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理矢原本轻松的心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组织犯罪对策第五课，工作内容之一就是枪支管理，理矢很清楚东京的合法持枪人士并不多。其中一大部分，还都是私家侦探之类的人物，但眼前这两位绝对不属于这种类型。

她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快速扫过，没有多做停留，仿佛没有等到同伴一般，流露出些许失望的表情，重新坐了回去。

这时候就要庆幸，为了出差，理矢选择的是便服，并没有穿警视厅配发的制服西装。

两名黑衣人显然也没有多在意这边，径直路过，在前方找到位置坐下。

倒是手机突然伴随着铃声震动起来，理矢瞄到上司的号码，稍作犹豫，还是接了起来：“喂……？”

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简短的问候音，电话立刻被对方挂断了。

浅井理矢：……

真的是莫名其妙。

没让她等太久，车厢门再次打开，这下踏进来的脚步声就很熟悉了，但又跟刚刚出去时的轻快截然不同，带着几分拖沓与虚浮。

理矢带着几分好奇看了过去，然后差点没笑出来。

刚刚出门时的上司，活蹦乱跳、状态良好，一看就是社会精英类型；现在回来的这个，肩背松垮、懒散气虚，像是个刚被生活暴打一顿的可怜社畜。

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是这种气质上的天翻地覆让她都愣了一下，凭那只眼熟的咖啡杯才敢确定。

野宫三郎总算慢悠悠晃了过来坐下，斜了她一眼，嘴上毫不客气地开始训斥：“这次去开集团会议，你就跟紧我，不要给公司招惹麻烦，知道了吗？”

“好的，到时还请您多多指教。”理矢轻松配合。

嘴上那么恭敬，你倒是收一收笑容啊。

不过作为路人，这种程度也已经够了。野宫三郎继续做出一副常见的古板上司模样，严厉告诫几句后，才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疲惫地安静下来，开始低头看手机。

在他们这边说话的时候，两名黑衣人微妙地保持了沉默。

似乎是暂且确认了他们并没什么威胁，理矢听到那边传来低声确认时间的声音，很快两人拿着东西起身离开。

望着车门再次合拢，短时间没有再次打开的迹象，浅井理矢立刻抬头看向上司，刚要发问，就见他做了个待在原地的手势，自己起身去了两名黑衣人之前的方位。

回来之后也没给她提问的时间，一把拉开了自己那边的遮光帘。沉吟少许后，野宫三郎按了几下手机键盘后，把自己的手机屏幕转了过来面对她。

理矢快速看过了内容，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地点头示意收到。

备忘录页面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隐蔽观察他们，注意细节。]

野宫三郎饱含鼓励地微笑颔首，把手机收好，仰靠着椅背，脑袋抵着窗户玻璃阖上了眼睛，一副被生活榨干了精力的典型社畜模样。

……当然，前提是忽视掉他朝内那侧耳朵上、被碎发和脸庞遮挡严实的小巧黑色耳机。

列车开始飞快减速，直至完全停止。

甜美的女性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车厢里寂静的气氛：“名古屋站已到达，请有序下车。”

目送两名黑衣人站起身，利落走出了车厢，也没有新的乘客再上车，理矢感觉那种说不出的沉闷感终于一松，几乎是如释重负。

一直等到列车再次启动，野宫三郎才坐直身体，睁眼的瞬间整个人气质都为之一变，语气急促地追问：“有什么发现？”

“他们本来带的是小型手提皮箱，回来后变成了旅行用的大型皮箱。”理矢整理着自己的发现，同时调出记忆互相对照着，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餐车上那种食物的香气。”

看来他们真的是来进行交易了，野宫三郎脸色却仍然沉重，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那个墨镜男刚进车厢，就迫不及待点了一支烟，”理矢停顿了下，详细描述，“他像是烟瘾犯了却被压制很久的样子。”

餐车是不禁烟的，那么，应该就是他们的见面对象很不喜欢烟味了。

两人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了一个名词——“禁烟车厢”！

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没有了，两位可疑人士很有自知之明，行为上十分小心不说，在车厢里说话都把声音压得很低，理矢完全听不到清晰的话语。

