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尹城态度的转变确实让她防不胜防,如果说之前的相处淡如水,那么从昨晚开始,这种平静的关系就一去不复返了。

他垂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轻声说:“对自己,要有信心,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原本就招人喜欢。”

姜亦可被他这么一夸,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觉得我挺普通的,长相不出众,学历也不高,之前就是担心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才没跟你表白。”

静默片刻后,他意味深长地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很完美吗?”

“嗯…………”她想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把憋在心里的话讲了出来,“也不是吧,我觉得你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冷淡了,瞅谁就能冻死谁的那种,阿城,你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跟我讲好不好?不要憋在心里,从认识到现在,我从来没见你笑过,说话也是一个调子…………我不想你这样。”

他连脸色都没变,像是早已处变不惊:“我的事,你不会感兴趣。”

“怎么会?!我巴不得你跟我讲,就算不能帮你分担什么,至少能让你好受一点。”

“以后我会找机会告诉你的,但是现在,你好好休息吧。”

“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煮的这个红糖姜水真的有用,所以,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就告诉我吧。”她竟然有力气冲他微笑。

就在他以凉薄的眼神看她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一通电话打进来。

于是他正好推脱:“我接个电话。”

她看见他往阳台走去,身姿如松,挺拔清俊,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只是,她总能从他的背影中,感受到一丝伤感。

这通电话,居然是宋二爷打来的。

“喂,干爹,什么事?”

“那个條子还活着吗?”宋迟开门见山道。

“活着。”

他一字一句道:“找个时间、地点,做了吧。”

白尹城不明白:“之前您不是说留着有用吗?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夜长梦多,那个條子,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近风声紧,他一个人,害得我们的人接连遭殃,云褚前些天又动了哪个市长的女儿,闹得满城风雨,现在那个條子就是烫手山芋,怕是还没等到摊牌那天,就引火烧身,还是做掉吧!”

“好,那我联系赵哥…………”

宋迟沧桑的声音幽幽传出:“不用找他,你来就是。”

“我?”他顿了顿,“可是这种事不归我管。”

“你迟早要接我的班,集团的所有事宜都应该有所接触,不仅仅是财务方面,明白吗?”宋迟有些不悦地说,“况且赵伦有别的任务要做,一个小虾米何必惊动他?”

“干爹说的是,我记住了。”

“e区十二街那块从现在开始就你接手吧,我对云褚已经没那么多耐心了,还是交给你放心。”

他顿了顿,应道:“好。”

又是取命的活,又是辖区的权,宋迟这是明里暗里要把他往那个位置上推。

白尹城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那两位会作何感想。

他接完电话后折回客厅,漫不经心道:“我记得你上次说你那个闺蜜的爸爸下落不明,到现在还没找到吗?”

她差点没反应过来:“你是说小言的爸爸吗?”

“就是在酒吧喝醉的那个。”

“她叫孙小言,”姜亦可裹紧了毛毯,探出头来跟他说话,“大概半个月前,她爸爸因为执行任务被俘,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她爸叫什么名字?”

“孙祁,祈福的祁,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姜亦可觉得奇怪,就多问了一句。

“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他虽然嘴上这么回答,但是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谱。

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叫孙祁。

是姜亦可闺蜜的父亲。

…………

她因为身体不舒服,在他家躺了一整天,吃过晚饭后才坐他的车回了家。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老妈发消息问她在哪儿,她谎称在孙小言家,之所以没有实话实说,一来她和白尹城刚确认关系,感情还不是很稳定,二来要是老妈知道她在一个男人家里留宿,起码三天三夜鸡犬不宁耳朵受罪。

思量过后,她觉得善意的谎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了,就在这里吧。”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她说道。

“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不要熬夜,不要着凉,不要剧烈运动,如果疼得受不了,就用热水袋敷或者喝红糖水,知道吗?”明明是关心的话,经他平淡如水的语气一过滤就显得那样苍白,毫无感情,还多了一丝散漫。

她抿嘴笑道:“我觉得,你好像一个医生啊,我又不是你的病人,干嘛这么严肃?”

他转过头幽幽地看过来,目光沉静,难以琢磨,像是在回味她说的话,但是并没有回应什么。

“放心吧,我已经好多了…………今天谢谢你,明天见!”

她兴致勃勃地说出这些话,却被泼了冷水。

“明天我要上班。”

“啊?”她失望道。

“有几份文件等着我签字。”

“好吧,我忘了你是个大忙人。”

她这句话突然勾起了他模糊的记忆,还记得当年宁瑶就是依偎在他身边,说道:“好吧,你这个大忙人也是不容易,这次就体谅体谅你。”

他确实是个大忙人,忙感情、忙事业——到最后一无所有。

“阿城…………阿城…………”见他半天没有反应,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姜亦可推了推他,“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在想明天有几场应酬。”

“你们应酬是不是要喝很多酒啊?”

“看情况,大多数时候是的。”

她担忧道:“那你岂不是又要喝成昨天晚上那个样子?”

他眸色淡然,缓道:“那是意外。”

“我不知道你酒量怎样,但是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

“有些酒是推不掉的。”他平视着前方,意味深长地说。

“我知道,我爸就经常有应酬,少不了被灌几杯,像你这种酒店经理肯定喝得更多,但是你自己得爱惜自己的身体,要是再醉成昨晚那个样子,没人照顾怎么办?在家里倒还好,万一在外面喝醉了还危险。”

她吧啦吧啦说了一堆为他好的话,没有一丝疲倦的意思,倒是他越听眼神越不对劲,既淡漠又有所动容,深棕色的瞳仁在狭长的明眸中稍显凛冽,半晌,他依旧平视着前方,薄唇微启,嗓音清冷:“没有那么严重,醉了自然会有人送我回去,或者直接在酒店睡一晚,我都习惯了。”

“阿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望着他刀刻冰削一般的下颚线,视线从那里下移到白皙的锁骨,看得心旷神怡,挪不开视线,“昨晚你喝醉了,为什么会给我发消息?”

他终于将视线转移到了她身上,神色如常地说:“我列表里十九个人,你觉得这概率很低吗?”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为什么最先想到的是我?”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依然平平淡淡,可是夹杂了一些别的情绪,而那些情绪太复杂,藏得太深,不是姜亦可这个年纪,这点阅历能够看透的。

“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发错人了,而且后来也没有回应,我犹豫了很久,觉得你不是会恶作剧的人,就自己打车过来了。”

她的话,倒让他想起一件事情——一件不那么重要但又有必要做的事情。

“你手机给我。”他摊开手掌,语气淡淡的。

姜亦可低头瞟了一眼,发现他的手莹白如玉,指节修长,就像是一双常年弹钢琴的手一样,优雅而细长,那一刻,她居然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