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苏轻疑惑地望着面前陌生的小厮。

“我是沐护法安排在这里看管屋子的人,奴才叫行云。”

“哦。辛苦了。沐护法他们呢?”苏轻问道。

“沐护法他们就住在附近,奴才这就通知他们。”青衣小厮行云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类似于炮竹的东西,点燃,瞬间。一朵烟花腾空飞上天。

“各位请进屋,沐护法、魂护法和血护法一会儿就会到。”行云对众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轻吩咐身边的众人将马车赶进后院,各自找地方休息。然后随行云进屋。行云请苏轻和万俟宁坐下,为二人奉上热茶,然后侍立一旁。

没过多久,苏轻听见大门被人推开,然后是一阵轻而急的脚步声。

几乎是立刻地,沐影、魂希和血凝推门而入,三人在见到座位上的苏轻时,先是怔愣,然后是不可抑制的激动。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一日会再见到苏轻。这几年,三人一直在寻找非花和苏轻。因为他们打定主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找不到活人,他们也一定要找回尸体,好好安葬,同时也让自己死心。然而,多年来却一无所获。所有知道尓鲁斯山下那个山谷的人都说,不可能生还的。

而现在,他们竟然看见苏轻就活生生坐在他们面前,他们觉得这更像是一个梦。虽然他们已经接到陈浩南等人的信,可是,依然无法置信。

在三人进屋后,苏轻和万俟宁起身迎向他们。

“苏……姑娘……”沐影结结巴巴叫道。

“好久不见,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苏轻眼中含泪,微笑着道。

“我们不是做梦吧?”血凝大声喊道。

“不是,我。回。来。了。”苏轻一字一句清晰道。

“我们还是坐下说话吧。”万俟宁出声提醒互相呆呆望着的四人。

这时,三人的视线才转向万俟宁,才意识到万俟宁的存在。先前,三人一门心思都在苏轻身上,竟然没注意到万俟宁。三人在看到万俟宁站在苏轻身边时,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家主上……终究还是……没有机会?

“是啊,坐下说吧。”苏轻眨掉眼中的泪水,招呼三人坐下。

三人在苏轻面前坐下,行云立刻为三人奉上茶水。

“行云,你先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沐影对行云淡淡道。

“是,沐护法。”行云静静退了出去。

“苏姑娘,主上他……真的没事?”待行云退出去后,沐影迫不及待地问道。

“嗯,没事,”苏轻重重点头,“只是回来这里有点困难,也可以说是非常困难。”苏轻歉然地望着面前的三人。

沐影三人疑惑地看着我。想必是想不出有谁可以困住他们无所不能的主上。

“咳……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有时间我会告诉你们原因的。”苏轻歉然一笑。

在来的路上,苏轻已经决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三人,只有这样,三人才能明白事情的真实状况,然后才能知道从什么地方帮她。

“好吧。”三人点头。

“明日,我们就出发去尓鲁斯山ding,最好可以带一些御寒的东西和食物。我打算在那里待一段时间。”苏轻继续说道。

“那里……太冷了吧?”沐影迟疑道。

“是啊,我们还好,有功夫底子。苏姑娘恐怕受不了那里的严寒。”血凝担忧道。

“没事的,我可以。”苏轻笑着摇摇头。

“万俟公子……与我们一起吗?”沐影转向万俟宁。

“当然。”万俟宁郑重点头,“我要在她身边照顾她。”万俟宁认真道。

沐影探寻的视线望向苏轻。

苏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们这就去准备。”魂希点点头,“那我们就先离开了,苏姑娘好好休息。”

“好,慢走。”苏轻起身。

万俟宁起身向三人拱了拱手。

离开小院落后,沐影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沐兄,突然叹气,主上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消息?”血凝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不解地侧头望着沐影。

“没什么,你不懂的。”沐影看了神经大条的血凝一眼,没有再说话。

“到底为什么嘛?神经兮兮的。”血凝挠了挠头,转向魂希,“魂兄,你知道吗?”

