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依卡尔的眼中一直闪着灼人的光,在看完小册子中的内容后,眼中的光依然没有减弱,反而越发灼亮。昆依卡尔缓缓闭上双眼,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内容。然后又迫不及待地打开,再次细细品读。

直到夕阳西下,乌兰带着晚饭回帐时,昆依卡尔还在看那本小册子,神情专注。

这已经是昆依卡尔第十八次看了。虽然只有薄薄的十几页,但是,字字珠玑,发人深省,每次看完,得到的东西都不同,所以让他忍不住一看再看。

自从出战以来,因为昆依卡尔在他帐内,所以乌兰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

“王上,晚膳时间到了,该用膳了。”乌兰将饭菜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嗯?”昆依卡尔抬头,疑惑地望向乌兰。

“该用膳了,王上。”乌兰再次提醒道。

“呃,好。我再看一会儿。”昆依卡尔说完,就又专注于手中的小册子。

“是,王上。”乌兰安单膝跪在案旁,将案上的灯挑亮。

片刻后,昆依卡尔终于放下手中的小册子。抬眼望向乌兰。

“如果万俟少夫人是我炎国人,那该多好啊。”昆依卡尔感叹道。

“王上,她是我们的朋友,也是一样的。”乌兰微笑着回道。

“不一样的,如果她是炎国人,就会为炎国效忠,就会效忠于本王。可她是风国人,即使是我们的朋友,当我们和风国站在对立面时,她也十有八九会选择站在风国那边。”昆依卡尔一边起身向放了饭菜的桌边走去,一边叹息着道。

“王上不必遗憾。如果万俟少夫人炎国人,一定不会这么才华横溢的,因为我们国中的女子,除了贵族小姐,可是不允许读书识字的。即使是贵族小姐,也只识得几个字。”乌兰笑了笑,起身跟了过去。

“是啊,你说的对。”昆依卡尔点了点头,在桌旁盘腿坐下,“乌兰,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谢王上。”乌兰一眼坐在昆依卡尔对面,继续笑呵呵道,“而且,据我所知,苏姑娘的兵法,并没有告诉过风国皇上,所以,现在,还是我们占了优势。”

“现在不告诉,并不代表以后不告诉。”昆依卡尔的声音蓦然发寒。

“……”乌兰心中一紧,不再说话,气氛有一瞬的沉默。

他本意是想让他家王上放松对苏轻的敌意,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那件事,风国皇帝的反应如何?”昆依卡尔一边用小刀割肉,一边问道。

“暂时还没什么动作,也许他不相信吧。”乌兰恭敬道。

“他当然不会完全相信,我也没想让他完全相信,风国皇上岂是那么好糊弄的。我只是想让他有点怀疑就好,这样,我们以后的事就好做了。”昆依卡尔冷冷一笑。

“是,王上英明。”乌兰垂目应道,笑容有一点僵硬。

这种设计朋友的事,说实话,乌兰不想再做了。

见乌兰这种表情,昆依卡尔不由叹了一口气,于是放下手中的小刀抬目望向乌兰。

“乌兰,我知道你不忍心。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可是万俟少夫人当年说过的。为了炎国可以一统天下,我们必须抛弃一些东西,譬如友谊。历代帝王,为了国家利益,弃亲人与不顾的,也大有人在。何况,现在我们只是……”后面的话,昆依卡尔没有再说下去,“用饭吧。”昆依卡尔叹息道。

用过晚饭后,昆依卡尔将手中的小册子交给乌兰:“你再抄写一本。然后翻译成炎国文字,让高层将领学习。”

“是,王上。”乌兰接过小册子,开始快速浏览。

乌兰瞬间就被册子中写的内容吸引,目光也越来越亮。

昆依卡尔望着乌兰的表情,淡淡一笑。然后转身进内帐去休息。

躺在榻上,昆依卡尔闭目沉思,刚才看过的兵法在他脑中盘旋。他开始在脑中演练看到的兵法。

太少了,行兵布阵的很多方面,小册子中都没有提到。片刻后,昆依卡尔睁开双目,他怀疑,苏轻一定藏私了,并没有全部送来。暗夜里,昆依卡尔的双目寒若夜星。

外帐,乌兰将手中的小册子看了一遍又一遍,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直到临晨,乌兰的双目依然炯然有神。他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的小册子,缓缓闭上双目。脑中的兵法开始在他脑中变得具体化。

