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特地问过荀邑,她这药引能不能不用,每次喝人血,她都很有罪恶感。

荀邑说,其实这是无论危言耸听了,哪用的着那么多血,只要刺破中指滴几滴混在水里,和丹药一起服食就行。

荀邑说,而且也不一定就非得是这个人,用其他阳气充足的人的血也是一样的。

荀邑说,不知道石磊是哪里得罪了老道士,老道士要这么坑他。

最后荀邑说,以纯阳内功来激发药力,这是十分必要的,甚至比药引还重要,练内功者最好从小修习心法,为了不让纯阳之力外泄,也是越晚成婚越好。

长乐内里是个成婚多年,又亲手带过孩子的妇人,她自是知道老道士和荀邑说的童子和越晚成婚越好是什么意思。

其实就是越晚有男女之事越好,男子越晚沾染到妇人身上的阴气越好。

金刀说,无论已经开始教导周昌盛心法口诀,周昌盛也开始每晚上打坐入定,开始入门了。

琉璃非常欣慰,觉得五少爷有担当有决断。

长乐轻轻的笑,少年人的热情和执着,又能坚持几天呢?

少年时候发的誓,动的情,也就在那一刻那一时,是真诚的。

长乐由着琉璃像个老母鸡爱护小母鸡一样的伺候她,心里盘算着要在买两个宜生养的小丫鬟备着,她带在身边好好□□,先给周昌盛当通房,等生了子嗣,在给个姨娘的身份。

毕竟是要生周昌盛的长子,将来做福建王世子的亲娘,这人选,她可得好好的挑一挑。

以前是她胡闹,才由得周昌盛带回府的都是些不省事的,这回她提前好好盘算着,有个安静的后院,才能事半功倍。

长乐在苗嫂子和苗大娘又一次伺候产妇一样伺候她之后,慢慢长出了点肉,也逐渐恢复了精神,如同一朵枯萎的小花,慢慢又有了生机,重新绽放了娇嫩的花蕊。

长乐扶着金刀的手臂,在庄子里闲逛。

这庄子只是简单的修葺了一番,大多保留着原来简朴的样子,灰蒙蒙的一片,光秃秃的假山旁边,几丛小草蔫蔫的。

长乐让金刀将二两叫过来,带着纸笔。

金刀对庄子不熟悉,左右看了看,也没和长乐请示,手脚并用的上了假山,站在假山上举目四眺,双手拢在嘴前,气沉丹田,大喊了起来:“二两你在哪里?快来假山这,公主招你问话,带好纸笔过来。”

笔墨在后面帮长乐拨着手炉里的炭火,被金刀这一嗓子吓得差点将手炉掉到地上。

“姑娘您也不管管阿刀,这哪有一点规矩。”笔墨将手炉用一条灰色的兔毛护手围好,塞进了长乐的手里。

琉璃也笑着摇头,却没有说话。姑娘待金刀,就像是待六小姐她们,纵容并喜爱,并没有将金刀当做和她们一样的丫鬟看待。

“阿刀过两年我要放她出去给金家顶门立户的,不用太拘着她。”长乐含笑,抬头看着假山上还在大喊的金刀。

“过几年等你们年纪大了,我就放了你们的奴籍,给你们安排一个好的出路,放心,本公主不会亏待你们的。”长乐看了看笔墨的小脸说道。

笔墨脸微红,小声的辩了一句:“奴婢不出去,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姑娘。”

长乐摇摇头,看了看琉璃。

琉璃对长乐屈了屈膝,“奴婢听姑娘的安排。”

长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远处二两跑的脚下都起了一阵黄烟。

一脸汗的二两提前停住了脚步,给公主行礼。

长乐摆摆手,让二两不必多礼。

“这庄子还得继续修,你看这地,风一刮都是黄烟,你得空再去找一趟工匠,园子里的转要重新铺,青石路最好。”

长乐一边走一边说,笔墨和琉璃跟在她身后,金刀也一蹦一跳的从假山上下来,金刀看笔墨皱眉,就对她做了一个鬼脸,笔墨绷不住脸,也笑了起来。

“还有东边的那一大片空地,圈出来,用糯米灌浆,建好一片演武场,不用跑马,能相扑就行。”

“这池子太大了,找工匠重新引流,做出一大一小的汤池子来,小的我用,大的给五少爷他们用。”

“对了,在演武场旁边,也将活水引过去,重新盖出三间暖房来,最外一间做茶水间,中间用来更衣,最里面则是泡温泉。”

长乐越说性质越高,等过几年她搬来长住,等孩子们渐渐多了起来,也可以过来陪她小住。

“在圈出一片空地,养一些孔雀白鹤兔子。”

“这几间屋子不够宽敞,你让工匠还是按照三进院落重新画舆图,暖阁、书房和小厨房,都要俱全。”

“还有这窗纱,都要换新的,换个喜庆一些的。”

“琉璃,屋子里的摆设你一会去看看,茶碗、花瓶和摆件,都换成喜庆一些的颜色。”

“笔墨一会和二两出去买一些花回来插瓶。”

