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化好了妆,在月奴的服侍下,换上了一套新新裙,何玉容走出房中,看到了等在房外的陆澄。

不同于昨日的一身吉服,此时的陆澄一身浅紫色常服,腰束革带,整个人看上去英挺贵气,一点看不出出身寒门人家,身上的贵气,甚至比累世簪缨的世家子弟还要浓厚。

看见陆澄之前,何玉容原本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在见到陆澄的时候发泄出来,及至见到了如此英俊贵气的陆澄,她顿时化身颜狗,痴迷的目光在陆澄身上流连不去。

这是我的夫君,何玉容在心里对自己说,齐国第一美男子。一身的本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哈哈,我可真有眼光啊!

漠然地扫了一眼两眼窜心的何玉容,陆澄双手负于身后,“走吧,去见母亲大人。”

何玉容跟陆澄前肩而行,陆澄人高腿长步子大,何玉容有点跟不上他,紧倒着步子,“那个,夫君,你昨天夜里为什么没回房”本该用责备语气问出的话,让她说出了纯然的不解。

陆澄目视前方,“待给母亲请完了安,陪着母亲用过了早饭,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何玉容扭过脖子,仰望着陆澄不苟言笑的侧脸,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惧意。她原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见了陆澄,她会莫名其妙地怕。不是特别怕,但是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怕。

怕陆澄皱眉,怕陆澄生气,怕陆澄不理她,怕陆澄冷声冷气。和萧尚在一起时,她从来不知怕为何物。心也莫名地有些沉郁,不像和萧尚在一起时无忧无虑。

二人穿回廊过曲径,来到了褚夫人的居所,按着传统风俗给褚夫人请了安,然后陪着褚夫人去餐室就餐。

就餐的时候,陆澄和褚夫人像极了一对亲生母子,母慈、子孝。褚夫人温声细语地跟陆澄说话,陆澄温声细语地回褚夫人的话。当然,褚夫人也跟何玉容说话,和对陆澄说话一样,温声细语。

何玉容也想像陆澄和褚夫人一样温声细语,可是开口说了不到两句,她就原形毕露,露出了她多少冒了点虎气的本性。

陆澄不赞成地以眼示意何玉容好几次,何玉容吓得不敢说话了,褚夫人觉察到了陆澄的目光,慈祥地对陆澄说,“儿啊,你这个媳妇娶得好,性子好,为娘喜欢。”

陆澄明白,褚夫人这是在曲折地回护何玉容,何玉容也明白,对褚夫人投来感激的目光。

嫁作新妇的第一顿早餐,尚算圆满地落下帷幕。餐后,褚夫人在侍女的陪同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澄和何玉容起身告辞,回归自己的小院。

回去的路上,何玉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陆澄同样的问题,“这回可以说了吧,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回房睡。”

陆澄依旧是目视前方,不看她,“回去再说。”

何玉容有心跟陆澄闹上一闹,又觉得过门第一天就跟夫君闹脾气,不太好。于是,她忍着一肚子的好奇和郁闷,跟着陆澄回到了陆澄居住的小院。

脚前脚后迈进陆澄的书房,陆澄回身关上房门,这回他直视了何玉容。

“你听好了,”他的声音又冷又硬,“我和你成亲,完全是情非得已,为了你和你何家的颜面。”

何玉容的心向下沉去。

只听陆澄接着往下说,“昨晚,我睡在书房,并且以后,只要你还住在这个院子,我都会住在书房。”

何玉容心生不忿,“我要去告诉夫人!”

“可以。”陆澄语气平淡,“你什么时候去跟夫人讲,我什么时候给你写休书。”他加重了“休书”二字的字音。

休书不是放妻书,休书是男方单方面休妻,而放妻书是双方友好分手。

何玉容叫了起来,“我要去告诉陛下。”

陆澄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依然沉稳淡漠,“可以,要杀要剐要流放,悉听尊便。”

“你想让我守活寡”何玉容说出了问题实质。

“是你非要嫁给我。”

“陆澄,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歹毒的人!”因为气愤,何玉容涨得脸通红,不止脸,脖子、耳朵都红了。

对于何玉容的谴责,陆澄不为所动,自顾自地说着想要让何玉容知道的事,“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间房里,没事不要去我的书房。你想去你的铺子,我不拦着,但每晚必须回来住,褚府是讲规矩,要脸面的地方。”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不要脸呗”何玉容大声道。

陆澄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看她,“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澄身后,气愤不已的何玉容左右四顾,抓起一个茶盏,用力向陆澄掷去。陆澄的后脑勺像长了眼睛,轻轻巧巧地向旁边一闪,躲过了茶盏的袭击,顺道将那只倒霉的茶盏抓在手中,手掌一用力,茶盏刹那碎为几片。冷漠地看了何玉容一眼,陆澄扔掉茶盏碎片,走到门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何玉容泄气地坐在睡榻边,噘着嘴,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眼泪一串串地掉下来。

她想不明白,论家世,论样貌,她哪点配不上陆澄!论作生意赚钱,她不比男人差。多少男人眼巴巴地想要娶她,其中包括阳城第一富贵闲人,宗室王爷萧尚。换了别人能娶到自己,早就额掌称庆,做梦都要美出鼻涕泡了。为什么陆澄却这么讨厌自己,对自己避之不及。

默默地掉了一会儿眼泪,何玉容擦干了眼泪,抹掉了鼻涕,决定去天香坊呆一会儿。

天香坊里有她热爱的胭指水粉,香膏沐膏,以及其他可以让人变美,变香的东西;天香坊里有近似亲人的乔大夫妇。哪怕她不跟乔大夫妇讲自己和陆澄的事,只是跟他们在一起,听听他们的欢声笑语,跟他们探讨下老货新货,货款流水,也比呆在这个没有爱,没有怜惜,没有亲人的地方强。

何玉容叫上了隔她一起嫁过来的一名侍女,在这名侍女的陪同下,来到了天香坊。天香坊距禇府不近,二人出府时,被管家忠伯看见了,忠伯听说何玉容要去铺子,连忙命家奴套了辆马车,载何玉容和侍女去天香坊。

路上,何玉容在车里小声叮嘱侍女,“我和陆澄的事,不许跟太傅府的人说,跟谁也别说,我不想我爹我娘担心。”

“小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侍女从小跟在何玉容身边,极有眼色,陆澄昨夜没和何玉容同房,今天对何玉容冷口冷面,她全看在眼里。虽然没听到陆澄在房里跟何玉容说了什么,但从何玉容出房后的神情和哭过的脸面来看,大约说得也不是什么好话。

何玉容心中凄然,但是脸上嘴上不肯显露分毫。她将小细脖子一扬,“日子长着呢,这才哪到哪儿。”

侍女心说,“是啊小姐,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有你受的了。”

心里为何玉容担着心,嘴上侍女拣着何玉容爱听的说,“就是,凭小姐的容貌,小姐的家世,小姐的本事,陆将军早晚会为小姐发狂。”

“必须的!”何玉容脸上笑嘻嘻地吹着牛,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刚进天香坊,何玉容就接收到了来自乔大夫妇的惊讶。

“小姐,你怎么来了临川王来了,在后院呢。”乔大娘子一边给一位主顾打包产品,一边对何玉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