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雄钦佩于长乐的运筹帷幄,长乐扳倒张显和谢平安,凭借的是阳谋,谋算的是人心。

如此大案,难得并没有牵连一个无辜之人,而且还让大皇子和太子在皇上面前狠狠吃了瓜落。

大皇子和太子被张显和谢平安牵连,被皇上当朝训斥,责令府中禁足一个月,静思己过。

从此事起,林雄收起了自己的小九九,自此对长乐吩咐的差事认真了起来,绝无半点的敷衍。

十日后,周昌盛从外面带进了六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眼睛里透着狼一样凶狠眼神的十来岁的男孩子。

周昌盛将六人领到柿子树下,他坐在一边的石凳上喝茶,又是一年霜降时,长乐又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披着长至脚踝的白色的狐皮大氅,大氅毛茸茸的领口衬的长乐一张小脸越发的雪白。

长乐身后跟着文房和笔墨,长乐端正坐着,仔仔细细的一个个的打量着这六个孩子。

这六个孩子个头差不多,甚至连容貌都差不多,穿着打着补丁的外衣,脚上的布鞋干干净净,光光的头皮上透着青色的发根。

这六个孩子瘦的往里凹陷的脸颊上带着戒备,面上没有惧色,睁大了眼睛迎着长乐的眼神。

长乐从第一个孩子开始打量,打量到第六个孩子后,又倒着从第六个开始看起。

六个孩子不声不响的挺直了腰背站着,两只手垂在腿边紧紧的握成拳,看着还没有他们高的女孩子一遍遍的打量着他们。

这是他们将来要听命的主子,主子是一个公主。

长乐沉默的审视让六人渐渐紧张了起来,十几双眼睛有些急促的眨动着。

周昌盛大马金刀的敞开了双腿端端正正的坐着喝茶。

长乐看着比自己还要高的这六人,心里很满意,林雄办事果然靠谱,送来的人都是还未认主的初期死士。

琉璃从书房缓步走出来,手里用红木托盘端着六个金元宝。

周昌盛慢悠悠的自斟自饮,品着特意为他沏的雨前茶,欢喜这茶点不少,每天都不重样,他最喜欢吃的茶就是雨前。

长乐起身,慢慢在六人面前站定,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问你们从哪来,受过何种□□,又受过如何的苦楚。要知道,没有昨日,就没有今天。

“从此时此刻起,你们六人就是我长乐公主的人了。”

“从现在起,你们六人就是我长乐的私人护卫,只听我的吩咐做事,只认我一个主子!”

“作为酬劳,我保你们每人每月都有银子可拿,每人每晚都有房间可睡,每人每天都有干净的衣服可穿,每人每天都有热水热食可用!”

长乐腰背挺直,狐皮大氅随着她的动作而甩出一道道白色的弧线,长乐捧着手炉,一边说,一边慢慢的在六人面前踱步。

“两年后,我必会给你们每人一个新的户籍,让你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存活在大炎朝。”

“二十年后,不论你们是死是活,我必会还你们自由,活着的可天涯海角随处去,死了的,我必会给他建祠堂、养嗣子、著族谱,让他的血脉延续下去,在地下也会有子孙世代供养!”

“只要你们对我忠心无二,我长乐必也会拼力护你们和你们将来的家人一生周全!”

长乐铿锵有力的说着,周昌盛放下茶碗,情不自禁的站起来,一脸肃穆的看着长乐。

这个时候的长乐,身上带着让人信服的气势。

六个人先被长乐的话惊呆,后又被长乐身上的气势镇住,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们六人从记事起就是生活在乞丐窝里,与狗争食着长大,从四五岁开始,才被林老板从街上带走,与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一起在深山里长大。

在山里,每日有窝头吃有热水喝,有一件衣服可以避体,每天还要不断的练习武功招式。

他们以为那就是好日子了。

虽然有些人身体不好,熬不住每日的操练,死了一批又一批。

他们这六人,自小一起长大,相依为命,在最初的六十个孤儿中存活了下来。

林老板养着他们六年,他们每个人都将林老板视作救命恩人。

三个月前,林老板亲自将他们从大山里带出来,告诉他们他给他们六人找了新主子,让他们六人以后就对新主子恭顺忠诚。

他们跪地给林老板磕头,他们的命都是林老板给的,别说给别人做奴才,就是立时为林老板去死,他们也是愿意的。

他们六人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上刀山下油锅,立时去死,他们都是做过这样的设想的。

但是他们六人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给他们月钱,还要给他们户籍,还要放他们自由,这是他们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周昌盛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着几个人,“听到公主的话了么?还不快给公主磕头谢恩!”

