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柔进了里屋,周昌馨正在炕上做针线,看见周昌柔进来了,连忙放下针线,拉着周昌柔坐在她身边,细细打量这个庶妹。

“大姐姐,我还没有给母亲请安!”周昌柔扑闪着长长睫毛,微微低着头,声音低低的说道。

“不用这么多礼,阿柔陪你大姐姐说会话。”大夫人端坐在炕沿边上,随意的说,端起茶碗,慢慢的喝了一口热茶。

“许是好久未见六妹妹了,妹妹可是越长越娇艳了。”周昌馨啧啧啧,心道这六妹妹年纪小小的,就这么狐媚妖道的了。

“大姐姐才是国色之姿呢。”周昌柔羞红了脸蛋。

孙嬷嬷在屋里伺候,看着周昌柔的细腰,暗自撇了撇嘴。

周昌馨容貌随了大夫人,端端正正的,还有点英气,就是平常小妇人的样子,若说有什么出挑的,也就是个子在女子中偏高。

彭庭尤其不喜欢个子高的女子,因为他在男人中算是矮个子了,和周昌馨站在一起,周昌馨都高出彭庭几寸。

“公主可还安好?俏俏和妙妙一直嚷着要去给公主请安,我怕吵到公主了,一直拘着她们不让她们去闹公主呢。”

周昌柔轻轻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站起来先给大夫人行礼,又给周昌馨也轻轻屈膝问好。

周昌柔行礼完,又挨着周昌馨,轻轻侧坐着半个身子。

大夫人见周昌柔如此懂礼,满意的点头,又想起长乐说的话,侯府是要有另外一番景象了,侯府内的这些少爷小姐,往好听了说,是儿子的助力,往难听了说,那都是儿子进阶的踏脚石。

“大姐姐,公主现在正在歇午觉,看着精神还是不太好。”周昌柔语气轻柔的回道。

周昌馨有些失望。

“公主可还好相处?”周昌馨转而又问道。

周昌柔连忙点头,“公主虽然看着严肃,但是很好相处。”

大夫人端着茶,状似不经意的说:“阿柔年纪还小,待公主要恭敬,公主让你去听雨斋帮忙杂事,那是看重你。”

周昌柔一愣,大夫人这话听起来,不太好听,意思好像是说她到听雨斋是去做杂事的,看来大夫人以为公主叫她去听雨斋,是要给公主当个下人使唤。

但周昌柔也是点头,温顺的回答:“母亲放心,公主身份高贵,肯让阿柔去听雨斋,这是阿柔的福分。”

周昌柔并没有说公主只是带着她习字吃点心,并没有让她做其他的事情。

大夫人也不适应和庶女闲话家常,赏了周昌柔两盘子点心,就让周昌柔回了后院。

“名册上还有几家没有查清楚了?”大夫人问孙嬷嬷。

孙嬷嬷是大夫人的陪房,自是知道大夫人刚入府时候的艰难,在这个府里,她孙嬷嬷也有不敢动不敢说不敢得罪的人,这回好了,她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把这一家家的,从侯府连根拔起。

“还有二房最后的两家了,老奴明早就和外院的赵总管一起,先绑了他们全家在说。”

“好,动作要快,不能泄露了风声,宁可错了,也不能漏了。”大夫人叮嘱着。

“夫人放心,外面还有世子爷看着呢,错不了。”孙嬷嬷连连打包票。

“你去和世子爷传句话,就说我说的,府里现在有了公主,这尊卑规矩得重新提一提,请世子爷私下里偷偷的请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来府里教教规矩,再踅摸个有真才实学的女先生入府,给府里的姐儿们启启蒙,虽说不用教出几个名冠京城的才女来,但是也得能够识字明理,日后离了侯府后做了当家主母,才能当起家来。”

“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夫人真是眼光如距,小姐们能脱生到咱们侯府里,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孙嬷嬷连连不住嘴的奉承着。

大夫人笑了笑,给侯府的姐儿们教教规矩,略识几个大字,针线上也不逊色,这样结的亲事才能更加有利。

“去吧,把厨房灶上炖着的冬瓜虫草老鸭汤也给世子送去,你盯着世子喝完了再回来。”

“是,老奴告退。”孙嬷嬷低眉顺眼的从正屋里退了出来。

这一会,屋里就剩下大夫人和周昌馨母女了。

周昌馨重新拿起针线,用眼角瞅着大夫人,有些心虚的问她阿娘:“阿娘,我担心夫君身边伺候的人不经心,想回去看看。”

大夫人一拍桌子,冷着一张脸,咬着牙说:“你回来这几天,他可来看过你不曾?可来看过两个孩子不曾?”

