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习惯吗?”陈翼递了瓶水给宁希。

宁希接过水笑了一下:“谢谢,早习惯了。”

他来c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仔细算算也快四个月了吧。

四个月,算起来快高考了。

陈翼低头看着他:“暑假我要回榕江一趟,去接陈纪年,你要一起吗?”

宁希低下头看着瓶壁上粘着的水珠:“没必要回去。”

他的私事陈翼也不好多说个什么,几口喝光水。

“翼哥,”宁希喊住他:“我在网上找了几套高考题,一会儿我发给你,你能发个朋友圈吗?”

陈翼觉得有些好笑:“我多大年纪了还发高考题。”

“向尚能看见你的朋友圈。”宁希说完头就低了下去。

陈翼愣了几秒说:“就算你不好意思发给他,比起让我发朋友圈你不觉得陈纪年发他看到的可能性更大吗?”

“我也想过,”宁希扯了一下嘴角:“但是我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才发现,他把我删了。”

他那个傻弟弟做事儿有这么绝吗?

陈翼还真不知道。

他笑着摇了几下头:“陈纪年前几天还给我发了几张设计图,说是向尚发给他的,还说是你做的图,让我帮忙去问问我那些做设计的朋友能不能带带你。”

宁希始终低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看着他,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个什么。

“你说你们俩这叫什么事啊。”

一向抠门儿的陈纪年这几天及其爱请客。

他拉着另外三人光顾了他们认识以来吃过的所有店铺。

最后终于吃进了医院,在里面住上了十天半个月,成功告别了高考。

向尚有理由怀疑他这就是故意的。

再次见到陈纪年是在高考的时候。

那天早晨天下了点雨,考场外密密麻麻布满了五颜六色的伞。

众人站在伞下的阴影处,四周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其中陈纪年的最为显眼,是把印满了牡丹的大红伞,边上还围了一圈蕾丝,看着要多土就有多土。

向尚都忍不住往旁边靠了靠,觉得跟他站一块儿都觉得丢脸。

“不要紧张,千万别紧张啊,考试嘛,我们天天都在考的,早习惯了是吧。”陈纪年边说手边不停抠着伞柄。

陈朵看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又不用参加考试,你慌什么?”

“我是替你们慌。”陈纪年伸出手:“来,我借点运气给你们”。

“……”

四个人吃同样的东西,偏偏他吃到医院去了,就这运气还分给他们,他也好意思。

向尚转身:“我走了。”

陈朵:“一起。”

左柯:“等我。”

陈纪年的手尴尬地举在空中,他扯了两下嘴角刚要把手收了回去。

陈朵突然停下脚步,扔掉伞转身一把抱住他。

头埋进他的怀里闷声说:“好吧,我确实很紧张,想从你这里借点运气。”

陈纪年听完笑了一声,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随便借。”

“那我就不客气了。”左柯也扔下伞张开手直接把两人抱住。

“太幼稚了,运气是靠不住的,得靠实力,懂不懂。”

向尚说完自己也凑了上去。

陈纪年被他这嘴上说一套身体做一套的行为给逗笑了:“那你过来干什么?”

向尚用力抱住他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或许真如陈纪年说的那样,近几个月天天考试向尚已经习惯了这种氛围,要说紧张其实也没什么,就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上次联考的时候好像也下雨了,那时候他的紧张感都比现在强。

“好像没下雨了。”几人纷纷松开手,抬头望着天。

“我帮你们拿着伞,你们进去吧。”陈纪年接过他们手里的伞说着。

陈朵:“那我们走了。”

“别紧张啊。”陈纪年还在喊。

“知道了”。

“他什么时候变这么啰嗦了?”

“可能是他紧张了。”

陈纪听着三人对自己的议论纷纷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天空逐渐放晴,几束刺眼的阳光穿过层层乌云洒在地上。

这三个少年正奋力朝有光的那处方向奔跑,陈纪年就站在伞了下目送着他们。

陈纪年是个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明明前不久才因为吃多了住院,出了院之后拉着他们接着在天台烧烤。

“尚尚,你不会触景生情了吧。”陈纪年揽过他的脖子问。

这是在左柯家的天台,有着跟上次一样炎热的夏天,有烧烤,有酒,什么都一样,就是少了个人。

向尚承认自己确实有点触景生情了,他打开一瓶酒喝了口。

陈纪年抢过他的酒自己猛灌了几口:“你这样不行啊,我们今天是庆祝你们三个被自己理想大学录取的事,得高兴啊。”

向尚:“你不想自己开酒你就直说。”

陈纪年:“你不高兴吗?”

“我不高兴。”

“为什么?”

