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

白尹城一踏进符山茶庄就被十几个彪形大汉团团围住,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跟平常一样镇定自若。

以前从没有人敢拦他的路,即便是如今这般境地,有这个能耐的人也屈指可数。

心中的答案跟面前走过来的人相契合。

王晁走过来,一副阴险狡诈的表情,讽刺道:“太子爷还真是不慌不忙啊!现在才回来,我还说派人去请你呢!”

白尹城最痛恨他这种吃里扒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根本不屑看他一眼,更别说在这个时候跟他争论。

他动了动嘴皮子,冷漠道:“我没工夫跟你耗,叫你的人让开。”

王晁冷笑一声,抬头的瞬间,眼里杀气腾腾,像要生吞了他:“白尹城,且不说你今天是回来受罚的,就算不是,如今你我平起平坐,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

“给老子闭嘴!”

白尹城还没开口,身后就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呵。

那气吞山河的气势,除了赵伦就没别人了。

果然,白尹城一回头就看见赵伦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抡起拳头直接把其中一人砸晕了,不等他挥下一拳,那些人都胆怯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目睹这一切的王晁也是一阵胆寒,强装镇定:“赵伦你别太嚣张!”

“老子就嚣张怎么样?屁本事没有,只会狗仗人势,也配跟老子平起平坐?阿城再怎么样也是二爷的义子,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你…………”王晁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敢跟他硬碰硬,但又咽不下这口气,“赵伦,别以为你能打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这个位置,是二爷亲口承认的,今天也是他让我来把白尹城押过去,你也要跟二爷作对吗?”

“少拿二爷来压我!阿城是我兄弟,谁要是跟他过不去,老子就废了他!”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噤若寒蝉,王晁也是吓得不轻,赵伦素有“阎王”之称,脾气暴-躁也是人尽皆知的事,被他揍一顿的人非死即残,他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就算要跟他硬碰硬,也要等日后做好万全的准备。

“好,今天就不跟你们计较,白尹城,二爷在地下室等着你,你最好快点儿去!”说罢,王晁就带着他手下那帮“废物”撤了。

沉默之后,白尹城冷冷道:“你这叫多管闲事吗?”

“阿城,这几天我想了很多——那天我没控制好情绪,我向你道歉!”

他眼神凉薄地看过来,一切已了然于心:“嫂子跟你说什么了?”

“是我自己想通的不行吗?再怎么说咱俩也这么多年的交情,j集团都是一帮唯利是图的小人,我不想失去唯一的兄弟。”

“你是怕哪天被砍上几刀,没人救你吧?”面对他难得的的肺腑之言,白尹城却丝毫不为所动,连冷漠的语气都没有变化。

赵伦急了:“屮!我是那种人吗?你别把我想得跟王晁那个小人一样。”

“不重要,我现在要去见二爷,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你真要去?”赵伦很少担心过谁,也从没害怕过什么,唯独接下来面临的情况让他两难。

其实在白尹城住院这三天里,他就不止一次向宋迟求情,但是毫无意义。

“逃不过的,这是我该承受的。”

赵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他想说的是:只要你服个软,认个错,二爷就会放你一马。

但是他又怎么可能服软呢?如果那样,就不是他认识的白尹城了。

…………

傍晚时分,姜亦可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公寓,不仅是身体累,更是心累。

她蹲下来摸了摸毛孩子戚见的头,沮丧地说道:“要是他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我就不至于这么累,你说他为什么那么固执呢?”

戚见当然听不懂她的话,只会一个劲儿地摇尾巴,睁着黑玻璃似的眼珠子望着她。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很欣慰:“有你陪着真好!”

在去做饭之前,她看了看手机有没有未读消息。

事实上并没有,连电话也没有。

除了失落还是失落,嘟囔道:“我不主动找你,你就不给我发消息,不知道该说你直还是缺心眼,起码给我报个平安呀!”

他执意要今天出院,她一气之下跑了,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他,微信、电话一个都没联系。

她就是气他不拿身体健康当回事,还不听劝,可分开这几个小时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生怕他出什么事,她想有骨气一点,等着他来认错,但她好像失算了,别说认错,人影都不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白尹城就是个黑洞,而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对它的了解少之又少。

吃完饭后,她去了楼下散步。

一路上她遇见了很多熟人,笑着打完招呼后就往河边走。

她经常在晚上来这里散步,因为很安静。

而这一次,她像往常一样在河边走,遇见了一个老朋友。

河对岸是一片草坪和灌木丛,有一道熟悉的人影蹲在石子路上逗猫,由于背光,她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

但那身影实在是太眼熟,她不由得地走近一看,惊讶道:“韩深…………”

韩深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转头看过来,同样有些诧异:“是你呀!你也来这里散步?”

