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许家娴,之前你做了什么?你问问你自己,让你自己的亲哥哥在临死前,这样不放心?”

老夫人恨恨的看着老侯爷的背影,阴测测的冷笑,说:“我不过就是将你的心肝宝贝煮熟了喂猪,将你们的孽种乱棍拍成肉泥喂狗而已,我是你堂堂正正八抬大轿娶进侯府的,我不许你纳妾,你就不能纳妾。”

老侯爷心里一抽又一抽,枉死的眉娘,还有他们那玉一样的小女儿,就被这残忍的女人给害死了,还死的那样痛苦。

这么多年,每当想起来,他的心就疼的像是被刀子不停的捅来捅去。

老侯爷深深吸了口气,压下自己胸口马上要喷出来的怒火。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牛心左性,你如此的狠厉冷血,草菅人命,杀了我一个又一个的妾侍孩儿,我能让你安享荣华,在这府里做老夫人老祖宗,就是看在两位舅哥的面子上,许家娴,你不要得寸进尺!”

老夫人不听,自己嘴里骂着零零碎碎的贱人、孽种,将手边的东西全部扔在了地上,状若癫狂。

老侯爷静静站着,不再说话。

他欠着许家娴两条命,这一辈子,不能休她,而她入了魔障,什么言语,都是听不进去的。

院内的下人们头低的恨不得将脑袋插进双腿之间,当做自己不存在,这样的事情,听见了也只能当做没听见。

周昌盛也很尴尬,因为他这轻轻几鞭子,又将陈年老事拿出来讲了一遍,勾起了翁翁的伤心事。

周昌盛拿起树杈上挂着的夏衫,担心的看着脸色忽然苍白的翁翁。

赵大康叹着气,上前扶着老侯爷,示意周昌盛跟着,缓步出了老夫人住的院子。

周昌盛瞄着他翁翁明显不好的脸色,没敢出声。

发财在院门外等着周昌盛出来后,就紧紧跟在周昌盛身后,眼睛在眼眶里咕噜噜乱转。

老侯爷被赵大康扶着,周昌盛带着发财在后面慢慢的跟着,没走几步,就遇见了同样面色担忧的周昌荣。

“五弟没事吧?”周昌荣先匆匆给老侯爷施了一礼,才拉着周昌盛的手臂问道。

周昌盛摇摇头,刚要说话,就被老侯爷的话打断了。

“阿荣和阿盛以后能避着她一些,就避一些吧,她毕竟是你们的长辈。”老侯爷看着两个孙子,有些疲惫的说了这句。

“许氏是翁翁的罪,有翁翁在一日,你们就且容她一日。”老侯爷精神萎顿,看了看周昌荣,又看了看周昌盛,意有所指的说。

周昌荣和周昌盛下意识的对视一眼,躬身应是。

“翁翁累了,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这侯府,以后也就靠你们了。”老侯爷摆了摆手,由着赵大康扶着,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远。

“五弟没事吧?”周昌荣转过去看周昌盛背上纵横的鞭印。

“无事无事,世子爷不必担心。”周昌盛忙转个身,将夏衫披在了身上。

“五弟唤我大哥吧,这好些天了,我也忘记提醒五弟了,别总世子世子的,听着多生分。”周昌荣见周昌盛确实没有大碍,也放了心,笑着说道。

周昌盛拱了拱手,笑着应了一句“听大哥的。”

两人都有事要忙,约定了明早巳时一刻出发,就各自忙各自的了。

发财晚上特特找了他小姑姑,将老侯爷和老夫人的话说给了琉璃,琉璃又原话转给了长乐。

长乐正泡在木桶里,听了琉璃的话,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以前为什么老侯爷对这么个瘟神一样的老夫人这么容忍了。

年少风流负了一片深情,估计这不是老侯爷感到后悔的,老侯爷不认为这是亏欠老夫人的。

而老夫人眼里不容沙子,老侯爷喜欢一个,她就杀一个。

杀就杀吧,手段居然那么残忍,居然能把人生生给煮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了自己活下去或者活的更好,可以动手去杀别人,但若是手段卑劣,就天理难容了。

不过那个时候老夫人的两个哥哥是老侯爷的生死之交和左膀右臂,老夫人有恃无恐。

在许家兄弟死在福建后,老夫人就被老侯爷软禁在勇毅侯府不得翻身了。

老夫人的娘家兄弟为了老侯爷而死,这份内疚才是老侯爷一直容忍老夫人的原因。

这份容忍在后来,差不多满府的人命都给这疯狂的老夫人陪了葬。

以前,她也只是认为老夫人疯狂到不可理喻,可总会顾念到侯府是她安身立命之所,没想过老夫人疯到居然要满府人都去死她才高兴。

这个老夫人,越早除去越好,可是她动了老夫人,就是动了老侯爷的痛处。

可她插手了结了老夫人,那就和老侯爷有了心结,得不偿失,不是上策。

长乐捧起一把热水,洒在自己的脸上,有些遗憾。看来这位侯府的老祖宗,现在还动不得,得先留着。

不急不急,什么时候老夫人把老侯爷的愧疚挥霍光了,就是她的死期了。

这次大夫人拔了老夫人的两房陪房,等同于断了老夫人最为得用的人手,她还得往老夫人院里掺进去几个人,最后釜底抽薪,断了她的银钱来路,想必,无人无银,这个老祖宗会消停一阵吧。

