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互诉衷肠,孙悟空亢奋的一夜没睡着觉,拉着荣锦看一晚上的星星,俩人月华为伴,整夜无眠。

他可以一直不眠不休,荣锦没这坏习惯,自从功德攒够,不生噩梦,她变得极为嗜睡。

天蒙蒙亮时,头遭将防身匕首收起来,不加戒备的倚石头上睡去了。

约摸过了许久,孙悟空瞧那容颜煞是恬淡,忍不住挠了挠腮,探手从她身侧腿弯穿过,刚一抱起,荣锦十分警觉,惺忪眼眸立刻清明。

对上冷淡禁欲的眸子,孙悟空胆儿直突突,掌心紧张的冒汗,眼神却纯良无比,他辩解道:“俺可不放纵,天寒,抱你下去好好睡会儿。”

保证罢后,荣锦颤了颤卷翘的睫毛,方重新闭上眼睛,轻轻道了句谢。孙悟空不免丧气,他师姐,真就客气的跟两家人似的,还不给一丁点信任。

实则,无论用计抑或套路,真刀真枪的威逼亲吻他半点不怵,但这次孙悟空视荣锦为囊中物,忍一时应有尽有,做足了正人君子范,老老实实放人在床上。

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仅仅同眠半刻,他只道便圣人来也难以把持得住,在熬得骨头都要蒸出汗来的高热怂动下,一只罪恶毛手悄无声息扯去霜白革带,来不及一喜,就被撵下床榻。

说好不放纵。

春天来了也不至于这般。

理亏的人,只得心虚照办,孙悟空无奈叹了一声,跑到外面吹起晨间寒风,好生令自己清醒清醒,吹散了脑子里的歹意,才勉强压下灼腹热火。

天色未亮,众猴已窸窣布置起来。

孙悟空整顿精神,翻身于石榻卧了,支着脑袋端起酒盅,停盏不喝,一手拨弄着花翎,回忆夜间述的婉转心意,吃吃发笑,赤金瞳孔隐有迷醉狂邪闪现,极是摄人心魄。

却说天上,二郎真君听调,领着四太尉,二将军,并两千草头神,往花果山挑战。

杨戬站在祥云之上,他看到那猴王坐在王座之中,一脚也踏着那座椅,迎风翎羽要挑破天去,懒散笑意中亦有轻佻倨傲神情,掩不住的桀骜霸气。

而座下一群猴,齐齐整整,排作蟠龙阵势。中军里,立一竿旗,有齐天大圣四字。杨戬失笑:“一个泼妖,安能称得起齐天大圣之职?”

语意之中,颇生赞赏。

孙悟空想得出神,漫不经心瞟一眼声音所在。

银甲黑发,玉面飞鸾目,薄唇蔑朱砂,相貌丰神俊朗,架雄鹰牵细犬,麾下带有六怪,可谓人多势众。

对那人没来由犯起一股子恶心,孙悟空又精细做打量,转起眼珠,似乎在哪儿见过。

“何处小儿,来孙爷爷的地盘撒野?快报上名来,到时下手轻些,莫毁这张俊俏脸儿。”

那话里轻狂嚣张,目中无人,杨戬拧起眉,还没说什么,一道虹光疾掠过,把孙悟空挡在身后。

正该安睡的人现身在此,孙悟空顿时没了气焰,急忙整一整衣冠,将视线转移她身上,特特晃起长翎,笑眯眯道:“是不是担心我,来给老孙助阵?”

荣锦抿紧薄唇,泛疼感消失后,潋滟桃目似映火凤烈凰,一刹燃起漫天漫地的真火。

谁出的馊主意派来杨戬?

恼火归恼火,不得不客套十分,沉沉吸一口气,打着独属招呼。

“杨戬,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你一来,我就有恙。

杨戬目光温然,那张清奇的极佳相貌上浮着沉稳,“究你有难,我来搭救。”

一旁,孙悟空却如听雷震,骤然变了神色。但见那王,凤目赤烈起焰火,半口丹唇凝寒冰。

狠狠咬住名字,揉在唇齿间反复研磨了几遍,说出的话令人遍体生寒。

“杨戬?灌江口那个?”

