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今天芥川来店里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

具体哪儿不对劲儿也不太好说，因为他这人长了一副凶恶脸，平时分辨他有没有皱眉头都有些困难——毕竟他没有眉毛嘛。

芥川：现在开始迫害无眉人士了是吗？！

他表情诡异地慢慢踱步来到了吧台前，我把正在看的番剧暂停，抬手向他挥挥：“日安，迪亚波罗先生！中也在那边的猫爬架上睡觉，你直接去抱他就好啦。”

芥川瞥了一眼在猫爬架上睡得四仰八叉肚皮起伏的中也，迅速又把目光挪回来，对准坐在吧台前那个背对着他埋头苦干的青年。

中岛敦是今天被我从侦探社拉下来的。他此刻正拿着一块巴掌大的木头，用小锉刀一点一点地雕刻，给他手中这把已经初具雏形的木椅刻上造型有些奇怪的胖胖的龙。

此刻蹲在我手心里看番的玄鸟球球就是木头龙椅的未来主人，他时不时转过小脑袋看一眼雕刻进度，就像小监工一样，还会啾啾地讲一些打气的话：“尚可！汝的手艺不错啾！”

政哥哥是一只需要精细养育的鸟。和博士他们不同，政哥哥需要自己专属的大鸟笼，专属的鸟澡盆，专属的鸟类营养品，甚至因为鸟类消化系统的原因，他还需要鸟纸尿布。

我给他买了一只超大的四层鸟笼，底下铺着方便清理又吸味道的染成金色的玉米芯，第一层放着黑色玻璃烧成的浅口大碗做澡盆，笼子周围悬挂上带着龙纹的金色绸布，最后我郑重地给鸟笼挂牌：

[阿房宫]

嬴政：“阿房宫是什么啾？”

我说：“是您的超豪华大宫殿呀。”

嬴政：“朕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宫殿啾。”

我：“……诶？！但是《阿房宫赋》说：六国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嬴政：“那应该是造谣啾，‘阿房’在老秦话里是‘那边’的意思啾，朕才不会给宫殿取名叫‘那边宫’啾。”

我：“……杜牧，滚出来！造谣过五百刑拘！”

小玄鸟蹦进大鸟笼，探头看了看我给他准备的黑色琉璃澡盆，又歪脑袋发问：“上面挂的牌子‘华清池’是什么啾？”

我：“啊，这个，这也是西安著名的皇家大澡堂——”

嬴政：“华清池是唐玄宗挖的啾。”

我：“……对不起！那，那我改成‘太液池’！”

嬴政：“太液池也是唐代的啾，是唐太宗挖的啾。”

我：………………

不是，老李头你们一家子咋这么喜欢挖大澡堂子？！

有瘾还是咋的？！

浴缸容不下你们了是吧？！

陀思在一旁发出了某种嘲讽的“嘻嘻”声。

出于对生活品质的要求，我请到了楼上侦探社的中岛敦给政哥哥雕其他小家具。

他第一个雕的就是小龙椅。

芥川站在敦身后，用几乎可以吃人的眼神盯着认真做雕刻的白发青年，过了大概半分钟，像是艰难地作出了什么决定似的，芥川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口罩戴上了，然后僵硬地走到猫爬架前把还在熟睡的中也抱下来，动静很大地挨着敦坐下了。

敦被旁边的声响吓了一跳，他回头看了一眼芥川，总觉得这个戴着眼镜的家伙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是迪亚波罗先生，店里的熟客，特别喜欢中也。”我介绍，“迪亚波罗先生，这是楼上侦探社的中岛敦，我请他来给政哥哥做把椅子——政哥哥是我们店里新来的员工，你看！”

我把青蓝色的玄鸟球球捧出来，大秦皇帝骄矜地挺了挺小胸脯，啾啾地叫：“允许汝直视朕了，异邦人。朕命你今日好生吃喝，尽情吸取狸猫，不必惶恐啾！”

芥川：“……你这鸟派头挺大。”

“因为这是千古一帝政哥哥嘛！”我揉揉他胸前柔软的羽毛毛，他舒服地抖抖尾羽：“继续观剧吧，啾。”

于是我继续开始放《百家讲坛》，顺便一提这是政哥哥主动要求的，因为他想全面详细地了解一下之后的历史。我还记得看完秦末楚汉争霸那一段之后的那天半夜，从鸟笼子里传来了“胡亥……朕……打断你的腿……啾……”的声音。

敦听到芥川的声音之后，再一次回头仔细的打量了他一圈。芥川八风不动，自顾自地摸中也的肚皮，中也此时还没怎么清醒过来，半梦半醒中习惯性地开始蜷起四只小短脚呼噜呼噜。

敦似乎是觉得爱撸猫的男孩性格不会太坏，他稍稍放松了一点警惕，问：“这位……迪亚波罗先生，你为什么在室内还戴着口罩呢？”