最左边的一人,也是这六人中脸庞最为清秀的这人身上一个激灵,马上跪在地上,大声说道:“谢公主大恩,奴才们必定会对公主忠心耿耿,若有二心,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其余五人也清醒了过来,马上动作整齐的跪下给长乐磕头,却没有说话。

长乐调高了一边的眉毛,看着左首边的这个少年。

少年头抵在地上,光溜溜圆滚滚的后脑勺一动不动。

长乐亲自扶起他。

少年的目光停在长乐干净的近乎透明的手背上,这样一双瘦弱单薄的手,却能许下这样郑重的承诺。

周昌盛重重咳嗽了一声。

少年被惊醒一般,抬起了一张清秀的脸蛋,目光炯炯的看着长乐,恭敬中带着狂热,这是认主之人的眼光。

长乐满意的点点头,又让其他五人也起身。

待所有人都站立,长乐说道:“很好,你们是我第一批护卫,就叫影卫吧!我暂且先给你们都起个名字,方便在我这里记档,你们自己的名字,待日后恢复了自由,在重新叫起吧。”

周昌盛背着双手,和长乐并肩,也细细打量着这六人。

长乐从琉璃的托盘中拿起一个金元宝,她手腕无力,险些将金元宝掉下去。

周昌盛右手一伸,金元宝就掉落在他摊开的掌心中。

周昌盛摊开掌心,冲长乐笑了笑。

长乐也回以一笑,用下巴指了指左首的第一人。

“你叫赵卫吧,这是你这个月的月例!”

被赐名叫赵卫的少年干脆的跪地给长乐和周昌盛磕了三个头,然后麻利的站起身,双手接过金元宝。

长乐走到第二人面前。

“你叫钱卫吧!”

被赐名叫钱卫的少年也干脆的跪地给长乐和周昌盛磕了三个头,颤抖着双手接过金元宝。

长乐又走到第三人面前。

“你叫孙卫吧!”

被赐名叫孙卫的少年跪地磕头,同样的颤抖着双手接过金元宝。

长乐又走到第四人面前。

“你叫李卫吧!”

被赐名叫李卫的少年跪地磕头,眼中含着泪的双手接过金元宝。

周昌盛陪着长乐发金元宝,他虽然敬佩长乐的胸襟和气度,却对用《百家姓》用来给护卫起名的行为感到哭笑不得。

长乐起名真是简单粗暴,小厮随从全是几两几两,光听名字就知道谁是新来谁是后来的。

这暗卫也是如此,以百家姓先后为姓,以卫字为名,也是简单明了。

周昌盛帮着长乐将六个金元宝分给这六个护卫,就又去坐着喝茶。

琉璃笑着将茶碗从周昌盛的手里夺下来放进托盘,不让周昌盛饮冷茶。

“五少爷稍等片刻,奴婢去厨房加些热水在给您送来。”

周昌盛摊着双手,只好看着琉璃端着托盘去了抱厦后的厨房。

“你们是本公主的影卫,不在勇毅侯府挂名,平时出入要小心,不要让听雨斋外的人见到了。”

赵卫深深弯腰,恭敬的回长乐的话。

“公主放心,奴才几人都有功夫在身,区区一座侯府,我们还是能来去自如的。”

周昌盛闻言挑了挑眉,从石凳上站起身,走到赵卫面前,问道;“你们六人,林老板说各有所长,不知道都有什么长处?”

赵卫没看周昌盛,只是去看长乐。

长乐站累了,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坐在鹅颈椅上,鼓励的朝赵卫点点头。

“禀驸马,奴才擅长暗器,拳脚功夫,也懂一些。”

长乐忽然说了一句话:“你们虽是我的护卫,但是并没有卖身为奴,因此不必自称奴才,称属下即可!”

六人不约而同的去看赵卫,赵卫眼睛红了红,气息有些不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双手抱拳,谦卑的回道:“谢公主抬爱,属下六人愿为公主粉身碎骨,刀山火海,只要公主一句吩咐。”

长乐端着一盏雪梨甜汤,闻言摇摇头,说:“不用粉身碎骨,也没有刀山火海,你们遇事先要想着保全自己,保全了自己后,才能为我效力。”

赵卫几人深深的给长乐鞠躬。

他们几人都是从同伴的尸体上摸着爬着滚着长大的,给他们饭吃的人和教他们功夫的人,说的最多就是要报答林老板的恩情,就算是为林老板粉身碎骨,那也是他们的荣耀。

从没人让他们保全自己。

周昌盛问钱卫,“说说看,你擅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