如果五年前秋天的那一场战役用册子中讲的方法的话,一定会损失很少,如果八年前的那一场战役用册子中的方法的话,一定可以大获全胜,如果十年前……如果这个小册子他们早日得到的话,一定早就可以称霸天下了。可惜,这一切都是如果。

风炎两国的战争还是爆发了。就在昆依卡尔收到苏轻兵法后的第三日。战争依然是由炎国先挑起的。

这场战争发生得急而猛,让风国的许多人都始料未及。炎国的攻势比之先前更猛。

开战的消息传到万俟宁、苏轻和非花耳中时,战争已经开始了七日。

这七日,炎国的军队如下山猛虎,作战方法刁钻而出人意料,将风国的军队逼得节节后退,短短七日,风国已经丢了三座城池。

听到这个消息,苏轻几乎咬碎了牙,又气愤又觉歉疚。炎国军队可以如此厉害,与她给他们的两部残缺兵法脱不了干系。

“宁,非哥哥,让龙虎园的人加入正在御敌的风国军队,去做谋士,你们有办法吗?”苏轻望着两个听到这个消息依然淡然的两人。

“有。”二人同时回道。

“那好,除了郦姐姐,你们将龙虎园的其他人都安排到御敌的风国军队里去当谋士吧,能安排几个是几个。”苏轻微微松了一口气,焦急道。

“好,没问题。”万俟宁和非花又是同时回道。

“一定要是谋士,最好还能被将领所信任。”苏轻不放心的叮嘱。

“没问题。”二人再次同时点头应道。

“可是。灵儿,你想要做什么呢?”万俟宁疑惑问道。

非花的眼中也是相同的疑问。

“再怎么说,我也是风国人,而且,昆依卡尔一而再地利用我、敷衍我,他既不仁,我又何必对他有义?!”苏轻的声音中有一丝寒意,“所以,我要让他知道,本姑娘怒了。”

“好像即墨昱也不是什么善主儿吧?!”非花淡淡道。

在非花的心目中,谁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的死活输赢,他压根儿不关心。随然,他也是风国人。

“即墨昱怎么样,与我无关,我在意的是风国无辜的将士和百姓。”苏轻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还是没能阻止啊。”最后,苏轻低声喃喃道。

虽然事先已经知道,两国的帝王都不会轻易停战的,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不要担心,我上次对你说的事,我正在安排,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这场战争停下来的。”非花对苏轻安抚一笑。

非花也没想到战争回来得这么快,在他一切还没有安排妥当的时候,就发生了。

“我也会尽力配合非公子的。灵儿,有我俩联手,一定可以让这场战争停下来的。”万俟宁附和道。

战争发生半个月后,风炎两国的许多大臣开始上书,要求议和,停止战争。随后,一开始主战的大臣,有一部分人渐渐加入议和的行列,一部分人称病不再上朝。没过多久,主战的大臣就少之又少了。当然,议和的浪潮在风国朝堂上更甚。

当然这一切都是非花和万俟宁暗中操作的。万俟家自不用说,不仅在风国朝堂上有大批势力,在风炎雪三国江湖上也有不容小觑的力量。仙魔洞的势力在风国朝堂上虽然不及万俟家,但在风炎雪三国江湖上的力量,却比万俟家强很多,在风炎雪三国朝堂上也有不小的影响力。

当然,刚开始主张议和的那些大臣是万俟家和仙魔洞的势力,而后加入的那些人,是被仙魔洞派人威逼利诱后不得不加入的。至于一部分不肯合作又受制于仙魔洞的主战派大臣,就是那些称病不再上朝的人。

同一时间,龙虎园的众人改换身份。被安插到风国大小将领身边。没多久,一面倒的战场情况也有了变化,风国开始获胜,不再一味落败,并收回失去的其中一座城池,两国又恢复先前相持的状态。

这段时间,即墨昱和昆依卡尔都很烦。

即墨昱更甚。就连一向支持他的即墨玥,也在私下里一次又一次地劝他议和。而且,风国在战场上并没有占优势,刚开始,甚至是一直处于下风的。最后,即墨昱在朝堂上宣布,至少要收回所有失去的城池,打几场胜仗才同意议和,要不泱泱风国的脸面往哪儿摆。