魂希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沐影见二人一副不开窍的木头样子,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主上对苏姑娘的一片心,这两个家伙也是知道的,可是,他们看见万俟宁在苏姑娘身边却没有一点感觉。主上,您的心,什么时候才能被苏姑娘接受呢?沐影不禁怅然。

“是因为万俟宁吧?”突然,血凝打断沐影的怆然,开口问道。

“沐兄,你还是操心一些我们可以左右得了的事吧。”血凝拍了拍沐影的肩膀。

沐影愣了愣,随即轻轻一笑,点点头。是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可以将他家主上找回来。

在行云的帮助下,万俟府和龙虎园的人马上就熟悉了这个小小的院落。沐影三人离开没多久,就有人为万俟宁和苏轻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来之前,万俟宁不仅亲自从万俟家挑选了ding尖的侍卫,还挑选了厨师、大夫及几个可靠能干的中年女佣,因为来之前他就知道,很可能会在雪国待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将一切都打点好了。

翌日,一大早,苏轻等人才用过早餐,万俟宁指挥众人将一切才收拾好,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不早不晚。苏轻倒没有多想,但万俟宁知道是行云将这里的一切都报告给了沐影等人。

双方会合,一起向尓鲁斯山出发。

宽大的马车里,苏轻坐在万俟宁身边,沐影、魂希和血凝坐在二人对面。

苏轻整理了一下思路,讲起了自己的两次穿越故事,快速而简洁。前部分,万俟宁已经听过,但是依然听得出声。他好想多知道一点她曾经生活的过的地方和他没来及参与的过往。

沐影三人则越听,嘴巴张得越大,脸上的不可置信越来越浓。苏轻的故事,在他们听来,比神话还让人无法置信。

用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苏轻讲清楚了所有前因后果,只是省略了许多自己的隐私,包括她已经和非花结婚的事,还有她和宣风的纠葛,只说宣风绑架了她,并没说具体原因。

沉默。苏轻面前的三人都失去了说话和思考的能力,只是呆滞地望着苏轻。

“哇!原来苏姑娘真的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啊,怪不得会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以前就好奇苏姑娘是从哪里来的人,原来竟然真的是从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来的啊。”良久之后,血凝兴奋地感叹道。

血凝从以前就一直对苏轻充满好奇,而且也亲自参演了苏轻编撰的话剧《交错时空的爱恋》,所以理解起苏轻的穿越故事来也容易许多。

“苏姑娘是说……主上……现在……在您的家乡?”沐影结结巴巴问道。

“是。”苏轻认真点头。

“宣风那小子,我们到底是应该感谢他呢,还是应该教训他呢?”血凝挠了挠头,困扰道。

“先感谢他,然后杀了他。”魂希阴森森道。

血凝的眼睛顿时一亮,拊掌道:“嗯。这个主意好。”

“别闹了,有精力赶快想想怎么让主上回来吧。”沐影皱眉轻声道。

“沐兄,别发愁了,既然主上还活着,那一切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既然苏姑娘可以回来,那主上就一定有办法回来。”血凝非常乐观地拍拍沐影的肩膀。

“苏姑娘,您说去尓鲁斯山ding,您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吗?”沐影期待地望着苏轻。

“不知道,”苏轻摇摇头,对沐影歉然一笑,“我只是想,那里既然可以让我回去那边,应该可以让非哥哥从那边回来吧?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玄机。”

“哦。”沐影陷入沉思。

黄昏时,苏轻一行人在尓鲁斯山脚的尓鲁斯村停下。

沐影三人带着仙魔洞的众人离开,往仙魔洞在这里的据点而去。自从苏轻和非花消失后,为了方便的寻找和打探消息,仙魔洞在尓鲁斯村设立了据点,而万俟宁则带着剩下的人往他曾买下院落的而去。

双方约定明日辰时在分手地点集合。

当苏轻在万俟宁两年前买的院落前停下,看到门楣上的“灵府”二字时,心像被什么击中,似疼又麻,她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个以她名字命名的院落。万俟宁见苏轻仰头看着门楣上的字出神,嘴角悄悄弯起。

有一些让人心酸的猜测涌入脑海,苏轻赶忙摇了摇头,快步走进院子。院子里非常整洁,一株巨==大的梅树闯入她眼帘。苏轻的眼眶又是一热,现在,她完全不用问人,就大概知道她离开的那段日子发生了什么。

万俟宁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跟了上去。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带着五六个仆佣迎了出来。

“少爷。”众人对万俟宁躬身行礼。

“少爷。”中年人迎了上来,对万俟宁躬身,“您来之前怎么不打个招呼?我好去接您。”

来者正是被万俟宁留在这里的傅管事。

“没事,傅叔,我也不是什么外人。”万俟宁温和笑道,“傅叔,这是我的妻子。”万俟宁牵起苏轻的手,对傅管事介绍,“灵儿,这是傅管事。”