“……我们已经连续庆祝了三天了,”向尚:麻了。”

“不一样啊,”陈纪年几口喝完酒:“第一天是庆祝小耳朵成功考上医大,第二天是庆祝老柯能去梦想的城市,今天才是属于你的主场。”

“看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陈纪年说着就从包里摸出一块木头。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木头挂件,四肢被线牵扯住的木偶:“提线木偶,我觉得它特别像现在的你,你喜欢吗?”

向尚:“……我喜欢。”这礼物比上次的《带珍珠耳环的蒙娜丽莎冲你微笑》好多了,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喜欢就好,陈纪年还一条龙服务把挂件给他绑在书包上了。

“小年子!”陈朵可能是喝多了,她踹了脚地上堆满的空酒瓶,哭喊着抱住陈纪年:“你记得以后多来看看我啊。”

“靠,”陈纪年扶住他:“你考那么远,我坐飞机都得三个小时。”

“这点困难就阻挡了你想见我的心吗?”陈朵对他的决心感到很失望:“我在你心里面真的是连蝼蚁都不如!”

陈纪年招了一下手:“没事,我都想好了,我一会儿就去砸老柯家的电视机,把机器猫给偷出来,它有时光机。”

“好主意。”

两人对视一眼傻笑起来。

左柯意识到这俩傻子醉得不轻,上前将他们拉回来,离栏杆远远的,生怕两人掉下去了。

“我也要时光机!我要穿越时空!”

前面这两人还没解决,后面又傻了一个。

左柯拦了这个那个又闹,抓住这个另外两个又开始乱跑,他直接给整崩溃了,早知道刚才他也跟着喝了,要疯一起疯,也不至于留下他一个清醒的在这里收拾烂摊子。

此时向尚突然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大喊道:“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不会让你摔倒的!”

话落他身子向后倒去。

“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地面刺骨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衣服覆盖了全身。

炽热跳动的心被这股寒气给冻起来,向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向尚。”左柯赶忙过去扶他:“你干什么?”

向尚在他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左柯,你家地板太冷了。”

“靠,”陈纪年突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碰瓷儿啊你。”

“关你屁事。”

陈纪年笑够了转身冲着天空大喊:“向尚!你上哪儿去了!”

“别喊,别喊!”左柯去拉他,大半夜他们家楼顶鬼哭狼嚎的,一会别被人给举报了,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带这群酒品不好的酒鬼上来烧烤了。

“喊什么,”向尚皱眉:“在这儿呢,傻逼。”

“是吗?”陈纪年沉下声:“我怎么没看见。”

“眼睛睁大一点啊。”向尚有气无力地说。

“陈纪年。”陈朵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块砖头,抱在怀里笑嘻嘻道:“我们去砸左柯家的电视吧,偷机器猫。”

陈纪年眼睛亮了起来:“好啊。”

说完两人就手挽着手下楼了。

“你们要干什么!回来。”左柯拉着向尚:“快起来,走了。”再也不走他家电视就保不住了。

向尚挣脱开他的手:“你下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左柯犹豫了一下,直到听到底下传来声声巨响他才留下句:“小心点。”后转身下楼。

他一走,向尚又重新躺平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一片黑的天空,他忍不住低骂:“靠,连颗星星都没有。”

他拿出手机对着夜空拍了一张照片,编辑过后发了微博。

算起来他这几个月发到微博没有一百条,几十条是有的了吧,宁希居然一个赞都没给他点。

以前明明都是第一个点赞的。

这强烈的落差感让向尚感到不适,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一股不可控制的力量往上涌着,他立马起身蹲在一边吐了出来。

吐完他就摇摇晃晃地走下了楼。

向尚再次睁眼的时候时候天已经大亮,他全身像被人拆开了又重新组起来拟的,哪哪都疼。

尤其是头,他现在觉得自己的脑袋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性。

他揉着眉心有些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回老屋了?

望了望四周,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他越想脑袋越疼,后来干脆就不想了,反正人没丢,手机也……

手机!

向尚连忙摸包,摸到那块儿硬物后他才松了口气。

他打开先手机相册看了眼,翻了几下,关于宁希的照片全没了,他熟练的到最近删除的文件夹里把照片翻出来,又重新恢复。

向尚自己都记不清这套动作他做过几次了,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把这些已经删除的照片给找回来。

肌肉记忆?

他退出相册,点开冒着红点的微信。

左柯给他发了一连串消息都是在问他醒了没有。

向尚叹了口气点开键盘回复。

冲冲冲冲冲冲:刚醒,小耳朵他们怎么样了?

