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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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找回意识后,他冷静地推开她,用低沉淡薄的语气说:“出去。”
姜亦可蒙圈了:“阿城你怎么了?是我呀。”
他低沉地重复着那两个字,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不认识她:“出去——”
“阿城,你到底怎么了?只是一个梦而已,别这样…………”她不顾他的冷言冷语,反而凑上前攀住他的肩,轻声安慰,“我是丫头啊,你醒醒!梦里那些都是假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冷漠道:“一直陪着我?你懂什么是一直吗?你会跟他们一样,背弃我,利用我,恨不得我死——”
“不会的!”她握住他冰凉的手,试图用体温捂热它,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她急得快要哭了,“阿城,不要这样想,我不会离开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眼前的白尹城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模样,甚至比以前更冰冷。
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冰冻三尺,空洞可怕,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也因此让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唤醒他。
可是下一刻,她来不及思考了,因为她被他拽过去压在了身下,接踵而至的是近乎凌-虐的吻,像要将她剥皮抽筋,揉进骨血,刻在骨髓里,就算化成灰也忘不掉。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阴鸷的一面,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将她的胳膊掐出一大片淤青,身体疼的同时,心狠狠疼了一下,一滴温热的泪顺着眼尾滑落。
与此同时,他骤然安静,淡漠地看着她不再清透的眼睛,冷着嗓子道:“你问我要怎么做才会相信你,现在又哭什么?”
她呢喃道:“我不是不愿意,只是你的伤…………”
白尹城眸色一凛,凝视了她很久,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最终将她放开:“出去,别来烦我。”
“阿城,你别生气,我真的只是担心你的伤,等你出院了…………”
没等她说完,他就抬高音量,冷冷道:“周汶——”
门口传来声响,应声进来一名身材魁梧的保镖,见到眼前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机器。
“把她带走。”
“是!”
叫周汶的保镖疾步上前,拽着她的胳膊就把她从床上拎下来。
她算是明白了,除了比她矮的,任何人都拎得动她…………
“你放开我,阿城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不能走——放开我——”
保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却贴心地帮她拿了鞋子和手机,然后,把她丢在了门外。
“你…………放我进去!阿城现在不能一个人待着,会出事的,你这个保镖怎么这么死板啊?”无论她怎么说,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进不去。
也是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难怪刚才那么大动静保镖都没进来,原来只有白尹城发话他们才会冲进来,这也意味着没有他的命令,她也进不去。
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里面怎么样了,她在门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白尹城本来扶着额头逼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那些阴暗的画面,可是当他无意中看向手掌,触目皆是鲜红的血,另一只也是。
他盯着满手的鲜血,愣了片刻,旋即跑到洗手间里打开水龙头,试图用清水将那血冲掉,可是冲了很久都没有变化,依旧是触目的鲜红,他开始揉搓,可是不管怎么洗都洗不掉那血。
最后,连水龙头里冲出来的水都变成了鲜红色,他感到一阵眩晕,胃里难受得翻江倒海,立刻关掉了水龙头,双手撑在洗手台上。
当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镜子的时候,看见的除了“红”就是“红”。
红色的眼睛,穿着红衣服的女鬼,满墙的血…………
他闭上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仍是快要窒息。
耳边回荡着女人的声音,虚无缥缈:“白尹城,你不是不害怕吗?你不是宁愿把十八层地狱都走一遍也绝不回头吗?可笑啊…………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害怕…………”
他隐忍地从齿间扯出一个字:“滚。”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好死,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虚无缥缈的声音骤然消失了,可他的心仍是凉的,血仍是冷的,连站着都感觉背后阴风阵阵。
第二天一大早,她换了件长袖的衣服,遮住胳膊上的淤青,然后熬了蔬菜粥带去医院。
这个点医生还没有来查房。
本来她都想好了要跟那两个保镖软磨硬泡,谁知道他们居然没有拦着。
她的第一反应是他肯定已经醒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白尹城不仅醒了,还站在窗前,凝望着窗外那棵白桦树,眼神淡泊如水,似乎在出神。
“阿城——”她喜出望外地奔向他,只一瞬间就把昨晚的事抛之脑后,眼睛里又有了光,“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声不吭地扣住她的手腕,将长袖挽起来,当那片淤青映入眼帘的时候,他目光微颤,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她皮肤很白,这青紫的痕迹便格外显眼。
“阿城,我没事…………”她下意识地想收回手,但手腕被他扣得紧紧的。