“啊?!少……少夫人?”傅管事惊诧地望向苏轻。

“傅管事。”苏轻微笑着道。

“少爷终于找到少夫人了,终于找到了,”傅管事激动地喃喃道,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老奴见过少夫人。”傅管事对苏轻躬身。

“傅管事不必多礼。”苏轻连忙出声。

“少夫人,您能回来真好,真好。”傅管事激动地望着苏轻一个劲儿喃喃,“这样,少爷就不用……”

“傅叔,这是我的孩子,”万俟宁将两个孩子拉上前,打断傅管事的话,然后弯身对两个孩子道,“小非,小冰,见过傅叔。”

“见过傅叔。”万俟非躬身,万俟冰福了福身,二人齐声道。

傅管事先是一愣,然后连忙弯身扶起两个孩子:“老奴不敢当,不敢当。老奴见过小少爷,小小姐。”傅管事也躬身向两个孩子行礼。

“来,来,见过少夫人、小少爷和小小姐。”傅管事回身对身后的众仆佣吩咐道。

“奴才(婢)见过少夫人、小少爷、小小姐。”众人躬身行礼。

“少爷,请进。我这就让人去给您准备洗漱的热水和饭菜。”傅管事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傅叔,麻烦你了。”

万俟宁牵着两个孩子,带着苏轻往屋里走去。傅管事一边进屋,一边对众佣仆快速下达一连串指令。

苏轻一走进客厅,就愣在当场。因为客厅的摆设和梅园客厅的一模一样,包括家具的位置、样式和花纹。苏轻的眼不由又是一热。

有小厮上前,为二人奉上热茶。因为这里常年只有万俟宁一个主子住,所以整个灵府大部分都是小厮和男佣,只有两个在厨房里帮忙的中年女佣。

傅管事侍立一旁。

“傅叔,你去忙吧。不用在这候着了。”万俟宁微笑着道。

“是,少爷。”傅管事躬身退向门口,然后在门口停了下来。

“少爷,有少夫人和小少爷、小小姐在,要不要我从其他地方调一些女婢过来?”傅管事请示道。

“灵儿,你觉得呢?”苏轻侧头征询苏轻的意见。

“不用麻烦了。”苏轻微笑着回道。

“傅叔,那就不用了。哦,对了,我们明日一早要上尓鲁斯山ding,傅叔帮我们准备十人份两天的干粮和御寒衣物。”万俟宁吩咐道。

之所以让准备两天的,是因为这里到尓鲁斯山ding,轻功好的人只要一个多时辰,轻功不好的人也就两个多时辰。到时候如果不够再回来取就好。因为他也不知道苏轻打算在山上呆多长时间。他想,即使苏轻也不知道要待多长时间。

“是,少爷。”傅管事恭敬应道,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虽然他疑惑他家少爷还去尓鲁斯山ding干什么,少夫人不是已经找到了吗,可依然忍着没问,按照万俟宁的吩咐去准备了。

翌日辰时,双方准时会合。

苏轻和万俟宁这方带着青川三人、陈浩南五人和五个侍卫,还有就是一直央求要跟来的万俟非和万俟冰。

沐影、魂希、血凝三人只带着三个侍卫。

众人登上马车。向尓鲁斯山出发。到达尓鲁斯山半山腰后,山路变得越来越陡峭狭窄,于是,众人着车夫将马车赶了回去,开始步行向上登去。

这时,山上的温度已经很低了,在下车前,万俟宁已经将御寒的大衣拿了出来,为苏轻和两个孩子穿上。其他人则依然是一身单衣,对于身怀绝世武功他们的来说,这点低温并不算什么。

“这样走太慢了,”走了几步后,万俟宁突然停下脚步,微微皱眉道,然后侧头望向身边的苏轻,“灵儿,我抱着你走吧,这样大家就可以施展轻功,会快一点。”

苏轻想了想,点头,能节省一点时间,终归是好。万俟宁见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怅然,高兴的是苏轻没有排斥他接近,怅然的是他知道苏轻一定想尽快找回非花。

万俟宁压下心中的百味杂症,抱起苏轻,青川抱起万俟非。郦玉姬抱起万俟冰,众人开始施展轻功,往山ding掠去。越接近山ding,气温就越低,万俟宁、青川和郦玉姬三人将手掌贴进苏轻和两个孩子的后心,为三人稍微输入一点内力御寒。