周昌馨心一慌,绣花针扎在了指尖上,十指连心,她又疼又怕,觉得指尖更疼了。

“阿娘,本来他在侯府就艰难,上有婆婆为难他,下有庶出的弟弟成日给他使绊子,公公又偏心二叔,成日想着将相公的爵位还给他二儿子。”

“他一个大男人,被封世子都十多年了,现在居然都还连这个位置都坐不稳,那是他自己没有本事,他把本事都用在女人身上了,你看看他,现在小妾通房就十几个,你在看看你大弟弟,文才武略,哪样不是拔尖的,你弟弟怎么不成日的担心爵位被抢了?”

大夫人真是要被这脑子不清楚的长女给气死了。

周昌馨一颗心都在彭庭身上,听不得他一句不好的。

“男人本就是三妻四妾,而且他哪个小妾通房不是我点头的!”

周昌馨梗着脖子维护她相公,把大夫人气得直拍自己的胸口。

“阿娘,阿荣是翁翁亲手教养的,阿荣和相公怎么能一样?您又不是不知道,相公小时候多苦啊,公公偏心小妾,他和婆婆忍气吞声,能平安活到现在都是菩萨保佑。”

大夫人真想给周昌馨一巴掌。

“你那婆婆还是个好的?你自己都说过,她给你公公的妾侍们下药下毒,下死手杖毙过后院的小妾,你都忘了你看见后被吓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么?”

“婆婆那也是被气得狠了。”周昌馨又辩解了一句。

大夫人懒得和她掰扯了,怕把自己气死了。

“什么时候你翁翁的病好了,身子骨结实了,你什么时候在带着孩子回彭家。”

“阿娘!”周昌馨哭着喊了一句,还想要继续争辩。

她心里不安,生怕她的大郎将她忘了。

大夫人一甩绣着牡丹花的袖子,拂袖而去。

孙嬷嬷去周昌荣那传话送汤,周昌荣虽说仍在守孝,但是也是在自己的内院里忙着内院外院这一大摊子的事,另外还有侯府自己的铺子和田庄的事,他抽空喝完了汤,天色就暗了。

周昌荣问了几句大夫人和周昌馨好不好,听了周昌馨还是日日盼着回长平侯府,脸色也沉了下来。

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他似乎连静静的思念父亲的时间都没有。

五弟和他说了公主的意思,他也问了翁翁,翁翁说他现在精力不济,且也老了,这小辈的事情,现在就交由他这个府里的当家人来做主。

翁翁拍着他的肩膀,重重的说着“当家人”这三个字。

现在他还没有精力去解决彭庭,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去调查彭庭,只能先听公主的意思,先将大姐姐拘在勇毅侯府,等将侯府的事情料理清爽,有了空闲和可靠的人手,再去料理彭庭。

“大姐姐就是闲的,成日的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你让她明日来我院里,帮我查查咱们侯府这几年的账册。”周昌荣指了指他书房一侧角落里一人多高的陈年账册。

孙嬷嬷连忙屈膝,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要说大姑娘别的不行,但是看账本实实在在是一把好手。

孙嬷嬷将世子爷的话原封不动的带回给大夫人。

大夫人也不理会周昌馨的不愿意,但是看女儿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她额头一阵阵的发疼。

外面天色已经大黑,丁香在外面通报,五少爷带着六少爷来给大夫人请安。

大夫人疲惫的揉着鬓角,挥了挥手,对孙嬷嬷说:“大福,你出去和五少爷说一声,就说我早就睡下了,他忙着公主的事情,也是辛苦了,就不必来日日特意来我这请安了。”

“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您自己说说,这世家里头,到哪能找到像您这样明理的嫡母的。”孙嬷嬷带着满脸满嘴的笑,哄得大夫人喜笑颜开,她示意茉莉给大夫人按按头,这才转身出去传话。

周昌盛带着弟弟周昌福正站在院子中央,等着给大夫人请安。

孙嬷嬷紧着走了两步,给周昌盛见礼。

周昌盛点了一下头,牵着弟弟,神色温和的问:“嬷嬷刚从母亲屋里出来?母亲现在可还有空?”

孙嬷嬷满脸的笑就没落下过,连忙回答:“今儿不巧了,大夫人白日累了些,早早就安置了。”

孙嬷嬷又轻声轻气的传了大夫人的话,大夫人让周昌盛兄弟二人不用每天特地来问安,先把公主田庄的事情处理好,把公主吩咐的事情做好才是正经。

周昌盛一直凝神听着孙嬷嬷的话,听完后也是神色不变的冲正屋作揖,朗声说道:“谢母亲教诲,儿子遵命!”

周昌福也学着哥哥的样子作揖。

“五少爷也回听雨斋安置吧,更深露重,五少爷也得注意身体不是。”孙嬷嬷又笑嘱咐着说,语气中又尊敬又关心。

“那我就先告退了,嬷嬷自去忙。”周昌盛微微笑着,牵着周昌福的手慢慢走出了主院。

孙嬷嬷连忙屈膝,站在原地目送周昌盛离开。

周昌福被哥哥牵着手,一直回头看着孙嬷嬷,孙嬷嬷和平日很不一样。

“哥,你明天还能带我骑马,还能带我去田里么?”周昌福紧紧抱着哥哥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