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捆绑

场景一变。

白狸毛发回归原样，散发着光泽，洁白若雪，身上伤口尽皆痊愈，可口中好得很快的女孩却依旧是伤痕累累，血迹不断。

她倚在墙上，面色苍白，脸上却带着笑意，“你属哪类生灵呢？我在书上看到过，山林有兽，毛短而密，生尾，是小老虎吗？”

白狸睁着琥珀色眼睛，圆脑袋歪了歪，这么多天的相处，没了害怕恐惧，纵身扑她怀里，甚是亲昵，蹭着女孩柔软的脸颊。

她发痒的笑起来，“哈哈哈，你承认了对不对，你就是一只老虎。”

“傻子。”荣锦忍不住开口，“它是猫。”

女孩笑声戛然，惊觉的捂住嘴巴，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外面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过，直到慢慢离去，她竖起耳朵，声响没了很久后，方才将藏在身后的白狸拿出来。

“不怕啊，不怕，我兄长是龙皇，我兄长是龙皇”女孩喃喃自语。

荣锦目光冷然，脸上满满嘲讽。

没体验过爱的人，总会被虚伪的爱蒙骗。

女孩自我安慰了一番，她惯会苦中作乐，在这黑黢黢，只有一丝光芒透过来的地方，她追寻着那抹亮色，十分知足。

像一颗明珠照着她，永不黯淡。

手下动了动，逗弄着怀中乖巧的白狸，就摸着它，一下又一下，绒绒的，毛毛的，不时喟叹一声，“你好软啊，毛绒绒的，我喜欢你，我们永远做朋友好不好？”

白狸喵呜一声，窝她怀里撒娇，女孩抿唇而笑，含蓄内敛，“那你就是我的朋友了，你会不会很厉害呢，西方白虎具杀伐神力，法术强悍，很是勇武，你你能不能”

如果有一个虎神那样的英雄

想了片刻，她复摇头，“是我发痴了你且护好自己，要听话，不要让别人把你抓走，好吗？”

“我不想一个人了，很寂寞。”

未能得到答复，女孩并不在意，顺着茸茸的脊背摸到了后面，手心握了握尾巴，哪知狸猫嚎叫一声，登时跳起，盘着身子。

“啊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能碰尾巴！”女孩不住的道歉，却因身上的伤口无法挪动，倒吸着凉气。

“对啊，不能碰，不然它会炸毛，会把自己缩成一团。”荣锦弯了弯眼角，温柔的能溺出水来。

她蹲到小猫儿旁边，虚幻的戳了戳藏起的尾巴，虽然触摸不得，依旧笑的十分柔，“又见到你了。”

白狸正在赌气，唤了几声不应，缩在一处背对着她，坚决不再回头，女孩满是懊悔歉意。

尚且不远的距离，她挪的极困难，攀着地，一步、两步、三步——她拖拽着身躯，咬紧牙关，额头沁着细汗，爬过的地方拉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盯着近在眼前的猫儿，带着强烈的渴望和爱怜，用尽全身力气，指缝抠嵌地面，生生撇断几片指甲，露了骨屑，一声不吭的努力向前挣扎，拼命伸手一捞，终于，软软的身子，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那么点距离，仿佛耗尽了毕生精力。

她呼呼的喘着粗气，现在才感受到身体与指头钻心的痛苦，疼得她呲牙咧嘴，然而却得意笑道，“我们是朋友，是不能丢下对方的，你要一直陪着我，你要陪着我”

白猫似有动容，眼眶里蒙着一层雾，低低叫了声，伸出温热的舌头，细细舔舐着流血的伤口，女孩蓦地发抖，呵呵直笑，“不疼，不疼。”

就这样，一人一猫在这昏暗的小屋相依为命，动动猫儿的胡须，摸摸它的下颌，好像成了女孩每日必做的事。

直到有次被打骂的狠了，藏起的白猫一掀身上的杂草，冲出来撕咬，吓得持鞭女子花枝乱颤，连声惊叫。

荣锦识得她，这个美貌女子，乃应龙一族公主。

龙族排斥外族，白猫又冲撞贵人，被带走了。

一物件儿被摔在面前时，扬起一阵尘土，小哭包的女孩罕见没掉泪，蹲在地上静静凝望着一张完整的皮毛，与旁边血肉模糊的小身躯。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剥皮酷刑。

女子报复性的大笑，“连形都化不了的异类，啧啧啧，小废物和小畜生，难怪能凑到一块儿去，你不是喜欢它么？怎么样，是不是很伤心？”