芥川闷闷地咳嗽了几声才回答：“生病了。”

在他的咳嗽声响起之后，露西像是闪电一般从后厨冲过来：“隔离！保持社交距离——隔离！离敦远一点！！！”

芥川：？？？

敦也被吓了一跳：“这……没关系，我身体很好，免疫力很强的！”

露西警惕地看了一眼芥川，然后絮絮叨叨地转头回后厨：“真是的，季节交替的时候生病的人也太多了！要我说就是平时一直待在这种空调度数开得太低的房间里，骤然走到屋外去，身体受不了所以才生病的。空调度数保持在26°左右其实就可以了——”

趴在空调出风口下面的陀思耳朵耷拉了下来，装做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芥川从折而复返的露西手里接过饮料，他端起来，扒拉开口罩，掩饰地先喝了一口——

然后差点喷出来。

“这杯子里是什么东西？你、你给我下毒了吗？！”他下一秒就要放出罗生门，露西转过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什么啊，那是我好心给你冲的板蓝根冲剂诶！”

“是啊是啊，没病有病都喝板蓝根冲剂，板蓝根包治百病！”我瞎逼逼道。

系统：【你放屁。】

政哥哥也煞有其事地点头：“中药很有效的啾！”

芥川顶着我俩认真的眼神，犹疑地又看了一眼被子里黑乎乎神似咖啡的饮品，然后趁敦还没抬头之前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

芥川：“有点甜。”

“那是，板蓝根可好喝了！”我竖大拇指。

芥川重新把口罩戴上，斟酌了一番之后，对我说：“藤丸小姐，不知道你周末是否有空？”

我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稍愣了一小会儿。等到露西开始掐我的腰之后，我才急急忙忙回答：“有、有空的。可是，你有什么事情……？”

“咳。”芥川微微别过头去，在他手底下翻着肚皮也眼露震惊的小橘猫的注视下，慢吞吞地说：“想请你看电影。”

我：……

半晌后，露西出声打破了沉默。

她拉起我的手，哽咽道：“香，像你这样憨憨的迟钝动漫宅都能有人约着出去看电影，我觉得自己也不能继续别扭下去了。感情就是要主动出击，感情就是要直球进攻，直面疾风骤雨才是HE的最好方式！”

我都傻了：“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我不做傲娇女配啦，香香！”

在我们惊恐的注视下，露西一个饿虎扑食隔着吧台就跳起来去揪敦的衬衫领子：“所以说你这混蛋！当年杏花微雨你说你会回来救我，结果你救了个屁——”

我们张大嘴巴看着露西扯起敦就往她的异能力“安妮的房间”里头塞，芥川不知道为啥看起来还挺高兴。

博士是最沉稳的，他伸出爪子拍了一下播放器，登时，咖啡厅里的音箱就传出了花泽香菜甜美的歌声——

“Se-no——这样下去的话不行啦（demosonnanjiada-me），这样下去的话你看嘛（mousonnanjiaho-ra），我的心已经为你（kokorowashingasuruyo）越陷越深啦（mottomotoo）！”

配合着露西（cv：花泽香菜）狂暴的大喊声，效果更好哟，啾咪。

“她同意了？”

“同意了。”

森背着手站在笼子前，芥川回答过后就静静地不再出声，而是同他的首领一道，安静地望着铁笼中摊成一坨饼一样睡觉的熊猫崽子。

“……中也怎么样？”

“过得很好。”芥川在稍稍犹豫过后说，“还胖了点。”

森背对着他笑了笑：“你常摸他，感觉应该是准的。”

芥川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太对劲。

天天去店里吸猫不是你批准的吗首领！

“那天我会提前安排好，电影院里都会是我们的人，你只要表现得和平常一样，把她带去影厅就行。”森看着爱丽丝伸手向熊猫崽崽递出一根细竹子，熊猫崽崽耸耸鼻头，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剩下的，只要不让无关人等知晓内情就可以了。”

芥川回答：“是。”

熊猫崽崽伸出两只小爪子，努力去捞竹子。爱丽丝坏心眼儿地左右横扫，愣是没让黑白毛团捞着。熊猫在失败了几回之后，委屈地“嘤嘤”哼唧了起来。

“你看他，还有半分知性吗？”

芥川扫了一眼张开嘴，露出满口小奶牙企图恐吓爱丽丝的熊猫崽子：“……已经看不出他身体内身为人类的灵魂了。”

“是啊，明明刚刚把他捕捉来的时候，这家伙还能试着撬锁逃跑。短短几天，身为人的知性渐渐丧失……”森垂下眼，“如果再过段日子，他是不是就真的会永久地变成动物呢？”

