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骨碌碌转动起来——

【20/72】

【心理学检定成功。你敏锐察觉到了金发调酒师脸上一闪而逝的诧异,他投过来的视线多了防备,放慢的语速也很刻意,看来你真的问对人了。】

看着笑如春风地站在吧台后的调酒师,迎着他看似无辜而茫然的神情,理矢慢慢眨了眨眼,出口的话刻意含糊了信息:

“记不太清了,应该是四月下旬左右。”

“抱歉,”佯作苦恼地回忆了一会,安室透无奈摊手,“我真的没什么印象,看来不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呢,否则我一定会告知您的。”

撒谎。

手肘支着吧台,理矢回敬了不动声色的微笑:“哪里,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你太客气了。”

“您真是通情达理。”

有意无意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安室透微带歉疚地向她点头,顺势追问起来:“对了,请问该如何称呼呢?”

“叫我浅井就好。”

“浅井小姐。”安室透立刻喊了她的名字,嗓音带笑,明亮如星的灰紫色双眸微微弯起。

浅金发色的青年靠她更近一点,眼角下垂的线条削弱了过分英俊的面容所带来的锐利感,多了几分亲切阳光的无害气息,出口的话更是动听的不得了:

“我有点在意的是,浅井小姐跟要寻找的那位是什么关系呢,莫非是情侣吗?”

作为关系亲近的好友,他当然清楚不是,但提出这样的错误假设,对方一定会立刻否认,从而说出更多信息……

黑发女人很快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如他所料:“当然不是,只是偶然见过一次而已。”

没有说话,安室透只是挑眉,露出了明显疑惑的表情。

“要说为什么的话,”对于他的明示,理矢贴心地接着说了下去,“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看到背着乐器包离开的贝斯手,仿佛在演出结束后很失落的样子,忍不住上前安慰了他一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般偏转视线:“不知道有没有坚持下去呢,所以想来看看他现在的情况,如果真的对梦想失望放弃音乐,就太遗憾了不是吗?”

“说的也是呢。”安室透稍稍放松了警惕,附和了一声。

听起来合情合理,没有破绽,但是结合一下实际情况,安室透莫名感到了几分黑色幽默。

背着贝斯包的话,可能苏格兰身份的景光刚刚结束任务吧,说是结束演出也没错。遗憾的是,从来没有什么音乐梦想呢。

不过,虽然暂且相信了她的说法,有陌生人在他和同伴约好的接头地出现这件事还是令人不安。像他们这样的人,多谨慎一点不会有坏处。

此时就有点庆幸,按照昨天收到的任务今天下午跟朗姆见完面之后,没有回家休息而是提前来了酒吧这边,这样才提前拦住了这位特意前来的意外来客。

要是直接被撞上和景光的接头现场,那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好在现在还来得及,立刻就找机会通知景光,接头换个地点吧。

如此想着,金发男人微笑着加快动作,递出了早就完成的饮品:“久等了,请享用吧。”

仿佛普通地完成订单后的检视,他退后一步,扫视一眼柜台,动作随意地取出了瓶黑麦威士忌放到吧台一侧。

对面,观察着他细致的微表情,理矢也再次得出了结论,看来调酒师和神秘贝斯手之间关系比她以为的要更近一点。

听到“演出结束”“音乐梦想”的词汇,调酒师的表情微妙起来了,看起来他很清楚贝斯包男子并非贝斯手的身份。

会是同伙吗?

抬手接过杯子,理矢正想低头嗅闻一下,突然听见酒吧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下意识就要转头往身后看去。

刚动了动肩膀,她感觉手上传来一阵不轻不重却无法忽视的力道,顿时不解抬眼看向吧台后。

金发男人不知何时又靠到了吧台这边,幅度很大地从吧台里探出手臂,此刻正俯身伸手拉住了她手中杯身。

见她仰脸看过去,调酒师维持着动作没动,歉意地展颜笑笑:“抱歉,忘了给你这个。”

随着话音落下,他动作很快地给杯子边缘夹了一片新鲜的柠檬,欣赏打量了几眼,才满意地放手站直了身,仿佛一个精益求精的艺术家。

回头去看的时候,门口静谧无人,仿佛刚刚的开门声只是一个无人注意的错觉。

理矢沉默了下,无事发生般回以微笑。

此刻的吧台内,安室透回想着刚刚看到的、女人上衣口袋隐隐透出的痕迹——如果不是警方人士或常常见到,其实很难认出那是手铐的轮廓。

原来是警察小姐啊。

虽然必要的警惕仍在,他紧绷的神经还是难以遏制地缓和了些许。姿态悠闲地靠着柜台,手指却已经不动声色探入了口袋,盲打发出了一条信息。

几分钟后。

街道上,穿着夹克匆匆走过的黑发青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面容柔和下来。

[from波本

23号房间见面。]