小左:昨天差点没把家我电视给砸了,闹了一会儿就吵着要回家,我就挨个把他们送回去了。

小左:你没事吧,我说送你,你偏要自己回去,给你打电话你又说你已经到了。

冲冲冲冲冲冲:没事,我昨天是自己摸索着回来了。

小左:那就好。

向尚退出微信想了会还是给小耳朵打个电话。

“喂。”

这声音哑得向尚都以为自己打错了:“小耳朵?”

“嗯,是我。”陈朵干咳几声:“我昨晚上都快吐死了,以后再也不这么喝了。”

向尚开始自我检讨:“其实也没喝多少,主要是我们喝的混合酒。”

“那下回我们不来混合的?”

“可以。”向尚拍了拍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灰尘,结果越拍越多,低头一看才发现沙发上铺满了灰尘,自己居然在灰尘里睡了一夜。

他立马站起身嫌弃地拍了拍被灰尘染灰的黑色羽绒服。

“哎呦,”陈朵哀嚎几声:“我现在全身都臭死了,我要去洗澡。”

“那我给陈纪年打个电话。”

“好。”

挂断电话,他又去翻陈纪年的号码。

“尚尚!”听声音电话那头陈纪年倒是精神。

向尚有些怀疑昨天喝多了要去偷人家机器猫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知道你喝多了,我这炖了鸡汤我给你送过去。”

“你还会炖鸡汤?”他有这技能向尚还真不知道。

陈纪年高傲道:“爸爸会的还很多,只是你不知道。”

“我在老屋,”向尚:“要给你准备什么材料吗?”

如果要准备太麻烦的材料他就谢绝他的好意。

“开水就行。”

“这个可以有。”

陈纪年应该就在这附近,不到二十分钟就来了。

向尚看他脸色不怎么好,想来昨天他喝那么多酒并不是完全没受影响。

他一来就往厨房钻,向尚想去帮忙结果被他拦在了门外。

“别偷学我的厨艺。”

“切,”向尚斜了一下嘴:“谁稀罕。”

向尚远离厨房,走到窗口往下看去。

“我刚刚在你们单元楼门口看到了一只被撞死的鸟”,陈纪年端着一碗汤走了出来:“死相极其惨烈,头跟身子都分开了,血肉模糊。”

他描述得太清晰了,向尚忍不住开始脑补画面,想到那场景他又点反胃了:“我不想喝了”。

“唉,”陈纪年硬把他拉了过来:“别辜负你爸爸的好意啊。”

看着碗里黄橙橙的汤,向尚端起来闻了一下,没怪味儿,他谨慎地小抿了一口。

这味道居然还不错。

“好喝吧。”

向尚点了一下头:“可以,但是我总觉得味道有点熟悉。”他又喝了口,真的太熟悉了,他应该喝过这种汤,不!他绝对喝过这个味道。

“嗨呀,”陈纪年打断他的思考:“鸡汤都一个味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向尚放下碗:“说吧,你又有什么事求我?是不是前几天请客把钱花完了?”

“我能有什么事呀。”

陈纪年一把握住向尚的手贱兮兮地笑了起来:“就是全家福啊。”

“那个啊”,向尚:“快了,差个收尾。”前段时间因为考试,他一直没顾上这副画,考完的那几天他的时间几乎都花在画上了,真的就只差个结尾了。

陈纪年:“我希望有生之年我能看全家福。”

“现在就可以看。”向尚说。

“真的!?”陈纪年站起来拉着他就要走:“那赶快呀。”

“唉,”向尚指了一下碗:“我得去把碗洗了,不然放在这里会发霉。”

向来不喜欢洗洗涮涮的陈纪年没打算帮他揽下这活,松开他后往沙发上一坐:“你去洗吧。”

“那上面全是灰。”

“别管我,快去洗!”陈纪年语气有些急。

“急什么,画又不会跑”。他越是急向尚就越想逗他,慢悠悠拖着脚步走到厨房。

余光无意间往垃圾桶里瞄了一下,里面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他已经很久没回过老屋了,肯定不是他,那就是陈纪年。

向尚还真好奇陈纪年是怎么用开水就快速做出鸡汤的,这样想着,脑袋就控制不住往垃圾桶那边看。

看到中间桶里面那些熟悉的调料袋时向尚心中产生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直接拿起里面的包装袋,上面赫然印着“小鸡炖蘑菇方便面”。

向尚:“…………”

“陈纪年!”向尚抓着包装袋就往外冲。

陈纪年好似察觉到了危险,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你别给我装死啊,”向尚推了他一把:“起来,还怕我偷学你的厨艺,感情这就是你的厨艺啊”。

陈纪年依然不动。

“陈纪年。”

向尚擦觉到了奇怪,低头拍了拍他的脸:“陈纪年?”

意识的不对劲了向尚开始慌了起来:“玩笑开过了啊。”

“陈纪年?”

“陈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