大概只有下车前泄露的那声冷笑，算是丝毫没加以掩饰。

确认她没有其他要说的，野宫三郎低头陷入沉思，脸色古怪。理矢不得不出声提醒：“您已经弄清他们的目的了吗？”

“目的？”野宫三郎苦笑一声，一把扯下耳机站起身来，“大概是报复社会吧。”

理矢下意识跟着站起身，一时有些发懵：“什么？”

“在三点十分，那位得意洋洋俯视着风景、自以为得到黄金情报的无名人士，就会自行按下箱子里炸弹的按钮，把几车厢的乘客送进地狱。”野宫三郎复述着自己听到的情报，声音低沉。

看着浅井理矢反应过来后、脸上难以遏制的震惊，野宫三郎吐了口气，在两名黑衣人之前的座位下摸索了一下，然后才走过来，率先拉开车厢门：“走吧。”

到了这时候，他的语气反而流露出奇异的冰冷笑意：“我们最好在四十分钟内找到那个买到炸弹的蠢货，防止自己不明不白地被炸上天。”

已经得到了“可以俯视到风景的禁烟车厢”这一关键词，找到车上的乘警询问后，轻松得到了“应该是二楼头等车厢中的七号车二楼”这样的回答。

其实如果有安装摄像头，解决问题的方式就可以简单粗暴起来。直接亮出证件要求乘警配合，调看监控录像，找到黑衣人的交易对象直接逮捕，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可惜理矢并没在新干线上看到类似的设置，现在只能叹气：“不知道这次去京都开会的内容是什么，如果可以提案，我一定建议新干线加装监控设备。”

在最终目的地前停下脚步，野宫三郎凝视着车门，随口接上她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眼前就是七号车二楼、那位单蠢的交易对象所在地。

思考几秒钟，野宫三郎往旁边避了避，很快做出了分工：“浅井，你先进去找到带有黑色皮箱的乘客搭话，我会在你之后稍迟一点进去。”

理矢点点头。大部分时候，年轻女性的搭讪不会引起陌生人的戒备。而两人前后进入、分开行动，也能够视情况为彼此掩护与配合，这是十分普遍而有效的方案。

“那个黑色手提箱的样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她轻轻吸气，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抬手拉开了车厢门。

这列属于头等车厢，今天的乘客同样不多，浅井理矢装作刚上车的样子，四处打量着、不紧不慢地往后走，然后心情渐渐变得无奈。

不断敲打着键盘、切换着股票交易页面的上班族男子；

阅读着报纸、穿着亮色西装套裙、打扮时髦的短发美女；

眉须洁白、眼睛半阖、面目和蔼而带着神秘微笑的老爷子；

戴着金丝眼镜阅读赛马新闻、面带刀疤、嚼鱿鱼干的凶恶青年；

这四位全部都带着相同的黑色皮包！

现在居然有点佩服那两位黑衣人了，果然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神秘人士，虽然看似嚣张地选择了公众场合做坏事，却提前准备好了大众款皮箱。大概违法乱纪的经验十分丰富吧？

已经走过了大半车厢，后面看起来没有乘客了。理矢无声叹了口气，打算再往前走几排、走到车尾之前就转头回去，开始分别套话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信息。

例行差事地往两边打量着：空座、空座、还是空座、没有人……咦？

理矢继续往前走了两步，确信自己没看错：车门倒数第五排那里，靠过道的那侧座椅扶手边正露出来了一动不动的半个卷毛脑袋。

这独特的自然卷，理矢只见过一个人会有。

但是这个姿势也太扭曲了。正常人就算躺下也只会倒在柔软的椅垫上，或者靠着椅背，把脑袋靠在窄且硬的扶手上，很快就会被硌得骨头疼而放弃这个姿势。而她从那边走过来的这一会，这个卷毛脑袋都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

向前的脚步顿住，理矢的思维停滞了一瞬，下一刻疯狂运转。她快步走了过去，果然看到了卷毛同事松田阵平。

而以一个僵硬的姿势占了两个座位的松田阵平，此刻仍旧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他的脸被滑落下来的墨镜挡住大半，双眼紧紧闭合着，面色惨白而毫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