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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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萧子敬要把丁彬下廷尉狱,丁度当即出列,为丁彬辩护,“且慢!”
萧子敬冷冷地睨着丁度,“卿是想为宁朔将军辩解吗”
对于萧子敬冰冷之中带着点傲慢,又带着点不屑的态度,丁度心中发怒,心说,竖子,翅膀硬了,敢跟老夫摆脸色了!脸上,因为心中火起,自觉不自觉地挂了一点怒相。
“正是。陛下,天有不测风云,大堤溃决并非宁朔将军所愿。此前,宁朔将军也曾尽心护堤,没有功劳尚有苦劳。若因此不测之灾便将宁朔将军下狱,只怕会寒了天下人心。”
“天下人心”萧子敬冷笑,“论功行赏,论过行罚。倘执法不明,怎正国风国风不正,才会真的寒了天下人心!”
萧子敬此言出口,顿时引起丹墀之下一片交头接耳。众臣一致认为萧子敬说得有道理。这些交头接耳之声传入丁度耳中,丁度的大肥脸胀得通红,他是又羞又恼。拉着一张肥长的大冬瓜脸,丁度大弧度地撇着嘴,向上翻着眼睛,一副不服不忿的模样,不过,却没有再和萧子敬辩驳。
竖子,你等着!他在心中暗暗发狠。
萧子敬看着丁度这一副阴森模样,心里多少有些害怕。不过相比以前,这点害怕,轻微得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自从褚灵宾进宫后,他的胆量就变大了。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忽然找到了可以给自己当靠山的家长;像一只四处寻找枝头停落的小鸟,忽然找到了可以落下来的树枝。
褚灵宾就是他的胆量,他的枝头,他的勇气。
他是帝王,是毫无疑问要留名青史之人,他日青史之上,他想给自己留一个不那么糟糕的评价。为了这个不那么糟糕的评价,他愿以勇气,乃至性命,与权臣相搏。
萧尚出事后的第十一天,官家在阳江下游的一个小山村里,接回了活着的萧尚。
原来,萧尚当日掉进阳江,凭着本能和不算太好的水性,在阳江里载沉载浮,就在他眼见耗尽体力之时,水中飘过一根浮木,他拼着最后的力气抓住浮木,顺流而下,漂出去了一百多里。
最后水势变小,他被江浪拍到岸边,他挣扎着往岸上爬的时候,却不料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头部撞到了一块岸边的鹅卵石,当场晕了过去。这一晕就是五六天。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四面漏风的山村土屋里。
他想说话,喉咙却因为受了风寒,肿胀得发不出声音来。他躺在榻上,虚弱地比划着要纸笔,救他的这户人家却穷得没有纸笔。
连喝了几天这家主人给他熬的不知名草药,萧尚总算能勉强发出声音了。他的脖子上系着一个小小的玉如意,是他从小戴到大的。萧尚摘下玉如意,交给这户人家的男主人,让这家的男主人拿着这个玉如意去阳城的临川王府,把玉如意交给临川太妃,届时,临川太妃自有重谢。
这家的男主人不识字,且萧尚也未表明身份,但这家男主人从萧尚的话语里判断出,萧尚极有可能是一位地位尊崇的贵人。
男主人二话不说,拿着玉如意来到了阳城,一路打听到了临川王府,又费了一点曲折,将萧尚的玉如意交到了萧尚的母亲,临川太妃王氏手中。
萧尚失踪这几日,王氏夫人成天以泪洗面,不到十日,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里,出现了不少银丝。王氏夫人认定萧尚必死无疑,只是尸首尚未找到。那么黑的夜,那么湍急的浪,能活下来都怪了!
