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金家-1

周昌荣打量着言峰书房里前任主家留下的字画，虽然没有大家之作，但是张张都颇有意境。

博古架上陈列的几件造型奇异的根雕品，更是很有野趣。

言峰笑意盈盈的陪着几人在宽大的书房里转了一圈。

“这前任主家，若是有机缘，我可要当面致谢一番。”言峰从未住过如此奢华的住处，更是从未使唤过如此多的下人，他心有不安，但是欢喜却让他不必忧心，说她记着账呢，总有一日会从他身上讨回来的。

言峰相信欢喜的安排，也相信欢喜的筹划。

出了宫门的欢喜，让言峰这个哥哥有着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感觉。

现在的欢喜，更老成，更有远见，似乎有一张智珠在握的睿智。

“我真是空手入住，除了添置了铺盖，其余物事，都未曾另外添置呢。”言峰招手让万荣将小火炉和茶具拿过来。

万荣打开书房角落里的一个高高的立柜，从里面捧出了一个精致的红泥小炉，发财帮忙拿出了一套喜鹊登枝的景德镇茶具来。

“将点茶的工具也拿来，我今天给殿下点几杯茶喝。”周昌荣吩咐万荣说。

万荣连忙又回身将点茶的一套工具拿出来，放在一张大大的深棕色的茶海上。

“有劳世子了，我和五哥今日有口福了。”言峰也没有客气，和周昌盛分主客在茶海边坐下。

明月端来水盆，周昌荣净过手，绾了绾袖子，拿起茶针，敲了一小块茶叶，先是闻了闻。

“好茶好茶，清香喷鼻。”

周昌盛拎起茶吊子，发财将银丝炭放进炉子里，小小的火苗立刻升腾起来。

“世子这可难住我了，我一向只管喝，可喝不出来是什么茶。”言峰摇摇头。

周昌盛将茶团拿在手里，轻轻闻了闻。

“这味道，应该是雨前龙井。”周昌盛故作高深的答道。

周昌福敬佩的长大了嘴巴，五哥可真厉害。

周昌荣点点头，他喜喝茶，尤其是浓茶，他闻起来，似乎也是雨前龙井。

“五弟所言不错。”

周昌盛噗嗤一笑，摇了摇头，这才说道：“大哥，我可闻不出来这是什么茶，我能知道是雨前，是因为昨天欢喜吩咐琉璃的话我听见了。欢喜的原话是：琉璃，将新买的雨前龙井给殿下送去，让殿下尝个鲜，也给大夫人、世子爷和老侯爷各送两团去。”

周昌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昌荣和言峰也笑了起来。

三个少年带着一个小少年，红泥小炉旁畅谈心胸，茶香阵阵，自有一番契合。

而长乐则带着周昌馨母女和周昌茹、周昌柔直接去了言府的河边。

长乐来过一次，也没有体力逛园子，更怕日晒，就让琉璃和四宝在河边的凉亭地上铺上厚厚的毡毯，她半躺在亭子里的一把美人椅上，身上在披上一件厚一些的披风，看着湖景，吹风喝茶吃点心。

“阿柔带着茹姐儿和两个小小姐去逛逛园子，照顾好小小姐。”

“大姐姐要是懒得动，就和我在这亭子里看看景、喝喝茶。”

长乐先是和周昌柔说，又转头对周昌馨说。

长乐看着四宝从带来的大大的竹篮里一样样往外摆放点心、鲜果，对周昌柔她们挥了挥手。

周昌柔看长乐有些疲惫的样子，公主今天是自己从内院的月亮门走到言府院落中央的湖边的，走了差不多三刻钟的样子，脸上有了难见的红晕，额头见了汗，微微有些喘。

公主身体不太好，这是周昌柔这么久自己观察出来的，她没和阿娘说，也没和五哥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彭俏和彭妙一个八岁，一个四岁，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彭俏拉着周昌柔，彭妙拉着周昌茹，一脸的跃跃欲试。

“我陪着公主说话话吧，让阿茹陪着俏俏和妙妙去玩。”周昌柔不放心长乐，不想走远。

周昌茹和彭俏、彭妙本来正在东张西望，四处打量一会要去哪里逛逛，听周昌柔这么说，都转过脸去看长乐，也不敢乱动了。

长乐瞪了周昌柔一眼。

“让本公主清净一会吧，一路走来，听你们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头疼。”

周昌馨带着温婉的笑，坐在一边的软凳上，慈爱的看着两个女儿，并不说话。

长乐指使四宝把核桃酥、西瓜子、话梅糖、带壳花生给贴身伺候的几个小丫鬟各拿了一袋子。

“边走边吃，逛逛吃吃，走远一点，晚点回来，我正好眯个眼。”

周昌柔看琉璃对自己点头，示意让她放心，她看了看长乐还算好看的脸色，这才带着几个人往远处走了。

走的远了一些，周昌茹拉了拉周昌柔的手，小声的问：“阿柔，公主这么凶，你怕不怕啊？”

问完话，也不等周昌柔回答，先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我可有点怕公主。”

周昌柔没有回答，而是问了问也是一脸问题的彭俏。

“俏俏怕不怕？”

彭俏想了想，才小心的回答：“我也有点怕公主，但是公主，公主……”

