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口是心非

萧子敬一语不发地从嘉德宫出来，“回麟趾宫。”

吴兴紧跟慢赶，在他后面抻着脖子喊了声，“摆驾麟趾宫——”

步舆腾空而起，萧子敬直着目光坐在步舆上，身体随着舆夫的行走，微微晃动。

回麟趾宫的路上，吴兴跟在步舆旁边，不住拿眼偷眼萧子敬，只见萧子敬直着目光，不知在想什么。

褚灵宾在房中对萧子敬那一番大喊大叫，吴兴隐隐约约听了个七八成。他觉得萧子敬的醋，吃得不算错，可同时，褚皇后的话说得也有道理。

回到麟趾宫，萧子敬沉默着走进寝殿，吴兴屏着呼吸跟在他身后。殿门关上，寝殿里静悄悄的，只有呆呆地坐在凭几旁的萧子敬和侍立一旁的吴兴。

萧子敬不说话，吴兴微佝着腰，也不说话。贵人不说话，作奴才的顶好也没说话，如此最安全，麻烦也最少。

如此过了一会儿，静悄悄的寝殿中，响起了萧子敬平静中略带伤感的声音，“朕知道自己心眼小，可是朕就是走不出这个心结。她答应过朕，心里只放朕一个人。可是朕知道，她心里还有他，朕知道。”

萧子敬目光微闪，“可是朕不能总说，总说，会伤了她和朕的感情。可是不说，朕心里又憋屈。”

吴兴试探着搭了话，“陛下，您这是太在意皇后娘娘，才会如此。”

“是啊，”萧子敬叹息着说，“朕在意她，可是她不在意朕。”

吴兴眨了眨眼，觉得萧子敬说得不大对，“皇后娘娘还是很在意陛下的，知道您发水痘，娘娘就抄《消灾经》给您祈福。您病好了上朝，娘娘还给您做了两个漂亮的口罩。对了，您过万寿节的时候，娘娘不是还送了您一盒亲手做的线香嘛。”

萧子敬委屈了，“可是她给那个人做姜糖！”一提姜糖他就来气！

吴兴紧眨了几下眼睛想答词，“您要是想吃，娘娘也会给您做的。”

“朕不想吃，硬梆梆的，有什么好吃的！”萧子敬气哼哼地说。

吴兴一挑眉，一咧嘴，没言语。

萧子敬越想越气，“她就是仗着朕在意她，才敢跟朕大呼小叫，没大没小。朕又不是就她一个女人，朕要让她知道，没了朕的宠爱，她什么都不是！”

吴兴将萧子敬的话咂摸了两遍，“陛下，您又要废后呀”

萧子敬把眼一瞪，“朕多咱说要废后了！”

吴兴连忙抬起一只胖手，不轻不重地照着自己的胖脸，连连扇下，“小臣多嘴，小臣多嘴！陛下恕罪！”

接下来的好几天，萧子敬都没再去嘉德宫。这几日，他每日换一个嫔妃的寝居留宿。无一例外的，萧子敬在每个嫔妃的寝居里，要么和那名嫔妃琴棋书画，要么诗词歌赋，要么对酒当歌，好不快活。

每日，他派内侍悄悄去嘉德宫打探，褚灵宾听到他的风流事迹作何反应，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出奇的一致——皇后娘娘情绪稳定，一如往日，该干吗干吗。

每次听到如此回答，萧子敬既失望又不甘，还有点不忿——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失落，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食不甘味，强颜欢笑！

如此过了几日，萧子敬沉不住气了。他想去嘉德宫，想立刻见到褚灵宾，他实在太想她了，可是他又拉不下脸。

为此，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顿饭就吃几口，躺在御榻上，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

吴兴看出了萧子敬的心事。这天下了早朝，回到麟趾宫，吴兴小心翼翼地提议，“陛下，今晚咱们去嘉德宫吧”

听到嘉德宫三个字，萧子敬心中一动，然而脸上木若一潭死水，“去那干吗”

吴兴心中暗笑，“您都好几天没去看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该想您了。”

一听这话，萧子敬气不打一处来，“她会想朕她巴不得朕不去烦她！你没听去嘉德宫打探的人回来说，她这几日快活得很呢，又是舞枪弄棒，又是跟陈兰踢毽子！”

“那您今晚想去哪位娘娘的寝居呀”吴兴问。

萧子敬气哼哼道，“朕哪里都不去！”说着，他烦躁地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吴兴连忙跟上去，“陛下，您要去哪儿呀”

“朕要去御花园走走。”萧子敬头也不回道。

吴兴连忙扬着嗓子在他身后喊，“摆驾御花园——”

御花园里，萧子敬板着脸，背着手，东瞧瞧，西看看，没看出什么好景致来。其实，御花园这会儿的风光正好。百花盛放，柳绿花红，绿草如茵，俯仰皆是美景。

这些美景触发了吴兴的灵感，“陛下，小臣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子敬随意扯下一片柳叶，“讲。”

“陛下您看，现时节，这御花园里百花盛开，群芳争艳，陛下何不办个群芳宴，下旨邀请各宫娘娘前来赴宴、赏花。如此美景，不多叫人来一起观赏，实在可惜了。”

萧子敬转过脸看着吴兴，半天没说话，吴兴被他看得心头发毛，勉强笑道，“陛下要是觉着小臣这个主意不好，就当小臣没说。”

萧子敬回过神来，“不！你这主意很好，朕很欣赏，就按你说的办，你去各宫传朕的口谕，要她们今晚酉时来御花园赴宴。”刹那之间，萧子敬忽然觉得御花园可爱起来，既可爱又美丽，简直是人间仙境，要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能来，就是真的仙境无疑了。

“那嘉德宫……”吴兴试探问道。

萧子敬板起脸，“她爱来不来！”

这天傍晚酉时，六宫的嫔御一个个精心打扮而来。她们中间的很多人，一个月，甚至是几个月都难见到萧子敬一次，今天好容易有了相见的机会，她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好看，希冀以此搏得萧子敬的青眼。

萧子敬对每个到场的嫔御都很客气，看上去彬彬有礼，却又跟谁都不过份亲热。他在等褚灵宾，可是他左等右等，等到百花宴都散了，也没能等来褚灵宾的出现。

萧子敬实在绷不住了，百花宴散后，他带着吴兴，一路怒气冲冲地去了嘉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