见到玉如意的一刹那,王夫人的心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再听带来玉如意的人说萧尚没死,除了额头撞破了一个口子,撞出了一个已经消下去不少的大包,人已经没有大碍。
王夫人顿时合掌称谢,重赏了送信之人,又派人进宫给萧子敬送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萧子敬。随后,王夫人派了十名家丁跟随送信之人去接萧尚。
两日后,萧尚回到了临川王府。
回到临川王府的当日,萧尚简短地写了两句话,封在一个信封里,派人送到褚府,交给何玉容。
听说萧尚没死,何玉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抖着手接过信封,撕开信皮,抽出信瓤,她看到了两句话:上天眷顾,大难不死。桂花香饼,尚可得乎
何玉容当着临川王府来人的面,当场落泪。
“你回去吧,告诉你们王爷,等着吧。”
来送信的人懵懂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何玉容说的“等着吧”是何寓意,但是他既不敢问,也不好意思问,只不迭地点头,“小的知道了。少夫人若没旁的事,小的就回去复命了。”
“回去吧。”
目送着临川王府的人出了自己的房门,何玉容拿着萧尚的信,看了又看,不知看了多少遍。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她看信的时候,那只叫药王的小黄猫正在她的睡榻上呼呼大睡。何玉容轻轻抓起它,托在掌心,对着睡得有如一滩软泥的小黄猫,又哭又笑,“药王,那个药王没死,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死,他还没吃够我做的桂花糖饼呢!”
掉了一会儿眼泪,何玉容擦干眼泪和鼻涕,去了膳房。膳房里有发好的面,她找出糖桂花,白胡麻,在膳房里一名资深厨娘的监督下,烙好了四张香气扑鼻的桂花糖饼。
何玉容带着这四只桂花糖饼,去了临川王府。
听说何玉容来了,临川太妃连忙让家丁引着她去见萧尚。如果萧尚没出事,她是不太欢迎何玉容来临川王府的。临川王府要脸,琅琊王氏也要脸,一个有夫之妇去前追求者的家里,说出去好说不好听。
所以,上次何玉容来求萧尚借她家丁去看陆澄,何玉容走后,王氏夫人语重心长地教育了萧尚一顿。
但是这次不同。这次,她的宝贝儿子死里逃生,她想开了——世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她和她的儿子问心无愧,何玉容愿意来几次就来几次,哪怕在临川王府住下,她也坦然接受。
何玉容带着四个桂花糖饼,跨过了萧尚睡房的门槛。转过放置在房门口的八折木制大屏风,她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向前迈步。
因为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躺半坐在睡榻上的那个人真是活生生的萧尚,而不是一场虚无的梦。
忽然,睡榻上的人对她笑了,向她招手,“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呀!放心吧,我是活人,不是鬼。”
一瞬间,何玉容不知怎的竟生出了一丝扭捏之情。这可真是破天荒了,从小到大,面对萧尚她从不知扭捏为何物。
提着包在一只小包袱里的桂花饼,何玉容稳了稳神,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萧尚宽大的睡榻前。
“坐。”萧尚亲热地拍了拍睡榻边沿。
何玉容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随手将手中的小包袱怼进了萧尚的怀里,“给,你要的。”
萧尚拿起包袱拆解开来,“桂花糖饼”
“嗯。”
“你亲手烙的”
“嗯。”
包袱里是个新鲜的荷叶包,打开荷叶包,又是个荷叶包。打开第二个荷叶包,现出了四只圆圆胖胖的发面烙饼,烙饼上撒了白胡麻。
萧尚拿起一只桂花糖饼,送到鼻子底下,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股桂花的甜香,顿时萦绕鼻间。
何玉容一眼不眨地盯着萧尚的一举一动,总觉得和萧尚像是隔世重逢。萧尚睁开眼就看见何玉容瞪着眼在看他,他吓了一跳,“干嘛这么看着我”
何玉容白了他一眼,“看你好看。”
萧尚笑着咬了一口面饼,“那是,阳城第一美男子,岂是浪得虚名。”
要是以前,何玉容早怼他了,要么说他自恋,要么说他脸皮厚,不过这次,在萧尚自夸之后,何玉容安安静静地没有反驳。
这安静让萧尚很不适应,“诶,我说我是阳城第一美男子。”
“说就说了呗。”
萧尚颇感吃惊,“你不骂我自恋,厚脸皮”
何玉容笑了笑,“不骂了,你确实长得挺好看的。”
萧尚眨巴眨巴眼睛,试探着问,“比你的陆郎还好看”
何玉容的心忽然像压上块大石头,“萧尚,”她的神情无比严肃,“你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萧尚被何玉容突然的严肃弄愣了,不觉也跟着严肃了身心。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何玉容看着萧尚的眼睛,红了眼眶。
萧尚看着何玉容泛红的眼眶和眼中快速涌起的雾气,很快,很认真地一点头,“好,我答应你!”
“饼好吃吗”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