大约半个时辰后,众人在山ding停下。这里依然是百年如一日的白雪皑皑,寒风猎猎。

万俟宁将苏轻放下地,苏轻缓缓走向崖边。

望着一步步走向崖边的苏轻,两年前苏轻决绝跳下山崖的画面在万俟宁脑中蓦然闪过,心中顿时一慌,万俟宁想要伸手去拉苏轻,却半途收回手,只是紧紧跟了上去。

苏轻在崖边停下脚步,低头向下看去,崖底,白雾翻涌。冰冷的泪水涌上苏轻的眼眶,缓缓滑下她的脸庞。

“非哥哥——”苏轻对着崖底大声喊道。

可是,没有人应她,只听猎猎的风声在耳边穿过。

万俟宁的眼里瞬间刮起忧伤的风暴。他仿佛看到了两年的自己,对着崖底一次又一次地呐喊。声嘶力竭,可是,回应他的只有绝望。绝望的他,渐渐失去了呐喊的力气,只能呆呆地坐着,等着几乎不可能的奇迹发生。

“非哥哥——非哥哥——非哥哥……”苏轻对着崖底一次又一次大声喊道,冰凉的眼泪在寒风里纷飞。

万俟宁眼里的痛苦和哀伤越发浓烈。曾经,他一次又一次地祈祷,一次又一次地发誓,只要她活着,他什么都可以接受。可是,为什么他的心现在痛得像要裂开?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楚,她已经……爱上了别人。

众人呆呆立在二人身后,不知该做什么,该如何劝解陷入哀恸的苏轻。

“哥哥,娘为什么在哭?”万俟冰怯怯地拉了拉万俟非的手。

“妹妹不怕,娘只是想那个非叔叔了。”万俟非伸手抱住万俟冰的肩。

闻言,郦玉姬回神,想到苏轻这个样子不宜让两个孩子看到。于是牵起两个孩子的手。

“小非,小冰,我带你俩去那边看看。”郦玉姬弯身柔声道。

“娘她……”万俟冰迟疑地仰头望了望郦玉姬,然后又望向苏轻。

“没事。爹会照顾娘的。”还没等郦玉姬说话,万俟非就开口道,“走吧,我们和郦姨去那边。”说完,万俟非就拉着万俟冰的手往郦玉姬指的方向走去。

郦玉姬松了一口气,拉了拉邵逸的手,跟了上去。她发现,万俟非不是一般的聪明和早熟。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而且,她知道,万俟非会拉着万俟冰离开,是因为怕万俟冰害怕或影响大人做事。

苏轻喊了很久很久,声音逐渐嘶哑,寒风中,像是受伤的小兽在悲鸣。

万俟宁想劝,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望着苏轻的目光忧伤而心疼。

“苏姑娘,不要再喊了,主上听不到的。”终于,沐影上前,轻声说道。

苏轻顿了顿,茫然地回头,好像不认识沐影似的。

“苏姑娘?”沐影轻声唤道。

“……我只是觉得,也许他可以听到也不一定呢。毕竟,这里是我唯一知道的可以通向那边的地方。”苏轻轻声说道。

“灵儿,两年前,我也一直这样叫你,你没有听到吧?”万俟宁望着苏轻轻声道。

说这句话时,万俟宁不想不愿,不想让人听出他心里的哀伤,只是想要提供一个可供参考的事实。可是。说出来时,连他自己都听到了话语中的哀伤,也像是在抱怨。可是,他不想解释。

苏轻怔了怔,心像被狠狠握了一下,生疼生疼。她听到了吗?也许听到了,那么多个白日与夜晚,她在梦里听见他一声声地呼唤她。也许没听到,也许那只是她自己因思念而产生的梦而已,无关他的呼唤。

“……对不起。”苏轻望着前方轻声道。

说听到没听到又有什么用呢,徒增彼此的烦恼而已。

沉默。苏轻望着烟雾翻涌的崖底发呆。而万俟宁望着苏轻的侧脸发呆。

众人见状,悄悄地走开。去细细地考察周围的环境,虽然在两年前,他们已经考察了不止千万遍,却一无所获。

只是,他们觉得,如果不做些什么,会被xiong腔里渐重的压力压得喘不上气来。

崖边,只剩下万俟宁和苏轻。风中的白衣和纯白色的毛大衣都显得那么萧索,那么哀伤。

良久之后,万俟宁转身从带来的东西中拿出一个皮大衣,放在苏轻后面的岩石上,“灵儿,坐会儿吧。”万俟宁轻轻拉了拉苏轻的手。

苏轻愣了愣,然后缓缓坐下。

“宁,你也去别处走走吧。”苏轻转头,望着万俟宁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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