为标尺。

这个承诺,我许给你。

也许给我自己。

姑娘们哭成泪人,但有人强忍着,组织她们快速行动,在这种时候,你可以哭,但不可以连累别人,更不能让东家白白牺牲。

火焰越烧越旺,哭声弥漫,这院子已经和灵堂一样。

啵!

金钟罩金光散开,精准笼罩所有姑娘。

轰!

流生门阵的幽光,也逐渐深邃。

……

“想走?你在做梦!”

终于,辛闻禾挣脱酒环束缚。

他毕竟是四品,毕竟是将军的侄子,怎么可能轻易被暗算。

轰隆!

一只硕大的拳头,突然凝聚在秦近扬头顶上空。

犹如一座从天而降的小山峰。

压迫!

前所未有的恐怖压迫。

周围空气被拳头抽干,就连附近的火焰也纷纷被迫熄灭,顽强的小火苗还想复燃,却被压迫直接碾碎。

这一拳,是辛闻禾压在心里的耻辱,是前所未有的震怒。

我精心挑选的五迁营,居然被你这种狗一样的角色摧毁,不把你们碎尸万段,我怎么能甘心。

在你们眼里,就如此轻视四品?

你们凭什么敢招惹四品。

轰隆隆!

轰隆隆!

拳头周围发出阵阵音爆,恐怖的压迫瞬间抵达姑娘们头顶,有几个姑娘眼珠子一翻,直接被震晕过去。

等拳头落下,众人的下场就是一团碎肉。

姑娘们甚至已经看到自己死亡的画面。

秦近扬眼眶充血,歇斯底里催动流生门阵,可终究还是太慢啊。

时间根本就来不及。

他深吸一口气,扬起手中的刀。

可能,这一刀会很卑微。

但他想试试,能不能劈开这座拳头组成的恐怖山峰。

四品!

四品!

居然这么快就要直面四品。

……

“四品?”

“哈哈哈哈……四品算什么东西……我全家的秘阵,又岂能被你轻易破解……辛氏一族的玄功,天生拳吗?哈哈哈哈……天生拳,我等你很久了,哈哈哈……”

辛闻禾注意力全在秦近扬这批人身上,根本没有把全牛胜放在眼里。

他根本不屑这个卑鄙小人。

可这个小人和蟑螂一样,居然又发出令人心慌的诡笑。

他在笑什么。

你笑什么。

全牛胜浑身是血,恶鬼一样站起来,身躯摇摇晃晃,脸上写满了歇斯底里。

噗!

噗!

噗!

他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同一时间绽放出朵朵血花。

血液炸裂在空中,却并没有立刻消失,而是在空中凝聚、集结、翻滚、震荡……

辛闻禾仰望上空,目瞪口呆。

秦近扬也舔了舔嘴唇,满脸震撼。

那是一只拳头。

对!

全牛胜身上炸开的血液,居然也凝聚成一座山一样的巨大拳头。

猩红!

幽暗!

狰狞!

恐怖!

比辛闻禾的天生拳更加恐怖,更加凄厉。

拳头颤抖,引动周围空间震荡,地面颤抖,一道又一道裂缝在众人脚下裂开,周围墙壁房屋连连坍塌,一眼望去,到处是熊熊烈火,到处是残垣断壁。

眨眼时间,猩红色天生拳狠狠朝地面砸落。

犹如地狱审判修罗手中的血拳,笔直砸向辛闻禾,这一拳,让你粉身碎骨,这一拳,让你尸骨无存……

……

轰隆!

……

拳头落下,辛闻禾整张脸变形,直接被捶在地上。

他身躯如枯柴,居然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原来在辛闻禾的身体表面,也出现了和全牛胜一模一样的伤口,一朵朵血花炸开,辛闻禾刚要出招防御,却被伤口反噬,直接破了功。

镜像酒环,根本就没有结束。

相反,才刚刚开始。

“辛闻禾,我全家的酒,没有那么容易喝……从你踏进院子的第一步开始,你就已经被锁在镜像里,哪有那么容易挣脱,这可是我全家的最后底牌啊……哈哈哈……”

全牛胜还在狂笑。

……

咔嚓!

咔嚓!

咔嚓!

随着拳头轰落,地面泥浆疯狂震荡,很快被震开一道大坑。

……

轰隆!

血拳还没有结束,仿佛火箭进行二次推进,再一次朝着地面震落。

深坑里被炸出一团血液。

辛闻禾在惨叫。

……

轰隆!

血拳第三次击打,深坑进一步扩散。

从天空俯瞰下去,硕大的院子已经全部塌陷下去,房屋东倒西歪,桌椅板凳以及满地的酒坛子七零八落,现场只有凌乱。

……

从辛闻禾被血拳命中的刹那,秦近扬头顶的天生拳,已经消散于风中。

天生拳需要辛闻禾用真气操控,他的真气被打散,拳芒自然烟消云散。

姑娘们虚惊一场。

秦近扬也咽了口唾沫,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这就是四品。

恐怖的四品。

恐怖的玄功。

面对这一拳,其实他根本没有把握。

哪怕是无极境刀法,同样不可能是四品玄功的对手啊。

“东家!”