语言里，表情上，可想而知，已经将折磨她立为人生第一大趣事美事。

“谁伤心了？”她轻扬了下巴瞥她，只剩下冷笑，“它死了又不是我死了，犯不着。”

那女子一怔，厉声道:“想死？本公主便送你一程！能这样死在秦川之地，便宜你了！”

即扬手挥鞭狠狠打去，正在此时，耳边却有一声凄厉猫叫，她顿住，眼中倏然划过恐慌，低头去看，恍惚间，正撞见白狸死不瞑目，瞳孔摄着冷光，十分渗人。

她牙齿打颤，心惧不已，匆忙收起鞭子，放了通狠话，灰溜溜的走了。

渐渐的，狸奴身子开始变得僵硬，沾尘的红色血肉慢慢换了颜色，圆溜溜的琥珀眸子空洞无神，血液凝固在它的毛发上，女孩就呆呆的注视它。

“我给你留了很多好吃的，小老虎，小老虎，你太顽皮了，怎么还不起来。”

她边说，手下边往它口中塞着吃食，好像它还活着似的，“你不乖，不听话，我告诉过你了，我不需要保护，不用出来的。”

女孩喂不进去，皱一皱眉，只好将猫皮披在它身上，“你不饿，那一定是冷了，这里这么冷，你还随便脱衣服。”

“你答应要一直陪着我，不丢下我，我不会让你食言的。

不知不觉间，太阳升了又落，落了又升，循环往复，白猫慢慢腐烂，化了白骨。

女孩就眼睁睁看着。

“弱肉强食，无能为力。”这八个字从荣锦口中缓缓吐出，显得那么苍白。

弱者的代价。

————

孙悟空抽身离去时，云上霎时一轻，惊醒了陷入梦中的荣锦，她不知卧了多久，又睡了多久。

只隐隐约约记得回到了儿时。

见了一位朋友。

不太好的结局，让她一瞬间，倒分不清做的是美梦还是噩梦。

“哎哎哎你别你来作甚烦俺老孙就算了，还来烦她？”

“他让你来，你就来啊？三番这里跑，烦死了！既然那星官儿想要解象，哼，那就让他亲自来请！”

荣锦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影影绰绰看到红色背影，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好像在和司命身边的小仙官说着什么，话里仍不改平日的傲气。

“她这人就是心软，不会拒绝，天天被你们喊着干这干那，一会看星星，一会帮个忙的她不要休息的么？”

“她不在！不在！！”

“可是，那云上睡着的”

“说了不在，你竟敢不信？云上没有人，你看错了。”

“哼哼，可别怪俺没告诉你，你休想从这往前走一步，老孙在此地可是布了幌”

荣锦作为小仙官口中“在云上睡着的”大活人，不禁对悟空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啼笑皆非。

她懂得悟空的好心，无非想为她省下奔波劳累，可她心中亦明白，天庭看似安宁，实则暗地里波涛汹涌，只是众仙家不知，玉帝瞒了下来。

如今的闲适安稳也很有可能只是暂时的。

想到这里，荣锦便起身朝他们走去，天枢远远看见她，宛如看到了大救星一般，眼中似乎还噙着泪花。

“好啦，悟空，你别为难天枢了，观星好歹是我职责所在，既然醒了，理应过去看看。”

孙悟空怒瞪着小仙官，荣锦笑了笑，上前两步，打算与天枢攀谈询问司命唤她做什么。

谁知荣锦刚一迈步，孙悟空就忙不迭的向她扑了过来。

“别走！这里布了”

与孙悟空声音同时出现的，是脚下的酥麻，周身一圈灵索将荣锦捆了个结结实实。

“幌、幌金绳”

荣锦秀眉一锁，愠怒瞪向孙悟空，他却别过脸望向他处，只是小声嘀咕了几个字，很想跑走躲避荣锦的目光。

可惜他不能。

因为孙悟空急着拉她，竟也一脚踏了进来，与荣锦面对面绑在一起，此时也是动弹不得。

“我知道是你布的，快解开。”

孙悟空煞是不悦，嚷嚷:“这般急着解开干嘛，和我绑在一起这么不舒服么？老孙我虽不是圆的，却也不是方的，又不咯人。”

一派的伶牙俐齿，荣锦真想伸手打他，可越动，这幌金绳捆得越发紧了。

“别动别动，再动真就喘不过气了。”孙悟空环紧她，凤翎甩的飞起，眯眼一笑。

他的脸又挨近几分，荣锦贴在他身上，手中紧紧拽着赭黄袍，一想到小仙官还看着，脸上便犹如火烧。

苦心经营的形象，全毁这猴头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