荣锦面色凝重,微微颔首。

孙悟空唇边带笑,内心却翻涌着滔天巨浪,思绪争做万马奔腾,妒忌好比附骨之蛆,在阴暗的深渊露出头,爬满每一寸角落,直至遍布整个胸腔。

他一声不吭,全部压下。

不紧不慢坐起身来,气势毫不逊人,抖了抖赭黄披风,手上顷刻多一根金铁神兵,嘴角噙缕讥嘲,“我不曾会过,这位便是杨家小圣,怪不得师姐来的快。”

听此称谓,杨戬剑眉深锁,又看荣锦自由往来的样子,当如流言蜚语所传,与妖猴串通一气,思转间,他不免有了考量。

荣锦一边执剑准备迎敌,一边暗忖,二郎神与孙悟空斗法,自己还要麻烦,他不攀天亲,不如挟恩以报说动策反,心念电转,计上心头,

“杨戬,昔年沙场之上,你风头无两,我敬你是条英雄,暗中多次救你,虽然你不”

话未吐干净,却被猴子一把拦回腰肢,死死贴紧她,“师姐错了,他算什么英雄?靠女子救命算哪门子英雄,如今你的英雄在这儿呢!”

孙悟空钢齿磨得嚯嚯响,宣布主权一样,嘴唇附于耳畔狠印一下,眼风挑衅似的扫过去。

果见杨戬目光一凛,瞬间便已是提上神刃,顿时心头又是畅快又是暴怒。

被挑起的妒火,在四肢百骸滋滋烧着,这个人是心中禁忌,忍不住不碰,碰了又会口不择言,嫉妒吞噬理智,臂间劲头愈发失控。

腰中痛感难耐,荣锦有些吃不消,计策难免打断,拍拍毛手,给他一个信心百倍的眼神,意思让他放心。

孙悟空放不下心。

自天界至花果山,她从来冷冷清清,唯独对这人好言好语,当初不惜将他撇下,千里奔赴商周战场。他旁敲侧击问起可曾因丢下他而愧疚过,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那人不在,他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陪他能在花果山好好过日子,人来了呢?

如果她依旧选择离开,那他怎么办?去抢?还是放她与别人缠绵悱恻,恩爱亲热?

狗屁!

孙悟空搂的太狠了,搂的两个人密不透风,荣锦近乎要嵌身体里。她使劲掰着束得她发疼的铁臂,孙悟空姑且低下燃火的金眸定定凝视,任她拍打,执拗的不松半分。

腰上力道大得惊人,荣锦一筹莫展,打算豁出一张老脸随他去。

然而忽然想到云头上有许多仙友观战,脸颊倏然叠出浅浅飞红,转身贴在肩头,悄声细语问能否松一松。

身后人无动于衷。

无法,只好遂他意,荣锦顶着滚烫的脸颊,微扬臻首,拿出长辈风范,“大丈夫立在世间,信义最著,望真君能以昔日恩情为重,先行收兵,这,我不必你救。”

虽然语焉不详,不难看出他二人亲昵关系,杨戬猛的皱眉,心道果然如他所想,可是天条威严,两人先前便有深厚情谊,又怎能眼睁睁看荣锦步他母亲后尘?

跟在身后的哮天犬知杨戬身份不便,化了人形来劝,“荣锦,你执意与我主人为敌,我主人不能因私废公。”

“即便为敌,杨戬,我有几次旧恩与你,单提一桩,足要你休战了。若不信,你心上有鳞片护体,我试一试能否牵应。”

杨戬不甚明了,左右看看梅山六兄弟,眼神询问,几人或低头或侧开,目光闪躲,杨戬心下疑虑,蹙额近前几步。荣锦将手一扬,要施法建得联系,却被金箍棒压下手臂。

猴王将她两手一并箍起来,目灼灼燃着火苗,神情似笑似怒,耳语厮磨,“不想师姐如此痴情?分明与我订好了终身,心里边仍念着老相好?”

“你旧事重提又如何,指望他能认清恩人,不值钱的垂怜一两分,休了家妻跟你好不成?”

