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德雅仓皇逃回相国府,回去后越想越难受。第二日便跑去‘福寿宫’到太后那里哭诉。

“母后,那个宫女还是我出嫁时从宫里带出去的陪嫁侍女,跟了我好多年了,就被皇兄一脚踢断了骨头,皇兄怎么可以这样呢?”德雅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委屈。

太后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快别哭了!再哭坏了身子,哀家看着心疼。不就是一个宫女吗?再从宫里挑个好的。你说你招谁不好,去招惹他?你问问这合宫上下谁敢惹他?”

“可我也没招惹他呀?就去了他的寝宫,他就那样!”

“论理说不应该呀?皇上脾气是不好,但一向很疼爱你这个妹妹的。你没事去他寝宫干什么?”太后察觉里面有蹊跷问道。

“我听六哥说皇兄宫里新得的那个男宠是个绝世尤物,便好奇去看看。”德雅抹了把眼泪,突然抱住太后的胳膊撒娇道,“母后,皇兄的那个男宠,我…喜欢。可是六哥他也喜欢。我不能让六哥得了去。母后你得帮我。”

“哦,哀家明白了。你六哥就是没个正经的,把你都带坏了。他看上了皇上的人,不敢跟皇上讨,就把你给诓去了。”太后恍然大悟道。

“也不算诓吧?如果不是他,我还不知道有顾希这个人呢?”德雅想到顾希不由嘴角上扬,“母后,您要帮我!求您了!”

太后经不住她求,只得答应,“好好!等皇兄玩够了,哀家让他送你,不给你六哥。”

“谢谢母后。”德雅欢喜道。

“不过,最近他还在兴头上,你可别去再招惹他了,要不哀家都帮不了你。”太后提醒道。

“嗯嗯!”德雅乖巧地点头。

很多人都密切关注着‘靖希宫’的消息。又一个多月过去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个曾经喜新厌旧,换枕边人比换衣服还勤的上官岩并没有抛弃顾希。顾希也没被打死,还好好的活着。

上官岩为顾希改变了很多,对他越来越上心。但顾希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不好,经常徘徊在崩溃的边缘。‘靖希宫’内三五天,就有一场武行戏开演。

帷帐内突然传出顾希猝不及防地尖叫声,“啊!你他妈是狗呀!怎么老是咬人呢!”

上官岩停下来,板着面孔盯着他,“你说什么?”

顾希心虚道,“你…说过你会改的!”

“你是不是刚才骂我了?”上官岩厉目逼问道。

顾希惊恐地摇头,“我…不是有意的!”

“让你骂人!让你骂!”上官岩扬起手在他的嘴上抽了几下,然后凶狠地说,“小小年纪学人骂人!再让我听见你骂人,我把你舌头割来下酒!”

顾希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上官岩见他可怜,便又说道,“以后有什么不满,可以跟我好好说。嗯……以后我会注意,不咬你了。”

夜深人静,突然传来顾希歇斯底里地喊叫,“啊!我受够了!”

上官岩被他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顾希喘着粗气,满身满脸的汗,但语气明显弱下来。“你能不能给我来个痛快的!这种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过不下去也得过!”

“我不!我为什么还不死!啊!”顾希痛哭起来……

“上官岩你个王八蛋!”

“你敢还手?”

“我……没有。我就是挡了一下。”

“你刚才是不是骂我了?不长记性是吗?”

“啊!你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上官岩最近心情不佳,时常办着公就叹起气来。翁翁猜想和顾希有关,便说道,“昨天晚上,老奴又听到公子在寝宫里大喊大叫了。”

“哦。”上官岩脸色一变,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是呀。昨晚顾希又发疯了。现在两三天就闹上这么一出,朕都习惯了。”

翁翁不无担忧地说,“可是皇上,希公子情绪如此不稳定,又每日伴君左右,老奴担心……”

“能有什么事?他就一个小孩子能翻出什么浪来,朕还治不了他?”

“可是人难免有疏忽的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

“没事的!他就那点能耐。心里憋屈哭哭闹闹就好了。你不要跟任何人说,特别是太后那边。”

翁翁不情愿地点头道,“老奴,知道了。”

上官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无奈地问,“翁翁,你说朕对他是不是已经够好了?朕把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和爱都给了他,为什么他还天天不快乐?甚至不想活了呢?”

翁翁很少见这位杀伐决断的君主这么委曲求全又无助,心里难受得紧,“皇上,这事跟您没关系。您做得已经非常好了,是希公子他太不知好歹,辜负了皇上的一片真心!”