“23”谐音着“安全”,既代表情况安全,也代指安全屋,是个两人约好的暗语。

看来是其他意外情况,不算严重,约好的接头可以继续进行。大概是遇到了棘手的客人吧……

思绪放松下来,诸伏景光脚步偏转,走向了另外的方向。

警视厅内。

面容平凡的中年男子正眉头紧皱地坐在办公桌后。

电脑屏幕上,新打开的页面右上角“机密”字样格外显眼,但他显然习以为常的样子,并不多停留目光。

这份文件的署名为编码代号而非人名,显然,这又是公安一份不露于明面的行动,普通刑警根本不会这样藏头匿尾的。

不过,此刻映入眼内的字眼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心神,让他无暇在意其他了。

[……

伏特加:大哥,其实这样的任务应该派波本才对吧,那家伙最近风头正盛,一定很乐意应付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情。

琴酒:还轮不到他。

伏特加:可是那家伙不是朗姆的心腹吗,总是能拿到有用的情报?

琴酒:哼,你是这样以为的吗?

琴酒:朗姆那家伙,对待手下可比我冷酷多了。波本看起来受重用,也只是因为他还算个顺手的工具。一旦失去价值,就会像垃圾一样被冷酷丢弃掉。

伏特加:组织向来如此。]

看起来是段没头没尾的对话,不知情者大概只会一头雾水。

而中年男子额头已经渗出了些微冷汗。

其实,当初进入警视厅,成为朗姆安插在心脏险要处的棋子后,他就很少再主动跟组织联络了,因此对于组织的情况,也只有偶尔的接头会了解一些。

他对于琴酒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只知道这个人是组织的后起之秀,作风狠辣地位很高。但波本是谁,看起来是朗姆手下正当红的干将,为何上次接头没告诉他?

此刻,他望着琴酒最后说的那句话,久久挪不开目光。

潜伏多年,他心态算是不错,本不会想这么多,奈何年初发生了一点意外,让他原本稳如山岳的心境不稳起来。

一个新人拿到了本来自毒贩的账本,上交了警视厅,这不算件大事;这册账本上牵扯到了众多政商名流,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要命的是,他很快知道了这本账册来自哪里——武田家。

鸟取县傀儡岭的武田家,账册主人就是家主武田信一。

这就让一切变得复杂起来。

那条贩毒线的源头自然是组织,但账册只是个小问题,那个来自鸟取的武田信一本身却是个大麻烦。

警视厅难的效率高了一次,很快和鸟取县警联合逮捕了武田信一。等组织知道的时候,武田信一已经在东京等待评估罪行进行审判了。

目前为止,还不值得组织派出行动组力量强势出手,于是这件事交给了他手上。

首要是毁掉账册,最好能保住人脉,如果来不及,就杀掉武田信一防止他供出什么不该说的。

而中年男人当时也不以为然,顺手把销毁帐册的任务当成测试交给了自己发展的下线,一边等待着合适的机会杀人灭口。

谁知道那个看似可靠的下线搞砸了一切,引起了警视厅注意,导致销毁行动失败。

幸好他知道后果,见无望成事,知道活着也不会有好结果,干脆自杀了结了一切。

已经无法挽救,既然如此,中年男人也就只等着武田信一审判完毕,移交看管的防守松懈时候,再找机会送他去地狱。

在此之间,他还联系组织一些外围人员,陆续骚扰了几次,继续把警视厅的注意力牵扯在账册上。

之前也并没觉得如何,他想着组织也知道在警视厅潜伏不易,不会过于苛责他,一直不以为意。直到今天看见这份报告,仿佛兜头一盆冰水浇醒了他。

原本就被组织培养长大,他怎么会对组织产生温情的幻想?琴酒说的没错,朗姆是个冷酷残忍的人,不会因为情分多宽容他一分。

何况朗姆的急性子众所周知,他却已经不知不觉中好几次拖延了任务,会不会被认为有所怠慢?

心念一起,中年男人不自觉越想越深,之前的从容不翼而飞,几乎已经坐立不安起来。

也许,是应该展现一下自己的价值,起码他还不想有朝一日沦落到被执行任务的对象……

正如此想着,手机嗡鸣了一声,有新邮件到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就被烫到一半快速收回了目光。

——那是一份用暗语写成、发到他私人信箱的,尽快找机会跟联络人接头的通知。

秘书小姐进门的时候,迎面被他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高桥警视正……”

“有什么事?”男人抬起脸、看过来时,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表情。

秘书小姐定了定神,勉强扬起微笑提醒:“我是来提醒您,下一场会议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了。”

“内容是……关于六月份警视厅安全系统全面升级的第二次会议。”

第一次会议里,曾提到了升级期间的一些电子档案保密事项。他还记得当时,有人提议安全系统升级期间,可以临时更换为动态密钥的方案。

如果只凭密钥作为手段的话,很多之前藏的更深的信息就有了进一步接触到的可能……

正好最近有一次接头机会,可以趁机向组织请求支援……

思绪飞快运转着,中年男人看向秘书的眼神柔和了许多:“知道了,我会按时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