长乐长长出了一口气,是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十二岁的懵懂少女了,这些人的软肋,她也了如指掌,疯狂如老夫人,也是有软肋的。

“明日去言府,随行的物件都备好了么?”不再想疯的想要满府的人死个干净的老夫人,长乐问起明日去言府的事情。

“姑娘问过好几回了,样样都妥妥当当的,我阿娘和大嫂现在还在小厨房蒸糕点做点心呢。”

“哎,还是觉得人手不够用。”长乐拍了拍水上的玫瑰花瓣,有些苦恼。

“总能添人添到姑娘都觉得人多的时候的,姑娘且耐心等等。”琉璃笑着回了一句。

“希望吧。”长乐不怎么有信心的嘀咕了一句。

第二日勇毅侯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长乐和周昌茹、周昌柔一辆,周昌馨带着两个女儿一辆,近身服侍的丫鬟就跟着马车走路。

周昌馨早早带着两个女儿等在门口,看见琉璃扶着长乐出了院门,就要给长乐下跪磕头。

“大姐姐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快快起来。”长乐示意笔墨和纸砚一左一右,轻轻托起周昌馨要跪下去的身子。

彭俏和彭妙则是跪在院门口的青石板上,规规矩矩的给长乐磕了三个头。

“彭俏/彭妙给公主请安!”

长乐微微笑着,弯着腰,亲手拉着这一对小姐妹的手站了起来。

两个小女孩穿着一样的素色的翠烟衫和绣着蝴蝶的百褶裙,乌黑的丫髻上都簪着一朵小小的白花,脚上的鞋子也蒙上了一块麻布。

“好孩子,随本公主一起出去玩,不要拘束。”长乐一左一右牵着她们姐妹的手,亲切的说。

周昌荣看长乐出了大门,也带着众人给长乐见礼。

长乐依旧牵着小姐俩,语意温和的让众人不必多礼。

长乐见彭俏和彭妙长得粉雕玉琢,和观音大士坐下的龙女一样可爱,心下喜欢,牵着不放手,周昌茹就挽着周昌柔的手臂,笑着和大姐姐周昌馨同乘一车了。

周昌盛见侯府的马车车辕较高,长乐踩着矮凳也要颇费些力气,他让琉璃退后,他一下揽住长乐的细腰,打横着将长乐放进车厢里。

长乐几乎是被横着,而且是头先进的车厢内,动作实在是不雅,她赶忙端端正正的坐好,铺着自己的裙摆。

彭妙也被她舅舅这么端着放进了车里,打个滚才翻起身来。

彭俏已经是小小的大姑娘了,紧紧按着自己的裙摆,推开她五舅舅的胳膊,自己踩着矮凳,非常麻利的爬上了马车。

周昌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打开帘子,有些讨好的问长乐:“欢喜,坐好了吧?坐好了咱们就出发了。”

长乐拍顺了凌乱的裙角,捏了捏彭妙的小鼻子,笑着点头,温声说好。

周昌盛退回到自己的坐骑旁,掩饰的一把将周昌福也端到马鞍上。

周昌福习以为常了,并不认为哥哥的动作粗鲁又难看。

琉璃笑着将矮凳收好,也上了马车。

长乐照例留了文房看家,一行人又浩浩荡荡走着去言府。

长乐逗着两个孩子说话。

两个孩子睁着大眼睛,拘谨却又高兴,有礼的和长乐一问一答的说着话。

转过两条街道,马蹄踢踏,麻布罩着车身、带着勇毅侯府徽标的马车走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言府门外。

言峰早就在府外恭候多时了,看见欢喜坐着软轿而来,有些忧愁又有些高兴。

高兴是妹妹现在自由又自主,忧愁是他还是没有找到道长,妹妹的身体就难以好转。

周昌荣和周昌盛带着周昌福赶紧上前给言峰见礼,言峰笑着双手抱拳一一回了礼。

长乐坐在软轿上,打开轿帘笑看着哥哥。

万荣带着小厮将大门的门槛拆了,两辆马车直接进了内院。

苗嫂子和苗大娘带着一众仆役去了厨房。

言峰招呼着周昌荣、周昌盛和周昌福在前院书房聊天喝茶,周昌福虽说年纪还小,周昌盛也把他拘在身边,让他吃点心吃水果,不放他去内宅厮混。

万荣、发财和明月这三个贴身的小厮伺候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