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峰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转而问道:“尔雅这次和妹妹们也辛苦了,我也要好好谢谢你们才是。”

林二丫从她阿娘背后走出,轻轻屈膝行礼,眨着大眼睛,渴望的问:“殿下,能不能让我们出去玩一天?”

林阿娇含笑不语,看着女儿的小脸轻轻笑着。

言峰连忙点头,想了想后,说:“要出去不难,但是尔雅你们都是女眷,去逛大街不合适,要不就去白水寺吧,白水寺长乐也去过,寺里景色很好,素斋也好吃,尔雅带着妹妹们在寺里玩上几天,后山有山有水,而且香客人少,不怕冲撞了。”

林二丫高兴的去看林阿娇。

林阿娇轻轻点头。

林二丫兴奋的喊了一声:“谢谢殿下,谢谢阿娘,我去告诉三妹她们。”

给言峰和阿娘屈膝行李后,就拎着裙摆跑了。

林阿娇看着女儿的背影,笑着摇头,“这么大了,还是这么没规矩。”

言峰笑看着林二丫匆匆跑去而飘落起来的裙角,盼望着欢喜有一日也能这么欢快的奔跑在阳光下。

周昌盛从言府告辞,回到听雨斋,在外院简单梳洗了一下,才穿过月亮门来到内书房。

长乐正在内书房提腕写字。

经过这两年的练习,她渐渐找到了以前的感觉,在书案上批折子的情景浮上了心头,长乐下笔更加的果断、锋利。

周昌盛站在书房的门口,静静没有说话。

此刻太阳落山,金色的余光洒在书房内,也披在书房之人的身上。

长乐站在书案后,右手拿着一管绿色的湖笔,低着头,几缕发丝也垂落了下来,正在写着什么。

平日总是黑亮的细长的丹凤眼下垂着,周昌盛能看见长乐深深的眼部阴影,一大片的睫毛一下下的刷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痒痒的软软的又带着点暖暖的热气。

低垂着眼睛的长乐,不见了平时的凌厉,唯有单薄的身子,就像是她手里的湖笔,虽然握在手里瘦弱,写出来的字却苍劲有力。

书房内并没有摆放香炉这样的器具,只是在案头摆着一大瓶盛开的秋菊。

长乐时而挺直了瘦弱的腰肢,时而蹙眉,时而撇嘴,纤细的手腕透着莹莹金光,周昌盛不受控制的看着长乐纤细修长的十根手指,长乐的手指也是纤纤细细,拿着笔的手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写在了他的心上一样。

周昌盛觉得,他的欢喜每一样都长在了他的心坎上,欢喜的每一处,都让他喜欢。

长乐接连写了四页字,才晃了晃酸痛的手腕,将湖笔放进笔洗里,直起酸痛不已的腰,这才看向已经在书房门口站立半天的周昌盛。

“五哥来看看,我这几个字写的如何?”

周昌盛如梦初醒,这才缓步走进书房,和长乐并肩站着,他已经高出了长乐很多,需要弯腰才能和长乐平视。

周昌盛从桌案上拿起长乐刚刚写完的宣纸,认真看着长乐的字。

“欢喜你手腕绵软无力,总写钟体柳字体,手酸腕子疼的,其实现阶段,你写写管体更好。”

管体笔锋柔和,适合刚开笔练字的学子。

长乐无奈,她的手腕子却是隐隐抽痛着,“五哥那有管大家的描红么?”

周昌盛点头,“明日我让四宝给你送过来,欢喜你一日写一页,莫要贪多,你经脉弱,写多了手腕疼。”

长乐揉着自己的手腕,轻轻叹了口气,她这副身子,着实是不经用了些。

周昌盛皱眉,看不得长乐用力揉她自己的手腕。

拉着长乐的袖口,周昌盛将长乐按在书房窗户下的竹椅上坐好,他端坐在她面前的暖凳上,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圈住长乐细细的两只手腕,轻轻的按摩。

长乐只能看见周昌盛头顶上的发髻,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

长乐在书房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琉璃等人都在书房外伺候,此时并没有别人,就只有周昌盛和长乐。

长乐冰凉的手腕被周昌盛圈在他暖融融的手中,长乐也感到丝丝的暖意透过手腕,传到她的手腕。

长乐有些不适的要抽出自己的手腕,周昌盛却微微用力,并没有放手。

周昌盛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缓缓的摩擦着长乐的手腕。

长乐觉得气氛有些怪,这样的周昌盛,她以前从没见过,她和周昌盛之间,以前就是她说的太多做的太多,却为他想的太少,她太过自以为是。

“今日的曲水流觞,五哥可高兴?”长乐静静不动,周昌盛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就只是轻柔却坚定的按着她的手腕。

