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无日光照耀,常吹冷风,地面萦绕彻骨飕飕的寒气,荣锦本就受寒过度,损伤本元。偏偏,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孙悟空似睡非睡,几番折腾后,安分下来,时不时砸砸嘴巴,等一会,无声响了,似是睡沉了。

趁机,荣锦艰难挪挪,意图借力翻转出去,反被拉入怀中,他嘴里呢喃,“别动,老孙要睡觉。”

莫非以为,这样圈着她,便是床了?

少焉,胡仙儿风尘仆仆回来了,目视四周,对着那亮闪闪的宝衣流了会口水,却惊觉阁内没人,试探性叫了一声,循着音,就找到被弥弥白雾覆盖的两人了。

“嘻,放着床榻不躺,以天为被地为席。你们这这是想玩点刺激的么?”胡仙儿钻进云雾,意有所指的打量,笑侃道。

“乱谈。”荣锦轻骂,咬咬唇,颇是惊慌羞怯,而后忙移开话题,问了外头的情况。

胡仙儿哀叹一声:“祸事!祸事!”

纵然心中已猜出来了七八成,荣锦也决计料不到,身旁这正睡得香的猴头,一闹,居然能闹出如此大的阵仗来,简直闯祸的一把好手。

“去瑶池的路上,我撞见了赤脚大仙,大圣假传旨意,诓他去通明殿见礼,套出了盛会地,去瑶池大闹了一番”狐狸感叹一声,“真聪明呀。”

什么聪明,净是些鬼点子。荣锦极困难地忍下斥她的冲动,“妄评价什么,还不继续说!”

狐狸正正色,道孙悟空去三十三重天,盗吃了仙丹,叫那太上老君拿着空葫芦御前告状,如今天庭大乱,他又未出南天门,玉帝下旨,挨个搜查,誓要擒拿孙悟空。

听完,荣锦已是目瞪口呆。

可以,这很孙悟空。

不过,这猴子闯祸不止一次两次,珠玉在前,似乎好像勉强不是多么难以接受。

“阿锦,外头虽搜查的严格,短时间内,大约不敢往九重天来,你要不要先等大圣醒来再做定夺?”

荣锦:“你看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狐狸笑她一声,又瞧了片刻,脸渐渐皱成一团,在此地受一夜冷气侵袭,还能得了?

她施法想将荣锦移出,岂知孙悟空睡中亦有防备,刚一动,但见金光四射,煞是刺眼,晃得狐狸紧闭双目,一根抛物线划过,已经被周身罡气震飞。

好半晌了,她一瘸一拐的走回,丧气着脸,越发痛恨自己无用,同时忧心忡忡,觉得在地上躺一夜,寒气浓重,极为不妥。

荣锦微微笑着,慢道一句,“不碍事。”

实则,荣锦本身乱了内息,原不该妄动情绪,却在观星台自伤,天机哪里是人力可窥,但她强自运功,再加上阴寒体质。雪上加霜,当真伤的不轻。

狐狸不知道,却将信将疑,依旧担心,荣锦想了想,与她讲明自己的异状。

许是吃多了仙丹的缘由,孙悟空胸口似有火在燃烧,热腾腾的,发烫得很,熏的荣锦脸色稍微转好,睫毛上结的白霜,也化了露珠沾在上面。

若仅恐逼人寒气,将就一晚,应当不太难受。

闻言,狐狸仔细观察,面上果然回了些血色,甚是惊异。转念想想,二人既是命定情人,实不用她一个无能小妖聒噪担忧,荣锦有大圣看照,她便能放心离开了。

尽管出于好心,仍是不大好意思,天人交战了须臾,她道:“前些天,族内长老来信,请我回去主持大局,我本是不愿,但是现在,我想回涂山一趟,那里狐族功法繁盛,我应能尽快化作人形。”

她说的略有忐忑,而今多事之秋,心知自己无能,跟在荣锦身边,只会带累了她,倘努力修炼,说不得,有用得到自己的时候。

荣锦心里当然答应,料得胡仙儿信任他二人,不理解孙悟空闯了多大的祸端,关于天机也未曾泄她半句,自然她修炼的越久越好,能不插进这事最好。

趁此时机,摸准卑怯,话里古怪的语重心长。大意非但要她化作人形,须得炼成九条尾巴。胡仙儿一惊,听出她在赶自己,只是不明原因,可到如今,狐族事务毕竟占了上风,又因自觉无用,正值敏感之际。