“对呀,我差点忘了你也住这附近,”她笑道,“对了,你这是在干嘛呢?”

“哦,我在逗一只流浪猫,前段时间我经常喂它,慢慢地就养熟了,可是自从它怀孕了就不理我了,怎么逗它都不过来。”韩深说起这个就万分无奈,皱着眉头摇头。

姜亦可却觉得格外有趣,也凑了过来:“我还不知道这附近有只怀孕的流浪猫呢!长什么样我看看。”

于是她也蹲下来朝里望去,看见一只灰白色的小猫咪缩在灌木丛里,身子虽然被遮挡了一部分,但隐约可见小家伙圆滚滚的肚子。

她都震惊了,原因是这小家伙的肚子也太鼓了吧?

这时韩深还在努力地学猫叫,想把它引出来,可猫咪根本不理他,还把脸侧到一边,姜亦可越看越觉得奇怪:“不对呀,这小猫…………”

“怎么了?哪里不对?”

“这小猫不像是怀孕了,倒像是…………”

这话听得韩深不明就里,同时还紧张起来:“不是怀孕吗?可它肚子那么大。”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脑海里闪过,她是宠物医生,对小猫小狗怀孕了解的很多,而眼前这只小猫咪,怎么看都不像是怀孕了。

最终,在她的坚持之下,和韩深一起把猫咪送到了宠物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才知道,这只流浪猫得了腹水,而病因是传染性腹膜炎以及营养不良。

在医生为那只可怜的小家伙诊治的时候,韩深已经把姜亦可感谢了八百次。

“今天要不是你,可能它会死,我替它谢谢你!”

“不用谢我,只是刚好碰到了而已,我也很庆幸今天能够遇到这只流浪猫,不然…………”

“怪我太大意了,还以为它只是怀孕,心情不好才不理我。”

听到这话,姜亦可忍俊不禁:“你当是猫咪成精了,跟你撒娇呢?”

韩深也笑了:“我是真的不懂这些,还好有你在。”

“只可惜我已经养了毛孩子了,不能再养一只猫,这小家伙也挺可怜的,继续让它流浪也不是办法。”她忧心忡忡地道。

“我因为工作特殊,也不能养猫,之前想过把它送去收容所,可是那里的环境并不好。”

“收容所的确不是最佳选择,”她想了想,“这样吧,我打电话问问我外婆,她一个老人家,养只猫还可以打发时间。”

结果不出她所料,外婆欣然接受了这只流浪猫,她如释重负地笑了。

看见她笑得那么开心,韩深低低地说道:“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她愣了片刻,笑容变得拘谨起来:“举手之劳而已,别这么夸我。”

被一位人民警察这样夸,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我只是实话实说,都这么晚了,难为你跑一趟。”

姜亦可说道:“你不也是吗?你工作那么忙,平时还喂流浪猫,幸好遇到了你,不然那个小家伙不知道有多可怜。”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变得哀伤,因为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曾经的戚见也是因为遇到了白尹城,被他收养,才没有冻死街头,能够把一只星期犬养得那么好,想来他一定付出了很多心血,这些年他一直是一个人生活,戚见于他而言是孤独的陪伴吧。

见她眼神暗淡无光,韩深问道:“你怎么了?”

“没有,就是想起了…………想起小家伙还没有取名字呢!”她试图转移话题。

韩深笑了笑:“我没注意到这个,要不你给它取个名字吧,以后它去了你外婆家,总得有个名字不是?”

她略微思考了片刻,脑子里灵光一闪:“我喜欢吃曲奇、巧克力、芋泥奶冻……那就叫它奶冻好了!”

韩深眯着眼睛看她,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不是太随意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可真是个吃货。

她却觉得挺好的:“暂时想不出来其他的,就凑合吧!”

韩深就笑笑不说话。

她觉得跟这位年轻的刑警相处起来特别融洽,也是因为他改变了一直以来的刻板印象,这世上的刑警也不全是像她爸那样蛮不讲理的,果然要因人而异。

因为在宠物医院耽搁了不少时间,回到公寓已经是深夜,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草草地洗漱完就躺下了。

整个符山茶庄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中,屋顶传来乌鸦凄厉的叫声,划破浓重的黑夜,阴森可怖。

而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白天和黑夜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样的人间地狱。

白尹城已经遭受了四个小时的鞭笞,六个小时的电击,整整十个小时的折磨,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骨头都承受着撕裂的痛苦,不管晕过去多少次,只要电流到达全身,就必定会清醒过来,继续忍受抽筋剥骨般的痛苦。

宋迟按下了暂停键,冷着脸问他:“还是不肯认错吗?”