他抿了抿薄唇,良久,帮她把袖子放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像握着易碎的白瓷,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这样自责是什么时候:“丫头对不起,昨晚我…………一定吓到你了吧?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姜亦可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懊悔的神色,不由得心一紧:“我没有怪你,阿城,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如果仅仅是做了噩梦,应该不至于反应那么强烈。”
白尹城却答非所问:“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她细眉微蹙,说道:“阿城——你不要逃避,我只想知道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我想在你最无助的时候帮你,而不是像昨晚一样被你拒之门外——为什么你不愿意让我帮你分担?你知道我被拦在外面的时候有多着急吗?我害怕你出什么事,害怕你…………”
剩下的话她没来得及说出口,听到他清冽如水的嗓音:“丫头,你的心意我知道,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有的是时间听你解释。”
有的时候,他不希望这丫头太机灵,什么都刨根问底。
“听汪洋说…………你之前得过重度抑郁症,是不是病情复发了?”见他迟迟不说话,她道出了自己的猜想。
可是她宁愿自己猜错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明明都变得比以前爱笑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突然就做了那个噩梦?甚至连她都不认识了。
“我不知道,或许吧,这些年我一直在吃药,本来以为已经稳定,最近就没有再吃,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她急忙道:“你早说啊,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拿药。”
“不用了,丫头,”他将她拉回来,淡声道,“我已经让秘书去办理出院手续,今天就出院。”
可这句平淡的话对她而言如同晴天霹雳,她缓了好久才说:“你说什么?阿城你开玩笑吧?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出院?”
他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如是说:“生意上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我不能就这么躺着,你放心,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呀?”她的脸皱成了苦瓜,满眼都是心疼与责备,“医生都说了起码要住院一周,这才三天你就要出院,这是拿生命当儿戏!我不允许你这样!”
“丫头,别任性,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我这是任性吗?有什么天大的事需要你现在去处理?你手底下那么多员工,不是还有副经理吗?交给他们去做就好了,你伤势那么严重,需要休息,况且医生也不会允许你今天出院。”
“他是不允许,但我一定要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放心,我曾经也是医学生,知道怎么护理伤口。”
见他这么坚持,她的情绪已经从担忧变成了愠怒,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对他发脾气:“这些是重点吗?!阿城,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不跟我商量,更不会听我的意见!别的事情就算了,性命攸关的事你也这样,你宁愿跟你的秘书、助理说也不跟我说,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决定,哪怕它是错的,工作再重要有健康重要吗?你为什么非要一意孤行呢?”
眼看着她的情绪已经降至冰点,气氛也越发僵了,白尹城耐着性子安慰道:“丫头,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是独一无二,但不是第一位,对吗?”她抬起明澈的眼眸,正对上那道坚毅决绝的目光,不禁悲从中来,她本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昨晚是个意外,她知道那不是他本意,可现在再也找不出理由,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任她怎么劝他都不肯依,是她错了吗?关心他也错了吗?
见她伤心难过,白尹城将手放在她肩头,一字一句地说:“你是第一位,除了你,再没有别人。”
这句话让她差点没忍住哭出来,望着他说:“真的?那你答应我不出院。”
他默不作声,转身面向窗外那棵白桦,漆黑的瞳仁里似藏着一股暗流,良久,他的声音很清冷:“丫头,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今天出院,你别再说了,我不会改变这个决定。”
直到这一刻,姜亦可才体会到了一种无力感,体会到自己有多渺小,她愣了半天,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应,最后失落道:“是啊!你和爸都是不会轻易改变决定的人,只有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说得没错,你身边那么多人,不缺我一个。”
说罢,她将手里的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白尹城眼睁睁看着她失望地离开,却只能站在原地目睹她的背影,如果他追出去,只怕今天是真的走不了了。
他对着门口喊了一声:“周汶——”
身材魁梧的保镖应声进来。
“这几天你暗中保护姜亦可,不要让她遇到危险,要是出现什么紧急情况,就跟张麟奕联系。”
“是。”周汶颔首道。
“去吧。”他最后说道。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让她伤心难过。
如果不是宋迟要他立刻回去领罚,他也不会这么着急出院。
但姜亦可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