当然,昆依卡尔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当然,他的麻烦事主要不是来自于朝堂上,而是新征服的雪国。在他和风国开战后,本就不太稳定的雪国残余势力更是乘机起事,让昆依卡尔双面受敌。而且,最近,风国的战术变得出奇的刁钻多变,让他难以捉mo。于是昆依卡尔也宣布,只要风国交回雪国的其他皇室成员,并将炎国现在占领的风国土地送给炎国,他就答应停战。这样,至少可以完全掌握雪国,至于风国,以后有的是机会。昆依卡尔如此盘算。

当苏轻听到这些消息时。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议和指日可待。然而,她没高兴多久,另一个消息让她又陷入忧虑。

皇上下旨,让锦山王北上御敌。得到这个消息时,苏轻大大一愣。她……再次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就像当年即墨昱下旨,让万俟宁北上抵御雪国大军时一样,她感到了不安。

“我要亲自去交战前线。”低头思考良久后,苏轻抬头望向对面的二人,认真道。

“啊?!”二人大惊。

“我觉得,皇上这么做,好像不仅是要对付炎国,而是顺便对付势力渐大的锦山王。”苏轻缓缓道,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不行,那里太危险了。”非花立刻摇头。

“因为锦山王是岳母的故友?”万俟宁蹙眉问道。

“是。”苏轻重重点头。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前段时间她把锦山王送她玉佩的事告诉李妈妈后,李妈妈流着泪告诉她,锦山王竟然……是她,呃不,苏三小姐的亲生父亲。

“小姐,夫人临终前吩咐。如果王爷不来找==小==姐,就让我就把这个消息一直藏在心里,直到死。如果王爷主动来找==小==姐,我再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姐。别怪夫人,夫人只是怕小姐受伤害,如果万一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却不能相认,小姐一定会伤心的。”当时,李妈妈如此解释。

闻言,苏轻终于恍然。怪不得,李妈妈前段时间告诉她。她娘对李家有恩的事时,说事关她娘的隐私,不愿多说。随即,苏轻心中又闪过一丝疑惑。

“李妈妈,那我爹……就是苏老爷知道这件事吗?”苏轻问道。

“知道。”李妈妈点点头,“其实,夫人只是被小姐的外公托付给苏老爷的。当时,夫人未婚先孕,被情势所逼,您的外公只好明的与小姐脱离关系,暗中却将小姐托付给当时的生意伙伴苏家,苏家老太爷是您外公的挚友,而苏老爷也爱慕夫人多年。可是,嫁进苏家后,夫人也只是挂名的苏夫人而已,与苏老爷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啊?!”苏轻愕然。

这样也可以啊。不过仔细想想,也很合理。以前,她一直想不通苏三小姐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狠心的爹,原来不是亲生。不过,被情势所逼,什么情势?

“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现在,只有苏老爷、小姐和我知道,就连苏家大夫人,也是不知道的。”李妈妈继续道,“所以,小姐,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不要随便告诉别人。”

苏轻点头。这种事,她当然不可能随便对人说。

“那我娘允许我和我亲爹相认吗?”苏轻问道。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苏轻不知道,李妈妈想必也是不太清楚的。可是,既然当年不能相认,现在是不是……也不能相认,至少是不能主动相认。

“……夫人没说。夫人只是说。如果王爷来找您,就让我把真相告诉您,以后的事,让您看着办。”李妈妈愣了一下后,回道。

当时,李妈妈还交给苏轻两封信,一封是写给苏轻的,另一封是写给锦山王的。

看完信后,苏轻才大致了解了当年的情况。锦山王和她娘玉夫人的故事感人而老套。

当年,还是十三王爷的锦山王是当时皇上最chong爱的皇子之一,与玉夫人相恋,可惜,玉夫人只是一个商户之女,当时的皇上和锦山王的母妃自是不同意锦山王娶玉夫人为正妃的,只允许锦山王收做侍妾。只是,不管是心高气傲的玉夫人,还是深爱玉夫人的锦山王,都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

为此,锦山王一直不愿意娶他父皇指婚的女子,终于惹怒了当时的皇上,将当时还是十三王爷的锦山王软禁,强行让锦山王娶了那个女子,并且不允许锦山王和“不知好歹”的玉夫人来往。锦山王恢复自由后,来找玉夫人,想要带她远走高飞,玉夫人点头答应。玉夫人留了一封信后,便随锦山王离开了。

