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钟岐云确定了这段时日已经可以往南航行,那裴管家就笑着连声感谢:“实在是谢谢钟老板了,我这就让人连夜送信回晋城,给我家老爷说说这事儿。”

裴家那边说是这一单子生意十分重要,行海之事他裴家就是外行,不知其中曲折弯道,当时提及行海之事,也不能确定钟家船队能不能接下单子。

所以裴老爷就让管家裴升先到此处询问,若是钟家能能确定行航,晋城那边就立即着手后续的事情。

“先别急,”钟岐说道:“有些事我还是要与管事你说清楚的,如今已经是十月初三,若是想要年前赶到慎度,只怕需要这一路上天公作美、船队能够顺风顺水而行。就算如此,五十日的时间非常紧迫,途中若是不遇到风暴险阻倒是无事,但您也知道海上自是不可能永远风平浪静......”

裴管家明白其中意思,急忙问道:“明白明白,那钟老板估计需得多长时间?”

“七十日。”

七十日......配管家算了算,若月中出海,也得来年一月底才能抵达了。

见着管事犹豫,钟岐云又说道:“若是您觉得不成,那这单生意我便也不接了,行海之事,我也不敢随意妄为。”

话虽这么说,钟岐云心头清楚,裴家如果真想早些赶到慎度国,除了找他走海路也别无他法了。

陆行的速度自然无法与海行的速度相比,如今,从陆上前往慎度,要从回鹘、柯择、阿奴则等国绕过,途径隔壁、沙漠等等复杂地形......那般境况,生存本就不易,更何况带着队伍前行,按照以往商贩估算,走陆路的话,至少四个月足足的行程。

而且,如今回鹘与大晸关系不明朗,虽说在谈和,但好歹还未真的签订合约,哪知边疆是个甚么模样,大晸商贾目前自然是不敢前往边境的。

果不其然,那边裴管家应道:“七十日应当也是可行的,我家老爷予我提过,年前到慎度这事其实是慎度国那边商贾提出的,但老爷没有应下......其实慎度国主生辰在二月,想来只要赶得及便可。”

钟岐云闻言一笑:“如此,就烦请裴管家尽快予裴老爷说道,成或是不成,如今时间紧迫,海风、海水也同样不等人,我们船队能尽早出发自是最好。”

“自然,自然。”

裴管家又问了些具体的事宜便很快告辞离开。

钟岐云以为裴家那边回话至少要七八日,却哪知不过五日那边裴管家便来到他家中,向他送来定金,并带来了契约和回话。

看来这裴家确实是十分的焦急呢。

“我裴家在杭州城外便有一处造烟花的窑坊,再过两月就要至年关,那窑坊早就准备着烟花了,如今现成的货品已有不少,再加上次我来此处便命人赶造,想来要不了几日便能造好装船。”

“甚好。”钟岐云点头,“你们裴家预备多少人与我前往慎度?”

“算上慎度商贾,应当约略一百六十人。”

钟岐云闻言一怔,随后有些好笑地望向裴管事:“这是怕我半路偷了烟火逃跑了不成?你那些烟火说来我也顶多安排五十几人跟船随行,你那些人......”

钟岐云似笑非笑地望着裴管家,没将话说完。

裴管家面不改色:“这次我家老爷安排了大少爷亲自押送,便多了些随从以求安全安稳。”

钟岐云笑了笑,不置可否。

“而且,”似早就猜到钟岐云不喜,那配管家将手中补充的契约递上:“我家老爷发话,若是钟老板答应,这运送的银钱再多上一倍。”

钟岐云哈哈大笑,笑眯了那双八面玲珑的眼:“裴老爷真是阔绰!既如此,我还有甚么好说了,只望两家往后合作不断。”说到此处,他唤了身后的孙管事,道:“孙管事,你便命人好好准备准备,想来裴大少爷不比咱们这些粗人,得好好照顾着才是。”

“是,东家。”

裴管家又道:“那么,就麻烦钟老板了。”

钟岐云甩了甩手,乐不可支:“好说好说。”

只是等人离开,钟岐云那副笑脸便收了起来,一双眼里不见一丝笑意。

孙管事走到钟岐云一旁说道:“东家,这裴家又是加钱,又是加人的,我觉得事情没这般简单......只怕......”

钟岐云望着那裴管家离开的方向,淡淡道:“我知道。”

原来他和这个裴升谈下的价格已经算不得少了,现在再加一倍......

那可是比上次张枕风送钱还来得厉害了。

而且,如今裴家预备派来的人比他这边都多得多,若是裴家本就来着不善,在海上中途发难,钟岐云确实是很难保证船队能全身而退。

钟岐云蹙眉,他想起前日在街头遇到的那胡家丝绸铺掌柜所说的话。

他和裴家商议合作之事本就没几人知晓,但不知何时,他钟岐云接了裴家生意的事已经在杭州城中传了开。

既已传开他接下单子的消息,若是无故单,予他钟家船队名声来说只怕不是好事。

只是,钟岐云想不通,如今他还只是在沿海一路发展,与那内陆裴家没什么联系,若说胡家想弄死他的船队还有些可能,可这裴家......

不知为何,钟岐云心头有种着了道的感觉。

确切的说,有人估算到他可能的行动,并先一步逼着他应下。

想了许久,他才叹了一口气:“算了,先等那胡家大少爷来,看看他裴家是个什么意思,不过是多几艘船的人罢了,到了海上,可是比不得陆上这般便利而又能如他们所愿的。”

这一次他也不单是送裴家这批烟花,张枕风那边想来应该过两日便将家具送来了......