“二两还要找花匠,和工匠一起建好暖房,培育一些名贵的花草,也可以试试能不能在冬天种出一些绿叶菜出来。”

“二两,今日就去花草市场买一些桂树、海棠树的树苗回来,这庄子里光秃秃的,委实是难看。”

长乐吩咐一句,二两就记一句,他不识字,都是画的他自己才能看得懂的圈圈。

长乐拿过他画的满宣纸的圈圈,哭笑不得。

二两惭愧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右手拿着毛笔,毛笔上的毛都劈叉了。

“二两你记得自己和五少爷说,让五少爷安排你们识字认字,跟着我或是跟着五少爷,不认字不会写字可万万不行。”长乐看二两瘦条条的个子,一双黑黑的眼睛,一身灰色的衣服洗得有些泛白,出言提醒道。

二两深深给长乐作揖,“谢谢公主对小的们的抬举,小的们铭记公主和五少爷的恩情。”

能让奴仆读书识字,这就是要重用这些人了。

“起来吧,用心办差,有不懂的,就来问琉璃。”

“琉璃,这庄子以后我们要常来,不怕花银子,你和二两看着布置。”

琉璃应了一声,退后和二两一起走着,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长乐又慢慢围着庄子走了一圈,天气渐渐阴了下来,飘下了一片雪花。

长乐伸手接过一片雪花,看雪花在手心里慢慢的消融。

老道士的药果真是好药,天降初雪,她居然真的没有以前那样的血管爆裂之痛。

长乐想起即将要拿出去的银子,就想到保定的铜矿。

保定的铜矿不知道落在谁的手里了,大皇子、太子、六皇子还是天机?

六皇子在以前,是在大皇子和太子两败俱伤之后,以贤王的面孔横空出世的。

贤王的面孔,却做着卖国之举。

他北引蛮夷入境,南引海盗上岸,在举国硝烟之中,他披着黄袍代天子征伐。

岂料小人无信用,原本说好的做戏却变成了残暴的杀戮,六皇子引狼入室,最后自食其果。

太子、大皇子,她不管他们,是因为他们自己就会斗的两败俱伤。

大炎朝最大的灾难,并不是皇子内斗,而是这些内斗的皇子,并没有一人可配为这天下之主。

而能为这天下之主的哥哥,到了那一日,接手的将是千疮百孔的帝国。

所以,她现在以及以后,最紧急的事情,是将银钱准备好,将器物准备好,将粮草准备好,将有志之士安排好,在合适的时机,将灾难在源头起掐灭,或者将灾难在可以消弭的时候,将其消弭。

长乐在庄子好吃好喝的养着,一直养到小年夜前一天,才带着一行人,慢慢悠悠回了侯府。

长乐回了听雨斋,初初收拾妥当,一碗热汤刚喝完,四宝才被笔墨放进了暖阁里。

四宝扑通跪在地上,委屈如海一般的朝她打来。

“说吧,受什么委屈了,自有我给你做主。”长乐让笔墨将四宝扶起来,她舒舒服服窝在惯用的引枕上,洗耳恭听。

“公主,您走后第三天,老祖宗就派人来听雨斋了,将我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全部打了一顿嘴巴,罚我们在寒风里又跪了两个时辰。”四宝一板一眼的说着,虽然委屈,却也没有丢了规矩。

“老祖宗管教奴婢,这是奴婢们的造化,奴婢不敢抱怨。可是公主,您不知道,老祖宗院里那几个嬷嬷居然以下犯上,还想要闯进您的卧房,去翻找您的东西,我和纸砚身为奴婢,不敢顶撞老祖宗,可我和纸砚也是听雨斋的奴婢,不能护卫公主的私物,奴婢便是万死也不足惜,因此就和几个嬷嬷顶撞了几句。”四宝挺直了腰板,一脸的倔强。

长乐仔细的看笔墨脸上的伤疤,现在还是结着痂。

“后来呢?”长乐冷声问道。

听雨斋的人都放下了脸上的笑意,怒气上了脸。

“于是我们听雨斋的人就和老祖宗院里的人打起来了,后来赵管事来了,才将几个嬷嬷赶出了听雨斋。”四宝擦了擦这才掉下来的眼泪,不服气的梗着脖子。

“结果没过两天,老祖宗亲自来听雨斋,说我们粗鲁不懂规矩,做个烧火丫头都不够格,如何能够伺候公主和驸马,老祖宗就要将我们都卖了,说等您回来,让您听长辈的话,马上提脚卖了我们。”

长乐被气笑了,这老太太,打她的人,还让她自己卖她自己屋里的丫鬟,可真是敢想。

“公主,您不知道,气人的在后头呢。”四宝连忙又说。

“你继续说。”长乐也想听听老祖宗还有什么昏招。

“老祖宗给五少爷送了两个丫鬟,说是专门伺候驸马日常起居的,说您年纪还小,身子骨还没长开,不会伺候爷们,也伺候不好爷们,怕把驸马爷憋坏了,她是这侯府的老祖宗,她不能不管这事!”这可是笔墨最最最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