想二人误会解开以后免不得郎情妾意,他眸光幽暗,脸蓦然紧绷起,不再有一丝神情,语气森森如同阴雨布下,“就算是了,你看俺老孙答应否。”

直到这时刻,他依然记着给荣锦留丝即将坏完的名节,紧紧贴着耳际,声音低的不像话,可也反倒令荣锦云里雾里。

“你净胡说什么?”

“好好好,不胡说。”他怒时仍勾唇,邪笑着在她脸侧吐息,睥睨向下看去,“老孙听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匹配杨君,生下儿男,斧劈桃山救母的杨二郎,不就是你么。”

对于杨戬,他就没那般细致体贴的心思了,口逆不道,刻意抬高声音嘲讽。

“后来不思为母报仇,没羞没躁在老玉帝手下做走狗,和西海龙王结亲家,不与灌江口受你的香火,倒跑孙爷爷的花果山乍翅。”

“哼,老孙忘了,你两口子过得甚不快活,这是要英雄救美,好叫我师姐对你死心塌地哩。”

果真内行,一车子阴间话。

杨戬俊脸微沉,攥紧了兵器。

双眸冷芒显现。

“住口!”荣锦听他胡语狺遑,少见的训斥。

却说这一凶责,无疑火上浇油,新恨旧怨,两厢一撞,又怨又妒间夹杂着莫名的酸涩,孙悟空恼恨非常,双目泛红,久忍的怒气即有爆发征兆,滚滚杀气磅礴泻出。

荣锦半惑半惊。

“你便是来日憎恨,俺也得折他威风。”孙悟空狠声说着,锋利的灼目盯她半晌,恶声道:“给我安分待在这儿,要是敢走,辱俺脸面,定教你原样偿来!”

继而旋转着金光颤颤的棒子,飞身迎上了三尖两刃刀,梅山六兄弟、哮天犬在旁协助,俱在半空中,杀彀多时。

金铁交鸣,从天上鏖战到地面,半雾半云,且行且战,冲出了花果山。慌得天上观战的仙人提防愈紧,一半随缠斗的几人而去,一半滞留花果山剿灭众妖。

荣锦扬手搭在眉心,望望变色的天际,叹了叹,讲和是讲不成了,偏那猴子一门心思奔着造反去,丝毫不留个挽回余地,她不得不陪同。

“诸位同僚,对手是我。”

纵身飞于云汉,拦了众武将,荣锦抛开孙猴子莫名其妙凶她的不虞,镇定自若面对昔年的老对手。

四海八荒许久不激风浪,没成想被一只猴子搅了个天翻地覆,荣锦感慨发笑。

殊不知,此话落在诸般神佛耳中,激起浪花一朵朵,纷纷交头接耳地哂笑讥讽。

“平地不起浪,空穴不来风,神女原来早与妖猴暗通款曲,伙同作乱!”

“猪油蒙了心,料想遭那妖猴灌了迷魂汤药,自甘堕落,与妖魔为伍。”

一句句冷嘲热讽过后,唯有太白金星苦口婆心,企图在荣锦最为在意的礼节道德上,约束两分,但话没说两句,便被阻断。

“啰嗦完了么?”

不耐烦的语调,使得各神笑容凝在脸上,息神屏气,望向清冷至极的女子。

荣锦语气生冷,“溯回断示我真命人,那定缘线业已订姻,须依天命而行,我”

“嗨呀,恶缘,恶缘!神女莫不知天道有常,变异无常?”太白金星开口,进而虚怯怯地笑,“司命星君尊崇神女,为您再探溯回,却昭大圣往后无根无缘,无念无寻,神女知也不知?”

荣锦愕然。

单单几句话,听得心中千鼓同震,万磬齐鸣。

刹那间,纷乱思绪齐涌上来,她面色惨白的呆呆立着,薄唇抿了一条直线,愈往下深究,愈是近乎分裂。

他无缘无念,那她呢?