细密如雨的冷汗遍布他全身,银白色的手铐泛着寒意,上面血迹斑斑,不管脸色如何惨白,身上横亘的血痕都格外鲜红,跟那些鞭痕相比,之前的刀伤竟显得微不足道。

他扯了扯苍白干裂的唇角,发出的声音极度沙哑:“二爷问过无数次,我也回答过无数次。”

宋迟怒道:“好,好!你现在已经敢明目张胆地忤逆我了!明知道面具人是我派去的杀手,你还护着那丫头,当真以为你是我的义子,我不会杀你,所以就肆无忌惮?”

他有气无力道:“我从没想过二爷会手下留情,从我许下十日之约开始,就料到会有今天…………是我咎由自取,但我不后悔,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这样做。”

手里的遥控器几乎快要被宋迟捏碎,他脸上阴云密布,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再戳几个窟窿:“你说你恨姜龙,我又何尝不恨?不怕你知道,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早在二十四年前就已经结下!今生今世我与他不共戴天!这么好的机会,你却动了恻隐之心,让我怎么原谅你?”

那句“今生今世我与他不共戴天”深深地映在了白尹城的脑海里,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让他不寒而栗:“难道…………当初你收我为义子,就是因为我和姜龙的关系?你从一开始就算好了这步棋,打算利用我对付他?”

这个猜测竟然被他否认了:“并不是,我如果想利用你对付姜龙,何必等到今天?我跟他年轻时就有过节,我发誓一定会将他千刀万剐,当我得知你故意接近姜亦可的时候,我内心其实是高兴的,我以为你会利用这枚棋子报复他,这样你我也算是殊途同归,没想到,你非但被那丫头蛊惑,忘记了仇恨,还一再跟我作对!”

宋迟说的似乎在理,他如果一开始就算计好利用他,怎么会等到今天?而他也从没听说过他跟姜龙有过节,至于这过节到底是什么,更无从得知。

归根结底,都是他走错了一步棋,导致满盘皆输,如果他没有故意接近姜亦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可如他所说,不后悔。

宋迟放下电流遥控器,招了招手,身后就走来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注满液体的针筒。

白尹城知道那是什么,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和那丫头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注定没有结果,你为她受再多的苦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因为你是黑,她是白,这是我作为过来人的忠告,一段建立在谎言之上,虚无缥缈的感情,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

对于他的“忠告”,白尹城默不作声,依旧是闭着眼。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话音刚落,穿黑衣服的男人就手执针筒走上前,对准他颈后扎进去,将里面的液体全部注射到他体内。

没过几分钟,他浑身就像爬满了虫蚁,一寸寸噬咬血液、骨髓,骨头缝里都是钻心的疼,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尽管他强忍着咬紧牙关,但终究抵不过这蚀骨的疼,不断挣扎着,低吼着。

硬撑了两个小时后,手腕处已经被手铐磨得鲜血淋漓,而他也因力竭而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宋迟转过身,冷肃道:“把他关进水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也不许任何人探望。”

“这…………二爷,他现在这状况要是进了水牢,只怕是会死在里面。”

宋迟顿了顿,丝毫不为所动:“不听话的傀儡,迟早是要死的。”

…………

凌晨三点钟,白尹城被关进了水牢。

所谓的“水牢”,就是一个狭窄而极深的坑,里面水深达三米,漆黑一片,受罚的人被铁链拷在里面动弹不得,外面有人在操控水闸开关,每隔半个小时水位就会漫过头顶,持续一分钟又退到胸前,这样既淹不死人,又反复让人窒息绝望,最终精神崩溃。

这水牢是专门给那些冥顽不灵的人准备的,为的就是消磨他们的意志,进去的人只有不到一半活了下来,剩下的一半不是被淹死的,而是咬舌自尽。

水牢里的水冰冷刺骨,他浑身都是伤,水漫过头顶的时候已经痛到麻木,血腥味愈来愈浓烈,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都是一片漆黑,水位突然下降的时候,他猛烈地咳嗽着,却牵动伤口再度撕裂。

泡在这冰冷刺骨的水里,就意味着不能睡觉,不能昏迷,只能靠意志强撑,因为只要一闭眼,水位就会漫上来。

外面操纵水闸是两个人轮流换岗,到了换岗时间,却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哟,晁哥,您怎么到这鬼地方来了?”

