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条船一根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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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将高高悬起来的心,放下了一点点,只要不是打儿子爵位的主意,其他都是小事。
“我刚才也正在和大夫人说给听雨斋添置使唤人的事。听雨斋添置的人我要亲自挑选,外人不得置喙一句。”
“当然,听雨斋的奴仆,就不要侯府发放饷银了,由听雨斋发放就可。”
长乐又笑着补充了几句:“皇宫内规矩多,伺候的人也多,我须得亲自□□,如若不能让我满意,我还须得在外面在买些我能看得上的来。”
“我也知道侯府是有定例和规矩的,若是超了定例就不好了,索性我们听雨斋的一切人事吃食,就不到公中要钱了,也给侯府减轻负担。”
长乐笑了笑,对大夫人说道:“我知道大夫人的难处,大夫人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也是长乐以前的经验,端谁的碗吃谁的饭,就听谁的话。
大夫人脸色有些复杂。
听长乐的意思,她这是要往分家的架势去啊。卖身契在她手里,她给下人发饷银,采买肯定也是要自己人来了。
大夫人她私心里是希望长乐能和勇毅侯府保持距离的,离得越远,距离儿子的爵位就越远。但是长乐这样一开始就摆明了听雨斋自成一体,不在她的掌控之下,她的心里又不免忐忑。
周昌荣觉得这也不是难办的事情,又点了点头。
长乐却看着大夫人,等着大夫人的答复。
大夫人看向周昌盛,周昌盛塌着肩膀,端着茶碗,畏畏缩缩的样子,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分别。
大夫人转念又一想,他的生母和妹妹弟弟还在她的手里,不怕拿捏不住他。
大夫人迟疑着点头。
周昌荣的一颗心还是悬着,这些都是小事,那真正的大事是什么?
“那就还有两件小事了,一是听雨斋自己采买食材,只给我和驸马准备膳食。”
“还有就是驸马现在一事无成,文不成武不就,想来是侯府的夫子和师傅不能因材施教,我日后会为驸马另寻良师,务必让驸马先把童生试考出来。然后再考秀才和举人。”
大夫人心里一惊,让周昌盛读书上进,她第一反应就是会威胁到儿子侯府世子的地位。
长乐看着大夫人微微变色的脸,决定把这个浅显的道理说开,不然大夫人这个想法,会把侯府拖进死地。
“大夫人,我知道您的顾虑,您是怕驸马有了长进有了本事后,翅膀硬了,一定会忤逆您,甚至会威胁到世子的地位,也许更会和世子争夺爵位。”
周昌荣和周昌盛的脸色都变了,周昌盛迅速站起来,就要对着大夫人跪下去,却被长乐轻轻踢在膝盖上。
“给我站着!
“周昌盛你需要时刻牢记,你已经接了圣旨,已然是皇家的女婿了,身份和以前大不相同!”
“以后除了父皇和母后,你谁都不需要跪!”
长乐皱了皱眉对周昌盛说。
周昌盛犹豫着,看了看大夫人,畏缩了一下后,顺势又坐在了椅子上,反正他也不是真要去跪,跪了这么多年,他是要站起来了。
“公主误会了。”“公主慎言!”大夫人和周昌荣一起叫了起来。
有些事情吧,大家都知道,但是却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撕破了脸。
“大夫人,世子爷,现在外边已经洪水滔天了,您二位不能蒙住自己的眼睛,只当看不见。”
“我出嫁前一天,心里气闷,就在御花园乱逛,正在一座假山里躲着偷偷的哭,偶然听到六皇子和他的伴读方子闳说话。”
“六皇子说,勇毅侯爷周远在福建树大根深,在水师中的威望无人能比,他舅舅方宽虽然名义上是水师统领,却难以全面控制福建水师。”
“方宽有心想把军中听命与老侯爷的军官杀个干净,可也怕引起水军哗变,一旦军中发生哗变,他身为主将,都怕是性命不保。”
“方宽说他思来想去,唯有等周家自己内乱,全家死绝,这样才能彻底绝了福建水军的念想,那时候他这个水师统领才能全权掌控这十万大军。”
长乐轻吁了一口气,这当然不是她在御花园听到的,这是她在辅政第六年时,命石磊捉拿了已经跑去做海盗的方宽,斩断了他四根手指后,他才说的实话。
提前十多年将这个信息告诉周昌荣,他也会早早做好防备,不会再被口蜜腹剑的六皇子蛊惑,更不会最后被六皇子一剑穿喉。
周昌荣如遭雷击,不敢相信长乐的话。
昨天,就在昨天,六皇子还带着一个贴身随从入府探望他,与他灯下谈心,两人畅谈许久,他对着六皇子倾尽了他身为勇毅侯府世子爷内心的壮志和抱负。
周昌荣和六皇子是自小的交情,两人一直是以挚友相交。
因为方宽和老侯爷都是水师的统帅,他们二人从小就在一起玩耍,吟诗作画、谈古论今,只要不涉及侯府隐秘的事情,只要六皇子问及,他都会知无不言。
但是长乐没有理由诬陷六皇子,长乐的话合情合理,让他无法反驳。
长乐有些同情的看着周昌荣,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六皇子是仇非友,在利剑没有挥下来之前,没人会想到,天家最为温文尔雅的,颇有魏晋之风的六皇子居然是如此的深沉冷血。
长乐缓缓的看着面色有些扭曲,嘴角都抿紧了的周昌荣继续往下说。
方子闳又和六皇子建议,他说:
“长乐公主此次下嫁是让勇毅侯府全家覆灭的最好时机,我马上联系咱们埋在勇毅侯府的人,勇毅侯府在天家赐婚当日,就让公主横死府中!”
