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开完处方单,又让鹿屿等会儿和明天都来医院挂水。

点滴主要也是补充营养的,鹿屿现在的身体太差了,这样能在短时间里补回来一点。

“吃药期间忌油腻辛辣,饮食要规律,少熬夜。”医生说,把处方单递给时烽,看了鹿屿一眼,“情绪也会影响病情,年青人要往前看,一切都会好的。”

时烽给鹿小弟打电话说明情况之后,就陪着鹿屿在病房里打点滴。

床位是时烽让给开的,原本鹿屿的想法,是在走廊椅子上坐着就行。

开了床位之后,鹿屿虽然妥协躺了上去,却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时烽。

时烽见他虽然看着自己,目光中却没有焦点,明显又是在发呆。

时烽叹了口气,把手掌盖在他的眼睛上,轻声哄着:“睡一会儿吧,打完点滴我叫你。”

鹿屿炸了眨眼,睫毛刮得时烽掌心发痒。

“我不困。”他说。

“不困就闭上眼休息,乖。”

时烽把手挪开,鹿屿还是执着地盯着他,不肯闭眼。

时烽手指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轻轻地刮了一下,“你要是再不闭眼,我就亲你了。”

鹿屿吓得立马闭上了眼。

刚闭上眼,他又睁开,小心地看着时烽。

时烽稍稍低下头,离得近了点,“又睁眼,难道你是期待我亲你?”

“我没有。”鹿屿抿唇反驳,转个身侧对着时烽。

时烽又把他掰了过来,“侧身手不好放,别闹,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好吗?”

鹿屿看着他,发现他虽然在掩饰,但还是能看出来疲惫的样子,突然心里疼了一下。

“好。”鹿屿点点头,乖乖地闭上了眼。

吃的药和点滴里都有安眠的成分,加上鹿屿这几天的确累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时烽拉过被子,把他的手臂盖上,又握着他的手。

点滴让鹿屿的手变得很凉,时烽一只手把他的手捂着,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打电话,处理出差的后续事情,顺便请个假。

他爸招的人都是些工作狂,深夜加班是常事,倒没有打扰到谁休息之说。

反倒是因为他耽搁了一段时间才回消息,被两个人追问了一下,对于时烽为了照看朋友,而放下工作这种事,暗暗表示了不满。

对此,时烽倒没有争辩。

每个人的生活态度不同,这并不代表和他不同的处事方式就是错的。

他理解对方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想法,但也坚持自己的立场。

鹿屿这一觉睡得很沉,时烽叫醒他的时候,他神情还带着茫然。

但这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并没有让他的脸色变好。

虽然时烽说了,让鹿小弟不用等他们,自己先睡。

但是他们回去之后,还没来得及拿钥匙,门就开了。

鹿小弟看到他们回来,才放心去睡觉。

晚上时烽和鹿屿依旧睡一张床,只是这次,他心里却没有别的想法,只有担心。

大概是药物的作用还在,鹿屿睡得很快。

时烽脑子里绷着一根弦,没敢睡得太实。

半夜的时候,时烽听到鹿屿似乎在说梦话,他睁开眼打开床头柜的灯,看到鹿屿挥着手呓语,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噩梦。

时烽抱住他低声安慰:“小屿别怕,我在这里。”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话,鹿屿原本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闷在他怀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脖子上。

时烽皱眉,伸出手探了探鹿屿的额头,触手滚烫。

鹿屿发烧了。

时烽把他叫醒,“你发烧了,家里有没有退烧药?”

鹿屿意识模糊,脑子里甚至反应不过来时烽说了什么,下意识说:“不知道。”

时烽皱眉,只能去叫醒鹿小弟。

鹿小弟一听鹿屿发烧了,立马从床上跳下来,翻出了退烧药和体温计。

他还想跟着照顾鹿屿,时烽说:“你明天还要上课,赶紧去睡吧。”