有个姑娘哭喊道。

秦近扬转头再一看,全牛胜站在原地,浑身血肉全部炸裂,整个人像是骷髅身上粘着一团团碎肉。

他已经不痛了。

虽然人还没有死透,但他的灵魂,已经不再属于人间,再也感知不到人间疾苦。

全牛胜的嘴巴已经说不出话,但那两颗眼珠子异常明亮,那是他是唯一能传递出情绪的器官。

他看向秦近扬。

他鼓励秦近扬,他相信秦近扬。

他坚信,眼前这个青年,未来一定是最强仁者。

刚才天生拳坠落时,一般武者会果断闪避,天底下没有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事情。

但他没有。

他有反抗之心。

他不为自己,他为弱小苍生,为那一句承诺,为素不相识的人,勇敢拔出刀,对抗堂堂四品。

这一刀,能证明他心里有那群姑娘们。

刀芒里有铁一般的无畏,有令人敬佩的柔情。

有仁心。

有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同情心。

仁者无敌。

我全牛胜相信,你的未来,是无敌武圣。

武中圣者。

圣者无敌。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在我心里,你就是武圣。

……

“很好……很好……很好……”

辛闻禾生命力顽固。

他很快从深坑里爬出来。

浑身鲜血,胳膊断了一根,半张脸被打成了碎肉。

可他是四品,四品有护体罡气,不可能被一招秒杀。

但辛闻禾终究重伤,短时间内无法施展玄功。

面对即将逃走的秦近扬,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离开。

他只能满脸憎恨。

可惜,他遭遇的是秦近扬。

……

烂拳……无极!

烂生花!

阵环越来越浓,金钟罩金光四溢,甚至发出金属摩擦声,秦近扬已经感知到空间撕扯。

他看到辛闻禾爬出来,冷不丁挥出一拳,却狠狠轰在地上。

……

轰隆!

辛闻禾思维还沉浸在仇敌逃走的愤怒中,他根本没注意到,在他脚下,地面突然炸开。

一只泥土组成的巨大拳头,如土壤中射出来的粗大利箭,破开空间,狠狠轰击在他背部正中心。

噗!

猝不及防下,辛闻禾被击中,一口鲜血喷出去,脊骨差点被打断。

同时,他的五脏六腑,都有一种被震裂的错觉。

巨力轰击下,他身躯呈弓形,直接朝着秦近扬的流生门阵飞过来。

秦近扬深吸一口气,目视越来越近的辛闻禾。

他的眼里逐渐兴奋。

由于死亡的三品过于多,流生门阵其实还有一些传送空间。

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我抓一个俘虏回去。

咔嚓!

咔嚓!

咔嚓!

辛闻禾飞到秦近扬手里,接下来秦近扬疯了一样,烂拳和打年糕一样,雨点一样捶在辛闻禾身上。

千疮百孔已经不能形容这个人的状态。

可恨,辛闻禾是四品,生命力极其顽强,这种程度的烂拳,只能起到折磨他的作用。

所以,他生不如死。

阵光越来越浓,秦近扬手撕辛闻禾,身形逐渐消失。

全牛胜一动不动,目视秦近扬一行人安全离开。

咳……咳……

他喉咙里似乎有一些话想说,但最终释然了。

火焰吞噬过来,全牛胜的身躯消失。

爹!

你也可以放心的走了。

本就疾病缠身,还要替不孝子承受叛国罪孽。

不孝子生前不能尽孝,那就死后,继续陪爹走一程。

至于全家的香火传承,全牛胜还有兄弟,但以前和家里闹翻,就自己出去闯荡,他也没有愧对祖宗。

年轻人,真厉害啊。

临走前,还不忘把辛闻禾活捉回去。

有勇有谋,是强者之资。

……

城墙下。

流生门阵亮起。

吴道人眉毛紧皱,胳膊开始颤抖,每次有营救使传送回来,都需要他付出真气接应,人数越多,他的压力就越是庞大。

还不错。

这次回来四个人。

是蒋行阳……他第一次进城,终于在一片紧张中,成功被传送回来。

蒋光重松了口气,外甥的战绩不错,第一次进城,就救出来四个平民。

他应该是斩杀了一个三品妲剁人。

燕少羽已经准备再次进城,他朝着蒋行阳抱了抱拳,算是打过招呼。

一起进城的营救使,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虚空扭曲,海市蜃楼出现。

很快,蒋行阳暗杀三品,成功营救四个精壮平民的画面浮现。

中规中矩,但也险象环生。

全军振奋,这可是巡抚大人的亲外甥啊。

“吴道长,有劳了!”

燕少羽准备启动传送。

“六兄还没回来吗?”

蒋行阳目光扫视一圈,可没看到秦近扬的人影,他心里有些担忧。

“那个老六?没有!”

蒋光重摇摇头。

“蒋公子不必担心,迟早会回来的,你先休息,安心等待即可!”

吴道长笑了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老六有点运气,不应该早早死在戚佅城。

“二品就敢入城,肯定有些手段,蒋兄要相信老六兄。”

燕少羽也笑了笑。

吴道人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运功催动流生门阵。

噗!

突然,吴道人一口鲜血喷出去,一张脸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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