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再次皱眉嗅了嗅,心中不免一沉,不仅是油,似乎还是火油的味道。

她虽然不是这里的土著,但多年在小说电视剧的浸染下也知道这玩意儿是用来助燃的,周遇开的是助眠店铺而不是酒楼,显然本来不应该会有这些东西。

循着味道转了一圈,周遇也没见着到底是哪里淋上了火油,正有些头疼究竟是谁又下了手,背后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还有一道笑意满满的声线:“周遇姑娘来得可真是早,倒显得我这个懒人有些拖沓了。”

周遇转过身来却是一愣,面前站着的不仅是摇着折扇的崔放,还有落在后面几步远的神情难看的周怜。

这倒是奇了怪了。

崔放瞧见周遇的眼神,忙收了折扇,尾端一指周怜摆手道:“这位姑娘说是你的妹妹,有要事相告,我看她的确神色焦急,便领她进来了。”

周遇闻言挑了挑眉,叉腰看了一眼周怜,近些日子沈婧和江弈总是找事,倒让她有些忘了这个安分了不少的周怜了。

“你有事找我?”周遇有些狐疑道。

就瞧见对面的周怜咬着下唇似乎有些纠结,明明有些紧张却还是骄矜地抬高了下颌,有些害怕地瞥了一眼笑眯眯的崔放,这才僵直着脖子出声道:“我、我那天偷偷跟着江弈,看见他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了些什么。”

周怜抬眼看了看周遇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又接着道:“那管家领了他的命令就去找了东街的地痞,当时我没怎么在意,结果我今早去首饰铺子的时候恰巧碰见那地痞抱着什么鬼鬼祟祟地往这边来了。”

“心中有些好奇,我一路跟在他身后但又不敢跟得太近,没看见他在干什么。”周怜吞咽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但我躲在巷子里,看着那地痞离开时闻见了一股子火油的味道。”

周怜说着十指攥紧了衣角,又小步离着崔放挪远了些:“我心里害怕正想走,就、就被这位公子截住了。”

周遇听完这番说辞气得不禁在心里冲远在镇国公府的江弈翻了个白眼,这都是什么烂人,为了逼她回去,为了让她的店开不下去,竟然想了这么个阴狠的损招。

这场子要是不找回来,她周遇的名字倒着写。

周遇那双大而圆的眸子微微眯起,瞧着周怜淡淡道:“我倒是小看了妹妹,这种阴私也能探听得到。”

以防万一,还是看一下是不是江弈那狗东西又哄着周怜来给她挖坑。

“我说的都是真的!”周怜看着周遇眼底的怒火忙解释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江弈这个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怜提及此一改之前小心翼翼的模样,咬牙切齿道:“二姐姐难不成真以为江弈心悦于你,不过是看你好拿捏有用处罢了,如今你离了他的掌控,便想法子害你。”

周遇冷眼旁观周怜在一旁演这些姐妹情深的戏码,明明就是想借她的手报复江弈吧,不过看来江弈这下算是彻底翻车了,估计是眼看着周怜不信他,她也离了镇国公府,这才急了想法子逼她回去吧。

“行了,差不多得了。”周遇摆手止住了周怜的戏,示意她可以走了,“这次便多谢你,不过你这些话有本事还是留着跟江弈说吧,本姑娘对他没有半毛钱的兴趣。”

看着周怜被崔放吓得头也不回的身影,周遇挑眉笑了笑,揶揄道:“没想到整日里笑得桃花朵朵开的崔公子也有被人视作洪水猛兽的一天,真真是稀奇。”

崔放闻言也不恼,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这话真是担不起,问了下话而已,谁知道你这妹妹如此胆怯,崔某可背不起这锅。”

眼下知道了幕后黑手,但周遇还是摸了摸下颌认真道:“可惜周怜没看到那地痞东西放哪了,说来也是奇怪,我也有隐约闻见些味道,但找了一圈也没看见。”

这时崔放微微张开双臂,支着折扇在周遇面前转了一圈,像是求夸奖似的眨眼笑道:“我还以为这种程度的气味正常人应该闻不见了,没想到周遇姑娘鼻子还挺灵,你放心,那些危险的玩意儿早处理掉了,我崔放全权负责的铺子怎么会出意外?”

这人消息灵通动作快,绝非池中之物,周遇虽是面上陪着笑,心下却不禁沉思这人如此帮她又是为何,她不相信这世上能凭空掉什么馅饼,一定是还有些她没注意到的东西。

这件糟心事仅仅就像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周遇助眠店的开张。

反而因为这几日崔放按照周遇说的准备了不少画好的宣传单在街上分发,不少百姓都对这助眠店有很大兴趣,毕竟这全京城独一份,听说坐堂的姑娘就是镇国公世子妃,还为当今皇后娘娘助眠过哩!