芥川也不知道答案。

“但或许，藤丸立香知道。”

森转过身，抬手招呼：“走了，爱丽丝。”

“不嘛，人家还想和熊猫玩！”

“乖乖，我带你去买新衣服好不好呀？”

“人家就要熊猫！！！”

芥川跟在森身后走出这个逼仄狭小的房间。在他们身后，铅门，合金门，钢门层层合拢，而什么都不再关心的熊猫崽子抱着刚被送进笼子的盆盆奶，吧嗒吧嗒舔得快乐无边。

今天的睡前补番时间，陀思一反常态地挤开中也凑到我旁边，狐狸脑袋往我肩头上一搁，甜蜜蜜地问：“周末你要和没眉毛去看电影吗？”

我的手放在趴在我床边跟着一起看《海底两万里》的博士头上，心不在蔫地捏着熊熊圆耳朵：“去啊。”

“嘤，我也想去看电影。”陀思毫无羞耻感地撒了个娇，“能带着我一起去吗？”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外头可是很热的，你离开空调房不是会开始换毛掉毛么？”

“没关系，我可以克服。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看看电影嘛。”陀思说完之后，中也都用猫猫脸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我就怕电影院不让带动物进去。”

陀思说：“你低估横滨人民对异常情况的忍耐程度了，连异能力者都能满街打架，只是带狐狸进电影院……”

我想了想：“行吧。”

“嘤，不过想想看，只有我也太寂寞了，其他留在家的动物岂不是很可怜。”陀思假惺惺道，“不如把其他人也带上吧。”

我：“……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讨厌，立香把我想太坏了。”陀思叹了口气，“从本质上来说，我可是个很好心的俄罗斯人呢。”

政哥哥歪头问：“电影，是何物啾？”

“啊，电影就是……”我眨眨眼，“唉，算了，带就带吧，正好让政哥哥看看现代娱乐。反正迪亚波罗先生已经都见过你们了。”

陀思“嘻嘻”地笑了几声，然后又问：“你们决定好要看什么电影了吗？”

“没有。”我挑眉，“你又有高见？”

“不算高见。”狐狸精谦虚道，“只是，下午我上网的时候偶然发现，似乎《JOJO的奇妙冒险·不灭钻石》的真人电影的主创团队会在周末来横滨进行提前点映呢……”

我差点从床上滚下来：“JOJO真人版？！我怎么不知道？！”

“嘻嘻嘻，因为立香最近一直在忙着整理语音包啊。”陀思甩了一下大尾巴，“立香想不想去亲眼看看真人版的《JOJO》呢？能够看到活生生的替身战斗，出现在现实的杜王町小镇，还有你最喜欢的那个男人的真人版本——”

我尖叫：“会动的三次元的承太郎！！！”

陀思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博士：“是的呢，不用再搞代餐了，可喜可贺，嘻嘻嘻。”

博士：……我看某些狐狸精是真的皮痒了。

芥川挂掉电话之后，罕见地心头有些颤抖。

他回想起森鸥外吩咐的话，和刚才电话里兴奋的女孩所说的进行对比后，痛苦到喝了一大口从咖啡馆里拿的板蓝根才勉强压下吐血的冲动。

“芥川，行动以隐蔽为主，要将放映厅清场，厅内只能留下藤丸立香，其余的活物都只能是我们的人。”

——迪亚波罗先生我想去看JOJO真人版的点映！不过JOJO那么火爆，点映会不会抢不到票啊？

——抢、抢得到。我可以联系影院包场。

——包场？！哇，迪亚波罗先生果然神通广大！那，你能抢到第一排的票吗？

——……能吧。

——那，我能带着大家一起去吗？

——大家？！

——就是博士啊，费佳啊，中也啊，还有政哥哥！

——……行，行。

——对了迪亚波罗先生，你说我在电影放完之后能不能冲上去找承太郎的演员先生要个签名啊？

——……你可以试试看。

——嘿嘿，迪亚波罗先生你真好！那我请你吃爆米花吧！

——……行。

——那就说定啦！到时候周末见！影厅里带着北极熊北极狐橘猫和玄鸟的女孩子就是我啦，很好认的！

——……一定能认出来，一定。

芥川龙之介，一边心力交瘁地吨吨吨喝着板蓝根冲剂，一边深深怀疑起周末行动的前景。

首领，板蓝根能申请公费医疗报销吗？这算工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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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芥要是知道背后都是陀思挑唆的，能把狐狸精皮扒了。

行动要求隐蔽，人少，悄无声息

结果陀思推荐咕哒去看注定人气火爆还有演员出现互动的点映场，还带着熊

芥，终究一人扛起所有，吐着血去清场

芥，喝点板蓝根吧，包治百病（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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