这厢壁,太白金星见似有动摇迹象,心喜难禁,欲再启三寸不烂之舌游说。

偏有人坏事,抢先列着条条罪状,

那催云助雨两位护法天君,涨着青筋,虎目显露鄙夷,“你等私相授受则罢,趁早截断孽缘,若一意孤行,也是罪难饶恕,三界法则容你们不得。”

听罢,荣锦眼神森寒,冷酷出声:

“找死。”

太白金星浮尘掩面不忍直视,啐骂蠢钝如猪。这厮以为眼前是普通神仙?跟主掌规律的人讲法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果不其然,嗤之以鼻的女子,不由分说,一把银剑舞的杀气毕现,招招带着戾气。

银虹宛如有了生命,犹似一条白龙凌厉的呼啸前行,剑身轻颤,嘶鸣可闻。

尸体卷着飞沙扑起一阵黄土,血溅成浑浊珠子滚落。荣锦擦拭着白光凛凛的刃身,冷冷一扫,

“好大的胆子,废物也来妄议本尊。”

睨向震惊哄闹,节节后退的班部诸神,荣锦冷傲道:“手下败将,永远只能是手下败将。”

女子的蔑视,激怒了自尊心极强的神祇。

一言不合,两面开战。

剑者,心之刃也,既可为杀亦可为护,杀和护,不过一念之间。

持续交战三日三夜,孙悟空那厢与杨戬比法斗身手,各骋神威,花果山这边车轮战术不断,牵制激烈。

荣锦并非执意杀人,她只动用了剑术与法力,本身的致命杀招一概未使。但是攻击她的人,招数样样狠绝不留情,因而将他们重伤,看在玉帝的面子上,未下杀手。

只是,连日的杀戮,荣锦心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厌恶,她一个严重洁癖的人,现在看见血就烦。

第三日天刚擦亮,一白色影子由远及近,大老远便抖起拂尘,边追边是高叫:“上神止战!上神止战!”

这时候全都杀红了眼,除了战得精疲力竭和被打退重伤的武将,谁理会他。

眼见他们打得难分难舍,愈战愈勇,天奴转了转眼珠,吆喝,“神女,不好不好!你瞧那下面猴子又跑又呼,赤红红的一片,真个大火腾空势猛。”

刚喊出口,一道利刃从耳旁划过,天奴险些将浮尘跌下去,他瘫痪云头上,瞪圆了眼珠,心有余悸的呼哧喘气。

火爆声崩拉齐作,花果山烈火焚烧。

耳闻猴兵百千求救,荣锦身子矫健如游龙,与众神斗法间,一条白练倏地袭去,天奴毫无防备,那白练缚绞天奴脖间,“你放的火?”

天奴勒的脸色肿涨通红,生怕人头落地,连连告饶,“神女息怒,那火是二郎真君手下所放,这帮不开眼的,皆乃普化天尊所驱,实在与小人无半分干系啊!……”

“咻——”

趁着问话空当,一柄冷箭射出。

荣锦吃痛松下绸缎,但见神箭细长,尖头横插上臂,她目光微凝,手一狠,拔去了臂上长箭,勾出的血肉猛喷一道红柱,她轻按在伤口上,自疗片刻,便无痕无污。

古剑寒黯黯,她对峙诸神,反身仗剑一杵,独立在苍穹之间,皎皎如云间月,铮铮似雪中梅。

原本秋波盈盈的桃花眼,毕现寒光,那眼神分明就是一个见惯了生死,弹指能掀起无数血火的狠辣王者,即便是一闪而逝,依旧能够令人感觉到一阵阵心悸。

我笑,即苍生笑,我怒,即苍生尽戮。

天奴肃然起敬,见她玉甲白披,持剑而立,油然生出一种顶礼膜拜的感觉。

又望望周围一群神仙,心里鄙薄不已,天界人真如十万年前一般卑劣,以多欺少的群攻不算,还放暗箭伤人,忒不要脸!

花果山猴子们抛戈弃甲,撇剑丢枪,灼灼桃花于大火中凋零。

只听忽忽声响,冲霄密布烟升,漫天遍地赤通红,众猴蹿逃无影。

值此,荣锦要施法降雨,把火救灭,天奴大步赶上,阻道:“神女暂歇,莫管这无关猴群,小人冒险赶来通报,是大圣爷遇着劫了。”

孙悟空?