“公主在臣子之家横死,这是对天家不敬,也是对皇上心存怨怼,只要公主一死,勇毅侯府全府上下必定要给公主陪葬。”
“到时候侯府男丁俱死,十万人马落在您的掌中,到时候六爷您的大业必定可成。”
周昌盛心里却只想着长乐的话,她心里气闷,却只能躲在假山里偷偷的哭,是怕惹她母亲和哥哥伤心吧。
大夫人抖着手,惊惧不已,长乐的话合情合理,不由得她不信。
“阿荣,这……”大夫人求助般的看着儿子。
“这样的大事,公主怎么不先去告诉翁翁?”周昌荣逼着自己冷静,此事事关侯府存亡,他只能选择先去相信长乐公主的话。
“世子说笑了。我就算先去告诉老侯爷,现今侯爷卧床,侯府内院和外院的主事人是您二位,最后我也是要和世子爷和大夫人原话再说一遍,如果那样的话,我又怎么能和您二位谈条件呢?”长乐欢快的拍了拍手,一副占了便宜的样子。
周昌荣一时无话可说。
“世子,勇毅侯府现在就是一条满是补丁的破船,已经经不起一点风浪了。”
“上一战,已经牺牲了周勇,下一战,是不是就要世子和驸马拿着刀剑上阵杀敌了?”
长乐看着脸上冒出了冷汗的周昌荣,语气不自觉的放缓,又继续说道:“侯府想要立足,就要展现自己的价值,可皇上又忌讳这样的价值!可没有价值,侯府必不能立足,皇上也容不下没有价值的勇毅侯府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这个时候,世子和驸马该是互为依持,而不是互相防备。互为依持可保对方不落水,互相掣肘,只会加速船只倾覆。”
“侯府已经不适合再讲嫡庶了,六皇子可不会管嫡庶,水匪也不会管嫡庶,在这些恶人眼里,他们在乎的是不是这个人姓周。”
长乐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这样的道理,她以前也是没有想明白,她以为她们听雨斋是听雨斋,侯府是侯府,只要她过的好,管侯府如何去闹。
可最后乱象显现,勇毅侯府因为对水师的影响而成为众矢之的,大皇子和太子都想要将勇毅侯府收入自己囊中,而六皇子则是要将勇毅侯府连根铲平好给自己舅舅让路。
这几个皇子,可不管勇毅侯府内分为几房,只要是从勇毅侯府大门出去的,全部都是周家的的人,要活就一起活,要死就都得死在侯府里。
“我知道大夫人的顾虑,夫人且放心,历朝历代以来,还没有驸马越过世子而僭越承爵的先例,本朝也断不会有,勇毅侯府的爵位只有世子能承袭,也必定由世子来承袭。”
长乐就事论事,想要在这个世上生存,首先就要占了大义,名分更是重要。
以前,长乐自觉出身不好,总想去争取抢,因此自觉不自觉的就撺掇着周昌盛去和周昌荣比,总希望勇毅侯府的爵位能给周昌盛。
二房在老祖宗的怂恿下,又有六皇子暗中的煽风点火,也是和周昌荣处处作对,提提希望周昌荣能早死,爵位落在他们嫡出二房的头上。
“那若是公主将来有了孩儿?”大夫人还是有些顾虑。
“阿娘!”周昌荣生气的喊了一声大夫人,这都哪跟哪。
长乐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关于我和驸马的子嗣,大夫人更不必担心了,白御医说我气血不畅所言不假,皇后娘娘也曾为我请过御医诊脉,我自小就体寒,经脉不畅,气血两亏,子嗣上断不会有延续了。”
长乐自嘲的笑了笑,看周昌荣面露难过,非常坦然的接着说:“不瞒大夫人和世子,皇上将我指给勇毅侯府,也是存了我能闹一闹侯府的心思,侯府越乱,皇上才越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