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乐不思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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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城百姓都说临川王萧尚是阳城第一富贵闲人,其实这话不大准确。若论既富且贵,萧尚确是第一,但若单论一个“贵”字,阳城第一“贵”闲人,是广陵王萧长茂。无它,只因萧长茂曾经是齐国的太子。
如果当年萧长茂没有被废,那么当今天子就不是萧子敬,而是萧长茂。萧长茂五岁被册为太子,十四岁被废,作了将近十年的太子。失去太子之位后,先帝将他封为广陵郡王。
按理说,萧长茂本应去广陵郡就藩,但先帝注重亲情,允许所有受封子嗣留在京城,萧子敬和先帝一样,顾念亲情,先帝驾崩后,允许他的兄弟们继续留在京城。
先帝在位时,失去太子之位的萧长茂,谨小慎微地活着。先帝驾崩后,萧长茂突然转了性,辞去了身上所有的职务,每日里不是在府里闭门不出,练字作画,谢绝所有访客,就是去一家名为如意居的饭店吃吃喝喝。
这天上午,萧长茂在书房里画着一幅墨竹图。画几笔,停下来看一看,补一笔;再画几笔,再停下来端详端详,再补一两笔。
一名家奴悄悄走进来,手里拿了一封信,“王爷,有您一封信。”
萧子长抬起头,看向家奴递过来的信封,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自他失去太子之位,搬出东宫,几乎很少有人给他写信。伸手接过信封,正反两面看了看,信封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文字。
“谁送来的”
“一个小乞儿送来的,说是有人要他转交。”
闻言,萧长茂的眉毛皱得更深了,他心中隐隐有了不祥之感,“知道了,你下去吧。”
家奴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萧长茂看着手里象牙白色的信封,不是很想打开,焉知打开的不是一场风波。思来想去,他终是撕开了信封。
信封里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信纸上写着寥寥数语,但就是这寥寥数语,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也足够他掉一次脑袋的了。
信纸上写着:鸾凤化雉鸡兮,诚可痛兮。若得复飞于天兮,愿否一试
这几句的末尾,小小地写了一个草体的“度”字。
萧长茂看着信纸,半晌无言。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将信纸对折,撕裂,再对折,再撕裂,一次又一次,直到手中的信纸碎如雪花,无可再撕。
随手将这一团雪花扔进脚边的废纸篓,萧长茂伸手拿过一张素笺,拿起毛笔在砚台里沾了点墨,又在砚台边沿抹了抹,然后提笔在素笺上写了几个字:此间乐,不思蜀。
写完这几个字,他找来一只信封,将素笺折好,塞进信封,又在信封的封口处打上火漆。平常打完火漆,他会用右手无名指上戴有阴刻图案的金戒指压上纹印。这次,他随手找了个圆形印章,将印章横过来,在火漆上滚了一滚。
“来人呐!”萧长茂向着书房门喊了一声。
一名家奴应声而入,“王爷有何吩咐”
“去,叫管家来。”
“是。”家奴领命而去。
不大工夫,管家来了,“王爷有何吩咐”
萧长茂将手中的信递给了他,“找个小乞丐,给他些钱,让他将这封信送到镇军将军府。”
他记事的时候,管家就伺候他,他被废,管家也没离开他。不以他是太子谄媚,不以他被废弃他而去,对他始终如一,尽心尽力。任何事情,交给管家办理,他绝对放心。
管家态度恭敬地双手接过信,“是,小人这就去。”一句话不多说,一句话不多问。给贵人当差,若想当得长久,活得长久,一靠忠心,二靠管住嘴,知道的越少,活得越长久。
“去吧。”萧长茂拿起笔,接着画他没画完的竹子。
管家转身出去了。
这天晚些时候,丁度收到了萧长茂的回信。看完之后,他冷冷一哼,“不识抬举。”
“他写了什么”坐在丁度对面的丁彬问。
丁度将信递给他,丁彬接过信,小声地念了出来,“此间乐,不思蜀。”
丁度的肉泡眼里充满了阴毒的光,乍看上去,像一双毒蛇的眼睛长在了他的眼眶里。
丁彬看完信,转动着一双和丁度很像的眼珠,不住地眨巴。很快,他莞尔一笑,“父亲大人不必为这点小事生气,他愿意当山鸡,就让他接着当他的山鸡。”
“怎么,蛮奴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丁彬伸长了身子,凑到丁度耳边,像昨天一样,又在丁度耳边嘁嘁喳喳地说了一通。丁度边听,边若有所思地不住点头。听到最后,丁度坐直了向丁彬倾斜的身体,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丁彬,“不愧是我儿,足智多谋,他日必成大器!”
丁彬微微一笑,“多谢父亲大人夸奖。”
第二天,萧子敬正常上朝。
第三天,在朝房里等待上朝的大臣们,没能等来上朝的萧子敬,殿头官在太极殿上宣布,萧子敬因病不能视朝,当日的早朝免了。
萧子敬的寝宫中,丁太后守在萧子敬的榻前,看着陷入昏迷的萧子敬,眉头深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