荣锦眯上双眼,思考着话里的可信度,天奴乘势而上,短促念了半截咒诀,荣锦面有惊慌,当下收法,匆忙往两个万丈高的巨人处赶。

却说八方云雷将军,五方蛮雷使者帅众将两个天界叛贼围在垓心,气势汹汹拦住去路,“那里走!”

天奴揉着乌紫的脖颈,藏在霜麟甲后不可置信,你们怎么敢的呀?

荣锦面无异色,冷笑,“尔等只怕闻仲,独不怕我?闻仲杀得尔等,我岂杀不得闻仲?”

闻声,三十六雷神几番觑眼对望,或重或轻皆挂了彩,又不约而同看向浑身冷然的女子,心里忌惮哆嗦,陡然手足发软,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

引走了荣锦,天奴并不和她同行,故意落在后面去报信,四下无人,他不再伪装,腾云速度之快,居然丝毫不亚于荣锦。

缥缈山峰中,云雾似纱,那人负手立在山巅观摩,如沉夜一般,平静无波。

天奴纳头跪倒,道:“吾主,事从妥当,神女去寻孙悟空了。”

“不错,记你一功。”

低醇嗓音犹如醴酒灌下,极是悦耳。

天奴却发自内心的胆颤,偷眼看了下压迫感极强的背影,“小人担心,陆压神君突然相访于天界,几不捉妖,似乎是为神女而来,万一打乱主上计划”

渊的目光穿过层叠雾霭,落在法相实力不分伯仲的两人处,微笑着,却不带一丝温度。

“陆压心狠自私,这次到访,是来取我妹妹性命的,殊途同归罢了,不成时,他还将帮孤一把。”

妹妹妹?

天奴似懂非懂之余,疑惑深重,细细品来,突夹几分接近苗头的喜悦,他身兼一明一暗两任务,异常精灵,提取到重点,避免打草惊蛇,极力抑制激动,掌心都沁了湿汗。

见那人挥了挥手,毕恭毕敬就要作揖退下,却在下一瞬间,瞳孔全白,倏然紧缩,丝丝黑气自口中冒出,转眼化作齑粉。

灭口后,俊秀男子手上多了一枚古戒,长指摩挲雕刻的凸起纹路,不咸不淡的道:“法器难得,留着给桃桃用。”

挺拔的身体里又响起另一道声音,“一堆愚忠的老家伙,拢共几样神器,也舍得拿出隐匿魔气的稀罕物儿,想是怀疑了我们身份,回去一个留不得。”

渊眼神微微寒,垂下眼睑。

“就是不如这魔幸运,临死能见他真主子一面。”居高临下嗤笑一番,云青问,“你不想她活命,何须绕一大圈,向孙悟空下手?日后他要取经救济世人,岂不有天命眷顾?”

“混沌诞生初的灵明石猴,可见夺了多少造化,心若不死,便杀不死。早个几万年出世,成就何止于此,别说压山下去。”

稍一顿声,他再道:“此界人,目光所及,短寸之间。”

冷嘲完,渊缓缓叹口气,心生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但他的目标,从来不是孙悟空啊。

“妹妹,真是半分不长进。深陷虚无的感情里面可没个好下场像你像我”他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云青几乎听不见。

一手调''教大的人,无人比他更了解。荣锦敬慕强者,尊上傲下,抵不住孙悟空的痴缠宠溺,定能生出七情,荣长渊料得准确。

陆压输就输在,没有孙悟空缜密执著的心机以及霸道强硬的决断。

为人者,有大度,成大器也,腹怀应变之术,岂可偏执一端。

执于执念有何用?对付荣锦这种历遍苦楚的人便不能心软,不需要多高明的手段,强势掠夺方为上策。

极擅心术如荣长渊,将一切预算的分毫不差,却不知道,陆压是因为荣锦许过誓言才望而却步。

虽疑心其中有内情,荣长渊不屑多想,他只知道,这都不是开始,仅有荣锦应下这劫,计划才是刚刚开始。

神女染了凡尘,着了情''色,即便不得已飞回天外神界,相思牵挂几多煎熬,也会有再下凡的一天。

“爱欲于人,犹执炬火,逆风而行,必有灼手之痛。”

天上扫出的劲风将这句话打散,深沉的紫眸中划过痛楚,分不清他究竟在说荣锦,还是在说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