彭俏组织这语言，在周昌柔鼓励的眼神下，又接着说：“但是我也有点喜欢公主，公主送我和妹妹的珍珠、宝石好漂亮好漂亮。”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公主就是说话不好听，但是公主做的事，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周昌茹也说。

“公主抽了二夫人鞭子，大家都说公主脾气暴躁，但是二夫人不是好人，是二夫人先偷了公主的东西在先的。”周昌柔说。

“还有还有，公主又抽了老祖宗院里的郭嬷嬷，那个郭嬷嬷也不是好人，我院里的嬷嬷说，那个郭嬷嬷平时最喜欢打小丫鬟，有的时候遇见咱们这种庶出子，都会悄悄的拧两把的。”周昌茹说。

“嬷嬷还说，郭嬷嬷仗势欺人，最是喜欢欺负不如她的下人小姐们。”周昌茹又说道。

周昌茹和周昌柔一递一句的说着郭嬷嬷的坏人坏事。

槐花、铃铛和彭家的两个小丫鬟拎着吃食，四个人听的津津有味。

“阿柔，你说话啊。”周昌茹拉了拉走在前面的周昌柔。

“我觉得，六妹妹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周昌茹细细打量带着笑的周昌柔，好像是笑的多了一些，头也抬得高了一些，脊背也挺得直了一些。

“哎，好像真是的，阿柔你好像变得，变得，”周昌茹轻轻一拍手掌，“变得与众不同了！”

周昌柔被周昌茹逗笑了。

“公主也就是嘴巴不饶人，其实她心地很好的，咱们看人不能看这人怎么说，要看这人怎么做。”

“公主总和大夫人说咱们侯府没有规矩，大夫人就给侯府的小姐们请了教引嬷嬷和女先生。”

“真的么，咱们也可以去上课么？”周昌茹不敢置信的问，如果照平时，大夫人可不会让她们这几个庶女去的。

周昌柔坚定的点点头。

“无论嫡庶，也不管哪个房头，只要是侯府的姑娘，都要去的，如果课业完成的不好，可是要打手板的。”

“哎，只要能让我识几个大字，会算点帐，让我洗茅房，我都心甘情愿。”周昌茹感叹了一句。

“公主说，侯府的姑娘，无论嫡庶，都是侯府的血脉，自有其尊贵的身份，该学的都要学，该懂的都要懂，不然到时候，丢的可是她长乐公主的脸面，她长乐公主的脸面，可丢不得。”周昌柔学着长乐斜着眼角的表情和说话时候的语气，还双手叉腰。

“俏俏和妙妙也是，你们也是侯府的姑娘，更是尊贵的嫡长女和嫡次女，身份更高贵呢。”周昌柔温和的对眨巴着大眼睛的两姐妹说。

“哎，我真是太喜欢公主了！”周昌茹摸着自己激动的砰砰乱跳的胸口说道。

“我也是，我也太喜欢公主了！”彭俏也马上说道。

“我，我，我也喜欢公主。”彭妙也赶紧说道。

“快跑，反正没有人管咱们，咱们去后山林去看看。”

周昌柔几个人奔跑者打闹着，很快就走到了后山林，山林的果树上都挂了青果。

旁边还有一大群刚出蛋壳的小鸡小鸭和小鹅，嫩黄嫩黄的，争先恐后的叫着。

两个大姑娘，带着两个小姑娘，还有四个小丫鬟，边吃边玩，开心的彷如天下最尊贵的小姐，不用顾虑一点事情。

周昌馨手里捧着琉璃奉给她的热茶，嘴里是香甜细腻的山药泥，面前小盘子里是红红的一看就酸甜的山楂条。

眼前是忙忙碌碌但却恭顺无比的周家丫鬟，看向她的眼光，都是恭敬中带着亲近，彷如她还是勇毅侯府最尊贵的嫡长女。

放眼过去，满地的繁花似锦，绿草成荫，澄净的湖面上，一片片鱼鳞似的水波荡漾。

烧着水的小炉子上时不时的冒出一声水沸腾的声音。

俏俏和妙妙欢快的笑声一阵高一阵低的传来。

长乐瞟了一眼周昌馨，没有说话。

情之一事，就如一叶障目，只能靠自己去看。

琉璃给她披上了一件厚些的披风，披风是新做出来的，银色的外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内里是细布做内衬，里面还蓄了半指头厚的棉花。

琉璃将另外一个炉子加了炭火，将从听雨斋带过来的血燕炖冰糖煨上，准备着给长乐做甜点。

在言府逗留了一天，每个人都心满意足，周昌荣对言峰也是颇有好感，虽然言峰言谈之间稍显稚嫩，但是却是言辞坦荡，有问必答，不避讳自己的身份，坦坦荡荡，和六皇子的圆滑世故，迥然不同。

在言府吃了午膳和晚膳，约好了后日在侯府一起骑射，才互道辛苦，周昌荣和周昌盛护着一众女眷，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这才悠悠闲闲的回了勇毅侯府。

长乐在侯府外院又换了软轿，和周昌荣、周昌馨告辞，这才精神不振的回了听雨斋。

周昌盛担忧，吩咐了琉璃好好照顾公主，他将周昌福送去李姨娘处，回来看了看欢喜，又出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