王晁泰然自若道:“当然是来慰问兄弟的,你说你在这鬼地方都干了十年了,有机会还是出去走走,喝点小酒,打个小牌,再叫几个nv作陪多好!”

“晁哥您就会开玩笑,我们这儿就俩人轮班倒,我要是走了,谁来替我呀?”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王晁两只手臂一扬,狡黠道,“我来替你。”

“不不不,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干这事呢?”

“都是自家兄弟,别说这见外的话,你尽管出去玩儿尽兴,这里我替你看着。”说话间,王晁不动声色地将袖子里的金条塞进那人的口袋。

那人到底是懂得人情世故,知道装傻充愣:“既然这样,那就辛苦晁哥了!”

“不辛苦不辛苦,玩够了再回来啊。”

“得嘞!”

等操作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看了看左手的断指,又瞟了一眼各种各样的操纵按钮,眼神变得阴险凶狠,想着终于能报当初的断指之仇了,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将操纵杆拉到底。

水牢里的水位瞬间高涨,没过白尹城的头顶,而这一次足足持续了两分钟,他差点被淹死,呛了不少水到肺里。

他还没缓过神,仅仅过了十来分钟,水位就又涨了上来…………

因为水牢里暗无天日,受罚者不知道时间,所以他没发现操纵异常,只当是意识模糊,主观上觉得间隔时间变短了。

水位一直反复上涨,一刻也不停歇。

他的各种感知力都变得越来越迟钝,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好冷好累,可能撑不下去了,他无数次想闭上眼睛睡过去,可是每一次都在窒息中醒来,不停地咳嗽。

四周一片漆黑,压抑,除了水声和铁链摩擦的声音外听不到一点声响。

这样的寂静,充满了绝望的寂静,让他迟钝的思绪飘回到二十二年前那个夏天。

那年他刚满四岁,在跟哥哥玩捉迷藏的时候,闭着眼睛数数字,在数到五的时候,被他哥从阳台推了下去,跌进玫瑰花丛里,扎得浑身是血,受伤最严重的是左眼,当时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几乎是失明的状态。

他哭喊着,他的亲哥哥却在阳台上开怀大笑,嘴里说着:“活该活该!”

后来他的父亲母亲知道了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愤怒,父亲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有母亲转过身去默默地流了几滴泪。

印象中,每次他被欺负,母亲都是默默流泪。

晚上,他从门缝中看见父母在争吵着什么,然后父亲摔门而出,留下母亲一个人,她抱着他的衣服默默哭了一会儿,接着把她那枚最珍贵的胸针放进了他衣服的口袋。

当时才四岁的他,竟然隐隐猜到了什么,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父亲不在家,母亲破天荒地做了丰盛的早餐,破天荒地对他格外温柔,而没有在意哥哥的眼光。

他很开心,却不知道那是他在那个家吃的最后一顿早餐。

吃完饭后母亲说要带他去医院治眼睛,给他拿来了昨晚哪件衣服,他知道口袋里面有一枚胸针。

到了繁华的街上,母亲弯下腰温柔地对他说:“你在这里等一下,妈妈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他点了点头,愣愣地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人海,她离开的时候,回头望了望他,眼里饱含泪水。

那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后来他一个人在繁华的街上等了很久,直到天黑了,车少了,肚子饿了,才恍然明白过来,这世上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时常能够感受到母亲其实是想帮他的,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只能默默流泪。

她把那枚视如珍宝的胸针给他,应该也是想他拿去卖了好好生活,可是他没有如她所愿,不管多需要钱都没有卖掉,他也不知道留着有什么意义,只是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只是有空的时候去郊区的馄饨店吃一碗她亲手做的馄饨,其余的,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不爱喝酒,因为酒精会让他麻痹大意,沉迷于幻象,反而清醒着,感受到苦痛,才让他觉得还活着。

被冷水浸泡过的伤口已经感染、发炎,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唯一能够感觉到的,是生命的流逝。

两个小时过去,水位不知上涨了多少次,而他也不知道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多少次。

他想到了姜亦可,那个笑起来眉眼弯似月牙,眼里有星星的女孩子,干净纯洁得就像枝头的茉莉花,那晚她蹲在许愿池旁边许愿,月光如一层薄纱笼罩在她身上,映出她精致的脸庞,就是在那一刻,他决定要守护她一生一世,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

三个小时过去,水位再次上涨,而这一次,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撑下去了,在意识渐渐模糊的情况下,在濒临死亡的时刻,他脑海里最后浮现出的画面是高中时代,同桌问他想要读什么专业,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想学医,以后当一名医生。”

年少时的恎恦,到如今都化做了泡影,而他现在,只想就这样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