只是,他们依然没有逃脱当时皇上的追捕,不久后,皇上秘密派人找到玉夫人,以玉夫人族人的性命相要挟,无奈,玉夫人只能妥协,悄悄离开锦山王,独自回家,然后在她父亲的安排下嫁人。不久后,被找回去的锦山王被当时的皇上派到了西南边疆,并下旨,没有宣召,不得私自离开他的领地。

玉夫人的信中还嘱咐,苏轻若有一天和她的亲爹相认,让苏轻把她写给锦山王的信代为转交。

玉夫人写给锦山王的信,苏轻非常想看,却最终忍住没看。苏轻猜测,信中一定是解释当年不告而别和她的身份的事。

了解了这些后,苏轻当然不能让锦山王有任何闪失。而且,她也想借此机会见见她的,呃,她前身的亲爹。

“你们会让我去吧?”苏轻望着面前的二人小心翼翼问道。

万俟宁和非花互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想的是一样的事,现在,那里危机重重,让苏轻去,他们怎么可能放心?!

“灵儿,我会让人暗中帮着锦山王,你就不要亲自去了吧?”沉默片刻后,万俟宁轻声道,“而且,锦山王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不会有事的。”

“你亲自去也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大忙,我会人加快议和的进程。”非花接口道。

“我想……亲自去。”苏轻迟疑道。

她知道这个要求,让面前的二人很为难。可是,不管是锦山王也好,还是风国的百姓、将士也好,她都有责任帮他们。她当然也知道锦山王很厉害,可是,他怕的是即墨昱给他使绊子。

“……好吧,我护你去。”万俟宁望着苏轻坚决的神色半晌,点头应允。

也许,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锦山王并不仅仅是灵儿母亲的故友,而是……万俟宁暗暗思索。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让人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就启程。”非花接口道。

我们?!万俟宁和苏轻愕然望向非花。

“非哥哥……”苏轻望着非花呐呐喊了一句,非花含笑望向苏轻,苏轻却在他温和的目光中失去了语言。

苏轻本想问,你也要一起去吗?可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因为猛然想到,面前这个人,不管是失忆前也好,还是失忆后也罢,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只要是与她有关,他都不会放任不管。

“怎么了?”非花见苏轻久久不语,开口问道。

“没事。”苏轻摇摇头,“那我们就明日出发吧。”苏轻笑得很开心。

她想说谢谢的,只是,“谢谢”二字反倒是对他的侮辱。他不需要她的谢谢。

翌日一大早,苏轻先将婉儿和两个孩子送到万俟府,然后就启程离开了。

苏轻一行人乔装改扮,到达风炎雪三国边境上风国驻军的溯远城时,锦山王还没到。

苏轻从潜伏在这里的龙虎园的众人口中了解了大概情况,知道现在情况对风国依然很不利。

理由是,炎国军队不仅兵强马壮,而且战法精湛,总是神出鬼没,而且有大批的雪国壮丁供他们驱使、利用,把雪国壮丁当做单纯的战斗力也好,还是用作yin*风国将士上当的牺牲品也罢,他们可以毫不手软。

战法精湛,神出鬼没吗?苏轻暗自沉yin。她虽然熟知兵法,对运用于打仗上却不怎么精通。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灵姐,你放心,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就可以让炎国大败而归,让炎国人不敢再踏上风国的土地。”大大咧咧的张无忌见苏轻发愁,不由豪气干云道。

“嗯,”苏轻笑着点点头,“也不必太赶尽杀绝,只要先想办法把炎国军队赶出风国的土地就好,然后就最好相持着,等待议和。风国人也好,炎国人也罢,都是活生生的生命,能少一点彼此的伤亡总是好的。我的目的不是打败炎国,而是让两国停战,能不伤人最好。”苏轻叹息着道。

先前,她已经将想要两国停战而不是让哪国取胜的意思向他们说过,只是现在依然想再强调一次。苏轻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让面前的这些人拿捏着分寸,既要自保,还不能伤人,实在是让人很为难。可是,她还是想说,一想到那么多无辜的将士和百姓因为上位者的野心流血,她就觉得心痛如绞,惭愧又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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