鹿小弟一想,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去睡了。

时烽给鹿屿喂了退烧药之后,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让他自己喝水。

他自己则去洗手间,把鹿屿的毛巾用冷水浸湿再拧干,敷在鹿屿额头上降温。

折腾了一阵之后,鹿屿汗出得没那么厉害了。

时烽让他自己夹着体温计量了一下,虽然体温还是有点高,但总算降下来了。

时烽才安心让他睡下。

早上时烽起床去做饭的时候,鹿屿还没醒。

时烽摸了下他的额头,感觉温度正常了,就没有叫他,让他继续睡。

鹿小弟本来打算起床做饭的,但他起床的时候,时烽已经煮好了稀饭,还弄了两个清淡的小菜。

“时烽哥,你几点起的?”鹿小弟惊讶。

“我也刚起没多久,饭是五点多起来煮的。”时烽说。

熬粥需要时间,正常起来再煮肯定来不及,他就提前起来一趟煮上才回去继续睡。

“我哥怎么样了?烧退了吗?”鹿小弟问。

“退了,我刚才看了下他还没醒,你先自己吃吧。”时烽说。

时烽在网上搜一些营养菜谱,用本子记下来,打算给鹿屿好好补补。

鹿小弟吃完出门,时烽看时间差不多,打算去叫鹿屿起床吃饭。

鹿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只是坐在床上没动。

时烽走过去,鹿屿的视线跟着他动,但没有说话。

时烽索性回到客厅,拿出昨天顺便开的活血化瘀的药膏。

“抹完药去吃饭好不好?”时烽在鹿屿面前蹲下问他。

“嗯。”鹿屿点点头。

时烽掀起他的衣服下摆,让他自己拉着,挤出药膏涂抹在他身上青乌的地方。

冰凉的药膏接触到温热的皮肤,鹿屿抖了一下。

时烽动作很轻,怕不小心弄疼了他。

啪。

一滴带着余热的水珠打在时烽的手背上,他的动作顿住,抬起头望去。

鹿屿立刻扭开头,“别看。”

“是不是我动作太重,弄疼你了?”

鹿屿摇摇头不说话,也不肯把脸转过来。

时烽把他的衣摆拉下去,先把药膏放到一边,自己也坐到床上,正好面对鹿屿。

鹿屿眼里的泪一直往外流,却咬着唇忍着不让自己出声,似乎也想这样把眼泪一起憋回去。

时烽用没沾药膏的那只手在他唇上抹了一下,不让他再咬自己的唇。

“想哭就哭,你没必要强迫自己坚强。”时烽带着诱哄的口吻说。

鹿屿怔怔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奶奶不在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委屈和无措,却倔强地始终不肯向悲伤妥协。

时烽把他抱在怀里,避开他身上的伤,拍着他的背再次说:“我知道,想哭就哭吧,我在这儿呢。”

“奶奶没了。”鹿屿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奶奶没了……呜……”

在时烽轻柔的安抚下,鹿屿从轻声啜泣,到放声大哭,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时烽心疼得不行,眼眶也跟着有点湿润。

但鹿屿肯哭出来,他心里那块大石也跟着落了下去。

哭泣也是一种发泄的方式,他最怕的,就是鹿屿硬撑着,情绪绷到了极点最容易崩溃。

他怕鹿屿的精神和身体都跟着憋坏了。

鹿屿哭抽了,到后面发出类似打嗝的声音。

时烽给他喂了水,又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你衣服被我弄湿了。”鹿屿看着时烽肩膀上一大块湿印子,闷闷地说。

时烽随意看了一眼,“没事,等会儿脱下来洗了就好。”

他从机场过来的时候,把行李也拖了过来,因为不确定要待几天,最好还是要有换洗的衣服。

鹿屿看着他,伸手按着自己心口的位置,“这里空空的,好难受。”

“不是,这里不是空的。”时烽的手按在他的手上,“奶奶走了,但回忆还在,它就在这里,谁也带不走。”

“可是……又只有我一个人了。”

“不,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我不会走。”

“你是在骗我吗?”

“我永远不会骗你。”

鹿屿看着时烽,眼睛疼得发涩。

他以为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失去了奶奶,拒绝了时烽,他把自己的心封闭了起来。

但其实不是,他还有关心自己的家人,还有在被他拒绝之后,依然赶过来安慰他的时烽。

他不该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这些关心视而不见。

心里那块依然憋闷得难受,但似乎没那么空了。

自从鹿屿大哭一场之后,状态也慢慢好了起来。

虽然瘦的一大圈不是那么容易补回来的,他晚上偶尔也会被噩梦惊醒,有时候会在梦里哭着叫奶奶,但总算不像之前那样毫无生气,让人看着就揪心。

时烽陪着鹿屿在奶奶|头七的时候回去了一次,这次徐松也来了,跟着鹿屿一起在奶奶坟前站了很久。

之后鹿屿就催着时烽回去,事实上前两天鹿屿就让他回去,但时烽坚持要等奶奶|头七过去。

眼看鹿屿恢复得还不错,时烽也总算放心。

不过走之前,还是再三叮嘱,让鹿屿注意休息,饮食上也要注意。

以前鹿屿是没有胃痛的毛病的,但这次毕竟伤了元气,留下了后遗症,不注意的话很容易犯胃病。

至于别的,两人都没有提。

鹿屿把和奶奶有关的照片整理出来,去打印店打印,买了相册装起来。

之前他甚至害怕看到和奶奶有关的东西,因为一看到,心里就会控制不住地揪着疼。

但现在,他看着奶奶的照片,心里更多的是怀念和温暖。

时烽说得对,奶奶虽然不在了,但记忆还在,奶奶始终在他心里。

时烽走了两天之后,鹿屿收到了一个快递包裹,寄件人时烽。

鹿屿疑惑地签收之后,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听到箱子里传来奇怪的响动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看到大家的评论,我们都曾经失去,也曾经悲痛过,但烽哥和屿哥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我们始终害怕失去,没必要强迫自己忘记和坚强,回忆始终会在

屿哥走出来了,大家也轻松起来!猜猜烽哥送了屿哥什么东西→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