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个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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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太阳日落前,阳城四门关闭,城内各坊的坊门关闭,直到第二日平旦。坊门关闭后,若有人胆敢无故出现在坊外的街道上,视为犯禁,会受到巡城士兵的严厉惩戒。只有一日除外,那就是上元节,也叫元宵节。
上元节这天,整个阳城变成了光的海洋,灯的世界。阳城大街小巷到处各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彩灯,商贩们贩卖着各式各样的彩灯,儿童们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彩灯。
这一天,老百姓扶老携幼,呼朋唤友,走上街头赏灯。赏灯之余,兼带吃喝采买。这一天,可以说,差不多整个阳城的老百姓都走出了家门。
上元节过后五六天左右,萧子敬忽然接到阳城令裴叔业的奏报,阳城东西南北四城,分别出现了大规模的大量的病人。
这些病人发病的症状一致:发热、头痛、剧烈咳嗽、肚子痛、腹泻、忽然失去了嗅觉,吃东西也吃不出味道。有些人在发病四五天后即病情危重,已经有几十人因此病而殁。据四城不完全汇总,目前全城发病人数已近千人。
裴叔业在表文最后写道,他怀疑这是一场瘟疫,若防治措施不当,恐会造成更多人染疫,死亡,望朝廷早出防治措施。最后的最后,他希望萧子敬在宫里也能采取点措施,以防瘟疫神不知鬼不觉地传进宫里。
萧子敬看完裴叔业的表文,难得轻松几天的心,顿时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即刻命人宣太医令见驾。
太医令得到宣召,颠颠赶来,萧子敬将裴叔业的表文给太医令看了。太医令这几天一直在宫里值班,没有回家。手拿表文,太医令认真阅读,很快,他的眉毛就皱了起来。萧子敬看着太医令的反应,压在心上的大石头又重了几分。
“卿对此事有何看法是否诚如阳城令所言,是瘟疫”待阳城令看完表文,萧子敬问。
太医令躬身拱手道,“以臣行医几十年的经验看,确实是瘟疫。”
一听是瘟疫,萧子敬心中暗叹,然而神色不变,“那么依卿之见,朕该如何处置,才能用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平息这场瘟疫”
太医令还未答话,一名内侍悄无声息地走进来,“陛下,广陵王求见。”
萧子敬想了想,“宣。”
不一会儿,萧长茂走了进来。见到太医令在场,萧长茂怔了怔,不过他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走到萧子敬近前撩袍跪倒,“臣,萧长茂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子敬连忙起身,俯身搀起萧长茂,“皇兄快快请起,你我兄弟不必多礼。”
萧长茂依旧一板一眼,躬身拱手道,“多谢陛下。”
萧子敬命人赐座,萧长茂坐在了萧子敬右手边的位置。
“皇兄今日怎么得闲,进宫来见朕”萧子敬温声问,他对萧长茂向来尊敬有加。
萧长茂向萧子敬拱手,“臣母迁葬之事,全赖陛下仁德,臣此次进宫,特来感谢陛下。”
萧子敬恢复宋贵嫔封号之后,萧长茂再次上书,请求将其母改葬于先帝陵侧,萧子敬准了。并因改葬之事,赏赐给萧长茂数量可观的钱帛,尽管萧长茂并不缺这笔钱。
萧子敬摆手,“宋贵嫔也是朕的母妃,当年她因太后受了冤屈,朕身为太后之子,为宋母妃身后做些事情,也算弥补太后当年的过失。”萧子敬心里,依然当自己是丁太后的亲生骨肉。
萧长茂还要再说什么,萧子敬一摆手制止了他,“家事日后再谈,朕这里有一件重要的国事,想请皇兄帮朕参谋参谋。”
闻言,萧长茂下意识地看了太医令一眼,转回头对萧子敬道,“陛下知道,臣不问政事多年。”
萧子敬正色道,“此事不仅仅是国事,也是家事,事关我们萧家社稷。”
沉默少顷,萧长茂向萧子敬拱手道,“臣,愿闻其详。”
萧子敬将裴叔业的表文递给了萧长茂,萧长茂疑惑接过,两眼上上下下快速阅读,很快,他的眉毛皱了起来。
萧长茂阅读表文时,萧子敬对太医令说,“以卿观之,该当如何尽早平息这场瘟疫”
太医令飞快地眨眼,连眨了七八下眼睛之后,他斟酌着开了口,“依臣之见,须马上拟出一个方子,布告全城百姓,尤其全城医馆,若有人出现瘟疫症状,须马上按方抓药,医馆里的郎中,也可据此方和病人具体症状适当加减裁化。”
萧长茂放下了表文,“可是,若不禁百姓四处走动,染病之人和未染病之人,和刚痊愈之人你来我往,岂非好了又染,没完没了”
萧子敬和太医令都觉得萧长茂言之有理,萧子敬皱着眉毛问,“皇兄对此,可有何高见”
萧长茂谦恭欠身,“依臣愚见,应当——”他略一犹豫,“封城。”
“封城”这个回答实出萧子敬所料。
“对,”萧长茂道,“封城。”
萧子敬双眉紧锁,“可是,封城……城中百姓日常所需……”
“我们可以组织人力,将百姓日常所需送到各坊,再由各坊坊丁送到每户人家院外。”萧长茂道。
太医令插嘴,“陛下,送物之人、取物之人,出入皆需以艾草、苍术熏过的布巾掩住口鼻;此外,家家户户还需每日至少熏燃一次艾草或是苍术,此二草皆可去除疫疠之气。”
萧子敬认真地听着,不住点头。三个人讨论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最后,萧子敬命令太医令马上回太医署,召集全体太医共同拟出一个抵抗此次瘟疫的良方。拟好之后,马上再来。
太医令领命而去,室内只剩萧子敬和萧长茂二人。
萧子敬对萧长茂微微一笑,“皇兄,朕有一事相求,不知皇兄可否应允”
萧长茂拱手,“微臣何德何能,敢让陛下相求。只要微臣能做到,定无不允。”
“好。”萧子敬正色道,“此次瘟疫,事关阳城几十万百姓性命,乃至我大齐的国运,萧家的社稷。朕想请皇兄来主持抗疫之事,别人,朕信不过。”
萧长茂再拱手,“承蒙陛下错爱,只是臣天资愚钝,不堪大任,此事干系重大,以臣之能承担不起,还请陛下别选高明。”
萧子敬摇头,“皇兄过谦了,皇兄的才干朕自幼看在眼里。不瞒皇兄,朕处理国事遇到难题,每每会想,若皇兄遇到此事,会作何反响皇兄,有时朕想,这个江山你来坐,会比朕做得更好。”
听完萧子敬这一番话,萧长茂再拱手,“陛下上承天命,下应人心,是当仁不让的真命天子。臣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未有过非份之想。”
萧子敬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深谈,他移了移身子,将身子从书案后移到了书案旁,然后面对萧长茂,毫无预兆地将上半身伏在了地上,平常人行这样的礼已是极重,何况天子。
萧长茂顿时起立,向后倒退几步,重新跪倒,给萧子敬行了个一模一样的礼。
御书房内,一个前任太子,一个现任皇帝,互相跪拜。
萧子敬抬起上半身,但依然跪在萧长茂面前,言辞恳切,并且恳切中带了哀求的意味,“皇兄,帮帮朕。”
萧长茂随后也直起了腰身,“恭敬不如从命。若陛下不嫌臣愚钝,臣定当竭尽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