上官岩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翁翁开始数落顾希的‘罪状’,“皇上,真的是公子的问题。他就是从小被家里人惯坏了,一身毛病。别的不说,就说他平时的生活习惯。老奴伺候一辈子人了,就没见过这样的。真是遇上对头了!”

“怎么了?”上官岩问。

“不是老奴抱怨,这位公子真是太难伺候了?不说平时对人不理不睬,问十句答不了一句。一天到晚没个笑模样,像是谁欠他多少钱似的……就说这一日三餐,简直要愁死老奴了。论理说,这宫里什么珍馐美味没有啊?但皇上您猜怎么着,愣是没有他喜欢吃的!”

“哦?都不喜欢。他最近吃饭还不好?”

“是,吃得很少。老奴怕他身子受不了,就问他喜欢吃什么,让御膳房去单独做。他想了一会儿,后来眼圈还红了,‘吧嗒吧嗒’地掉起眼泪来。老奴一再追问,他才说,他以前最爱吃他母亲包的饺子。我细细打听了什么馅料,专门找了御膳房面点大师傅包了饺子,亲自给他送过去。结果人家只吃了一个,就不吃了。”翁翁一抱怨起顾希就刹不住车。

“啊?是不合口味吗?”

“老奴不知道。问了他也不说。反正就是口味刁钻,脾气古怪!老奴伺候过这么多主子,没见过像他这样的。皇上您身份如此尊贵,也不像他那么难伺候!”

“他……也许心情不好,所以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上官岩替顾希解释道。

“他心情不好?公子天天都能伺候皇上是多大的福泽呀?他却不情不愿,真是不识抬举!”

上官岩轻叹一声,“他这样也有情可原,他不愿留在宫中。是朕勉强了他。”接着他又神往道,“翁翁,你记得他以前的模样吗?朕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震住了。他的眼睛那么清澈,笑容那么明媚,朕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清爽的男孩。见了一面就再也忘不了。他那会儿特别爱笑,看到他笑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感觉天都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他笑?”

翁翁看着皇上的样子,心里很难受,苦口婆心地劝道,“奴才不记得了。不过,老奴只依稀记得这个公子几年前伤过皇上。这样难驯化的人,老奴害怕不但伤了皇上的人,还伤了您的心!皇上,您如果喜欢喜兴的,奴才给您挑个好的,保准又听话又爱笑。”

“以前他伤我也是有原因的,他也受到了惩罚。”上官岩有些警觉地望着他,“你…不喜欢他?是不是看他哪里都不顺眼?”

翁翁躬身道,“老奴不敢!老奴就是觉得他那副样子配不上皇上对他的用心。他做为皇上身边的人的确很不合格。但是他身上的毛病,老奴可以治!只要皇上首肯,愿意把他交由奴才□□,奴才保准让他脱胎换骨,对您服服帖帖。”

上官岩一笑,“无须如此。宫里的人都一样,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应该让他保持本性。你也别总是盯着他。朕是真的喜欢他。你对他宽容一些。”

翁翁点头笑道,“皇上喜欢他,不但老奴看得出来,这合宫上下怕是没有人不知道。除了希公子自己。要不怎么您能独宠他好几个月呢?皇上对哪个嫔妃、美人也没宠幸这些日子?后宫都嚷嚷开了,不知这位公子拥有什么魔力,是何方神圣呢?”

晚上,上官岩回宫看到顾希警觉的眼神,都怕了。他有些疲惫地说,“小希,今天我忙了一天特别累。我不招惹你,你也别闹,咱们早点睡。”

入夜,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都没有睡着。

上官岩看了一眼顾希,“你也没睡呢?那咱们聊一会儿天吧。”

顾希没说话,就睁着眼睛、无声无息地平躺着。

寂静的夜,只能听见上官岩喃喃自语的声音,“今天白天我跟翁翁谈起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挺感慨的。那时的你那么爱笑,那么灿烂,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而现在你阴郁敏感,还总是哭闹。我知道你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但…我也没办法,我不能放你走。我很抱歉,把那个阳光快乐的你弄丢了。我正在努力地想把他找回来。可只是我自己努力不行,你也要试着接受我,接受自己的命运。就像咱们俩脖子上的那两块玉,本来就是一体的。咱们俩注定了这一辈子都要纠缠在一起,永不分开……”

顾希背过身去,无声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