不得不说,周遇这下是误打误撞得了个“名人效应”,连代言都不用买了,毕竟谁又能大过皇后娘娘去呢?

周遇站在店铺门前,为开张做最后的准备,听到四周杂七杂八“世子妃”的称呼还是经不住有一阵恍惚,江戈并没有签那封和离书,连这次她搬出来开助眠店,镇国公府对外的说法也是镇国公世子妃为了京城百姓的睡眠着想,这才开了铺子。

她不明白,他们之间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又何必要用这仅有的纽带去维系呢?

站在门前的崔放一反常态,换了一身颜色极为鲜亮的衣裳,风拂过带起衣角,简直像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花蝴蝶,似乎今日格外高兴。

周遇眼角抽了抽,不禁小声问道:“我说你这怎么一夜之间审美情趣变这么低俗了?”

崔放火速眉梢眼角都耷拉下来,委屈巴巴地瞅了周遇一眼,用折扇遮住唇角同样小声道:“周遇姑娘啊,我这可是为了你跟人打赌输了这才被迫穿上的啊,啧啧啧,我跟你说,这有些人表面上老实得跟个木头似的,实则指不定心里多黑呢,唉呀,我这真的老实人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喽。”

额角青筋一跳,直觉告诉周遇,她并不想知道崔放以她跟别人打了什么赌。

眼看着准备得差不多了,崔放示意一旁的小厮可以把那块牌匾上蒙着的红布拿下来了,随着鞭炮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周遇盯着那块字体苍劲有力的木匾默默手痒了起来。

拳头硬了。

如果她没瞎的话,这“芋泥小铺”四个字分明是江戈的笔迹!

周遇脸上带着笑,边招呼客人进门边凑到崔放身侧磨着后槽牙道:“我说崔公子,你有什么想跟我解释的吗?”

明明之前就跟他说了这铺子是她周遇一个人当营生的,与镇国公府无关,这崔放还偏偏跟她对着干,请江戈来题牌匾?!

崔放后撤一步,忙支起折扇挡在额前,只露出一双眼尾上挑的眼:“那什么,这也在打赌范围内,若是你不喜欢,过两天我再寻人给你换一个。”

周遇这气,要是还巴巴地去换,岂不是倒显得她落了下风了。

而崔放这厮,眼底没有半分歉意,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人还真是把言行不一做到了极致,周遇一面挽起袖子往堂中走,一面垂眼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要从她手中图谋什么。

助眠是件体力活,周遇眼下无比想念之前那些直播的日子,还是有高科技的日子幸福,用锦帕拭去额角的汗,周遇看着红豆端茶倒水的身影开始琢磨起来了。

这开了店就意味着人多,只她一人根本忙不过来,除了一些只买了些助眠用的方子、食谱之类回家的外,还有很多人的助眠需要实打实的人工,还是赶明个儿让崔放寻几个像红豆一样手脚伶俐的小童做学徒,也能让她喘口气。

“嘀——!恭喜宿主成功助眠,解锁道具:史莱姆。”

“嘀——!恭喜宿主成功助眠,解锁道具:马尾丝。”

“嘀——!恭喜宿主成功助眠,解锁道具:棉签棒。”

“……”

开店前三日周遇都忙得脚不沾地,不过眼见着随着她助眠次数的增加,这助眠效果越来越好了,捧着解锁的各种道具和白花花进账的银子,周遇美滋滋地消灭掉了一大碟子的豌豆黄。

这几日她忙得紧,崔放倒似乎是很闲,总是穿着那身花蝴蝶的皮来给她送吃的。

周遇不禁心里嘀咕,她印象中也没跟崔放在桌上吃过几顿饭啊,怎么这人对她的口味这么熟悉。

这日,周遇刚送走一位因为快要成亲而焦虑的姑娘,给她助了眠,又送了一个安神的香包,正在感慨原来这婚前恐惧症是不分时代的,就看见外面响起路人吵嚷的声音。

出事了?

周遇本打算出门看看,刚掀开帘子就看见门前站着一溜身穿圆领袍的小太监,为首的大太监冲着周遇行了个礼,笑眯眯地温声道:“世子妃,这几日皇后娘娘夜间又不得安睡,还要烦请世子妃再进宫一趟了。”

想起嘉懿皇后那张温柔端庄的脸,周遇点点头道:“还请公公稍等,我去准备一下用具。”

周遇也不是第一次进宫助眠了,便也没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