低垂着头,一语不发下界了。

“哧”看她果绝的背影,荣锦轻叹一声笑出,都说狐狸狡猾,这句话,定要把胡仙儿排除在外。

想是二人争执吵到了孙悟空,转头他迷蒙着双眼,嘟囔着唤她。听孙悟空在耳边吱吱喳喳,絮絮叨叨,竟另有一番趣味,荣锦且听且好笑。

忽而,他哼唧一声,喃着梦话,“小锦哪,给你孙爷爷跳支舞来,助助兴。”

这下,她倒笑不出来了。

估计独自生闷气所致,荣锦浑身上下越来越疼,跟散了架又被重组似的,伴着痛楚,逐渐晕眩过去。

两人,一个酩酊大醉,一个昏迷不醒,算得上囫囵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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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凌霄殿,此时已乱成一锅粥,众神仙不满妖猴作乱,添油加醋一通,玉帝震怒,加紧了巡逻兵将,四处搜拿,仍不得结果。

“大胆妖猴,扰乱蟠桃盛会,盗吃仙丹,简直罪在不赦,还没擒到吗!”玉帝重重拍着玉案,吼道。

“陛下,各个地方都找过了,实在是——没有啊!”

玉帝冷道:“妖猴未下界,必在天庭藏匿,若有私藏者,一并论罪,”他撩目,环视众仙神色,俄而,问:“可有遗漏之处?”

那领将跪地,回道:“各处皆搜寻过一遍,只有九重天不曾去得。”见玉帝脸上骤然冷厉,忙道:“我等无令,进不去九重天。”

玉帝眉头一拧,料到事有不对,命李天王亲自去搜,交予令牌时,特地叮嘱道:“多带天兵,务必先将妖猴擒拿,有阻拦者,无论是谁,不必顾忌官职高低,只管拿下!”

“遵旨!”李靖托着他的塔,高声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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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初晓之时,孙悟空醒得早,朦胧睁开双眼,神清气爽。他半点不含糊,垂头去瞄美好的睡颜,心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稍微发芽,这情绪便犹如惊涛,铺天盖地汹涌而至。假若日日一睁眼,都如这般……

啧,愈想愈是一发不可收拾。

覆在衣袖上的手掌,慢慢往下移,转为了擒住她的腕子,又顺着手背沿走,直接扣住了荣锦掌心,十指细密交缠,彼此近在咫尺。

应该是得意非凡中动作太大,荣锦睫毛扑扇扑扇,仿佛有苏醒迹象,孙悟空立即侧躺,闭眼。

荣锦与地面接触过久,多少受了些影响,安稳睡一觉,但体内吸进的刺骨寒气不大安稳。

又冷又疼。

干脆入土为安算了。

“哎”荣锦叹息,脑中无比清醒,回忆起昨日毫无来由的冲动,不计后果相助孙悟空,百味陈杂。

弄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分明碰上孙悟空便遇不着好事,偏巧心绪时刻受他波动,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可真不妙。

真不妙。

侧头,孙悟空在身旁睡的毫无防备,绒绒的毛发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表情那般恬静,叫人想象不到醒来后,会是一个猖狂而又恣肆的美猴王。

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下手时机了。

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他,仿若如此做了,便能抵消难忍的剧痛,心底有个声音在不住引诱,所有的软肋,都须统统消失!

这一刻,她真正动了杀心。

荣锦身上,救人的法宝没有,害人的利器一个不落,短短片刻,甚至心里计划好了如何去杀,先用酥红珠,推其眉心,乱神夺智,再祭白骨幡,损其魂,断其身。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

“嘶——”狠狠压制邪念,眼底显出的一抹漆黑见底的幽暗气,一瞬间,又淹没在黑色眼波里,薄唇紧抿,住了念咒的嘴。

魔障了。

真是魔障了。

“可气。”荣锦低骂,绞拢手掌,达不到至圣境界,太是容易被魔气蛊惑,每每需见血方可收起。

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她安然休养一晚,旁的不说,好在力气攒了足够,起个身易如反掌。荣锦拨开卡进指缝的毛手,意欲摆脱控制。

刚挪寸许,却那只手紧紧落在腰腹,后头有慵懒一问,

“你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