长乐暗暗想着自己又多心了,她过了年也才十五岁,身段干瘦,周昌盛已经是青年了,到了想女人的年纪了,周昌盛以前带回将军府的妾侍,无一不是胸大腰细屁股翘的尤物,他怎么会喜欢她这样芦柴棒一样的干瘪瘪的身体。

以前她天天追在周昌盛身后,周昌盛也是圆房之后才对她慢慢有了好感,更何况她现在特意的与他保持距离。

“高兴!退之也很高兴!”周昌盛的耳朵有点点的发红,舍不得放开手中的手腕,只好低着头回答长乐的话。

“林姐姐不愧是林老板的妹妹,办起事来大方又漂亮。”

“这仙人醉果然是点睛之笔,虽然贵是贵了点,但确实是物超所值。”周昌盛摸着长乐左手手腕上一道凸起来的伤疤,心尖上一个抽痛。

长乐身体受不住酒气,是以从前也没喝过一杯水酒,也没听过什么仙人醉,遂问道:“为什么叫仙人醉?是因为就算是仙人喝了,也要喝醉么?”

周昌盛还是第一次听见长乐有不知道的事情,连忙抬头仔仔细细的解释,却还是坚定的握着长乐细细的手腕。

“据说此酒需要用时九年八个月的时间,经过九九八十一道的酿造工序,还要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的寒潭窖藏,懂酒的人喝了千杯不醉,不懂酒的人喝了一杯就能醉倒。”

“五哥和哥哥喝了么?喝了多少?醉了么?”

“我和退之就喝了一小杯,太辣了,道长说我们喝是暴殄天物,就不让我们喝了,我和退之就只好喝汤了。”周昌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长乐好奇的打量周昌盛,问:“那五哥和哥哥喝了一杯后,当时醉了么?”

“醉了的醉了的,”周昌盛连忙点头,接着说:“当时脑子就一片空白了,还是二丫和三丫给我们灌了醒酒汤,我和退之吹了一刻钟的冷风,这才清醒过来。”

长乐想象着周昌盛和哥哥晕晕乎乎的样子,笑的眼睛弯弯,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笑涡。

周昌盛痴痴的竟是看呆了。

长乐以为周昌盛是想起醉酒时候的事,轻轻晃动自己的手腕,又接着问:“老道士定是千杯不醉的,唐先生呢?醉了么?”

周昌盛觉得自己的耳朵烧的发红,不敢去看长乐的眼睛,连忙回答:“唐先生微醺而已,一直在和管珏对句,管现非要作画,二丫搬了书案出来,管现和江生还有胡明朗还有黄家小舅舅,他们四人在一张宣纸上画山水画,结果就是一团团的黑墨,他们还硬说那是一览众山小的泰山。”

长乐听了管珏的名字,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一刹那的停顿,心脏像被一双手狠狠的揪着了,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无论何时,她听见周昌盛说起管珏这个名字,都有种来自于骨头缝里的恐惧。

当初管珏死的太惨太不堪,她一点点都不想在回忆。

周昌盛敏锐的感觉到长乐一瞬间的僵硬,以为她突然不适,连忙放开一直圈在自己掌心的手腕,转而去摸长乐瞬间苍白的脸。

长乐稳了稳心神,勉强笑了笑。

“没事,就是忽然间心口有些堵,许是刚才吃多了,五哥继续说。”

周昌盛放下手,有些不自然的坐在长乐右边的竹椅上,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棋盘,棋盘上放着黑白两色棋子。

“还有就是上官晓和韦贵喝醉了,两人抱在一起相扑,撞倒了好几张桌子,我怕他们下手没有轻重,伤了还是退之的麻烦,就将他们二人分开了。最后是退之吩咐言府的马车将他们二人送回府的。”

长乐点头。

“林姐姐还每人送了一坛仙人醉!”周昌盛最后说。

“给老侯爷送了么?”长乐问道。

周昌盛点头,“送了,烈焰抱着两大坛子,亲手交到赵管家的手上的。”

长乐满意的微笑。

“五哥,你看,银钱好赚,但是得用的人手难寻。”长乐转头和周昌盛认真的说着。

“这两年来,得用的小厮丫鬟也就是听雨斋这几人,能护卫你和哥哥安全的,惊雷和烈焰还是从林雄那借来的人。”

“虽然和林雄说的是借用,但是这两人咱们肯定是不会还的了。”长乐霸道的强调着。

“林雄常年的走南闯北,上山出海,他必是有自己的私兵死士的。”

“不知道五哥有没有留意,在言府,林雄明面上是放了几个护卫,但是暗地里,他也必是安插了人手护卫林阿娇母女几人。”

周昌盛缓缓摇头,他看不到也觉察不出林雄在言府安插的暗卫。

“言府一旦出事,这些明卫和暗卫第一时间就能将林家母女毫发无损的救出去。”长乐对林雄的能力还是钦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