“对了,茂江和詹城的丝绸准备好了吗?”

“已经预备好了。”

“船呢?”

“船坊交付的那三艘新船已经下海试验一月,没任何问题。”

钟岐云点头,新船是他早些时候向船坊定做的,虽不及他私下安排设计的那般巨大,但说来一艘也能容纳下曾经十艘船的货品、船工百人。

“那便好,既然裴家大少爷也随行,孙管事你便安排下人给一艘船好好归置归置,好歹给人大少爷过得舒适些。”

“好。”

裴家做何打算,钟岐云想了千百种可能,但是却始终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况。

十月十三上午,钱塘江口岸,三艘巨大船、六艘大船依序在口岸排开,极其惹眼。因烟花特殊性,钟岐云亲自前往江口指导装货。

“钟老板,钟老板!”

身后,裴管家的喊声传来,钟岐云应声回头。

正欲说话,却在瞧见裴管家身边之人时愣住了。

也就是这一会儿他才幡然明白,什么运送烟花啊?都是幌子,送人去慎度国才对吧?

眼睛一瞬不眨得凝视着跟前几个月未见的人,钟岐云心头忽而万千感叹,嘴角一勾就想出言调侃几句。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那边裴管家便笑道:“大少爷,这位便是乘风驿、钟家船队的东家——钟岐云、钟老板,这次便是钟老板亲自带队运送烟花去慎度。”

说罢,他又向钟岐云介绍谢问渊右手边的那位:“钟老板,这位是我们裴家大少爷裴彦。”

钟岐云闻言,这才舍得把目光挪到别人身上脸瘦瘦的,目光下移,比谢问渊矮了大半个头处,入目便看到一双三角眼,眉毛短粗,眉梢下垂,像两把悬着的小刀,此刻这位裴大少爷就这么一直笑着,却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一看他这张脸,钟岐云就知道这个人十分奸险,怀着一肚子鬼俯。

“原来你就是钟岐云?”那裴彦上下打量着钟岐云,问道:“哪个岐云?”

“山支岐,风云之云。”钟岐云还是有礼地应道。

“可有字?”

钟岐云笑,“无字。”

这话一出,那裴家大少爷看他的目光闪过一丝了然,而后看钟岐云的眼光便多了一丝不屑,“哦......这样......”

在大晸,有名无字的人必定都是穷苦人家出身,钟岐云无字,那便只能是穷人出身。裴彦初时听闻这人大名还以为是个什么归隐世家流落的公子,这般看来,自然就不是了。

在这裴家大少爷看来自然就是个没有背博之人,与他们这种商场世家实在差得太远了。

这般想着,裴彦也不再多加理会,笑眯眯地转过身向他身边的男子说着话。

钟岐云瞧着,心头也并不恼怒,只望向裴彦陪着笑脸示好之人,浓眉挺鼻,身量矮谢问渊不过半寸,倒是一副英俊挺拔模样面容带笑,看着十分友善亲厚。

那裴管事也是有眼力见的,看到钟岐云望了那人,便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裴家远亲,袁今,袁少爷。”

什么裴家远亲,钟岐云瞧着这位站在正中的人,虽然不显,但骨子里透出的那一副天生上位者高傲模样......

大晸朝尚书省侍郎站着这里,那裴彦都不去巴结,反倒是去恭维这个“远亲”?

钟岐云心头嗤笑。

此间这般年纪的人物中,能比谢问渊位置更高了,除了那几个皇子还能有谁?只是不知这一位是哪个了。

袁今......元晋......

莫非......是二皇子谭元晋?

钟岐云想到此处,面上不显,也不刻意去亲近,只礼貌地拱了拱手,笑道:“袁少爷。”

袁今点了点头,与钟岐云简单寒暄了两句,问了下启程时日,便不再多言。

予这人说了下船队安排,钟岐云随后主动地望向穿着简单,刻意对面貌做了些遮掩的谢问渊,忍不住笑道:“那这位是......”

谢问渊来过杭州多日,虽不常出现在旁人面前,但也保不齐有人认得,这番伪装远远看去确实有些认不出,但是,这不包括钟岐云。

“哦,这位是我们裴家晋城烟花铺的总领事,郭于川。”

钟岐云闻言一乐,一双眼睛满是兴味地看着谢问渊,“原来您就是郭领事啊!这么年轻,裴管家向我提过你,说是这次运送烟花的相关事宜便与您对接是吧?”

谢问渊笑着点头,拱手道:“是的,今后就有劳钟老板了。”

钟岐云见状心头更乐了,难得啊难得,难得见着这位谢大人谢仁兄对他这般礼貌客气呢。虽然他心里清楚这次事情必定是谢问渊设了一个套,可是,就算如此,这一瞬间被谢问渊耍了一遭的烦闷瞬间消失不见。

“既然如此,我正好有不少事情想与郭领事请教一二了,不知可否?”

那边裴管家见状,正欲出声拒绝,谢问渊却先一步应道:“自然是可以的。”

※※※※※※※※※※※※※※※※※※※※

感谢支持,明天继续,我奋斗在考核前线几天了!我终于请到了年假!宝贝儿们,我年假来了~我天天给你们更新过年!!!!!!

。牛牛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