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鬼吧。”】

【“哈?你在说什么梦话?让我成为鬼,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那我就直接杀了你!只要在你的细胞全部死亡之前注入我的血,你就一定能变成鬼!这样你就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哎,居然还能这样啊——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呵,我早就料到你会不择手段,所以在严胜闯进家里之后就服用了毒药。”】

【“……你说什么?”】

【“在我和你说话的这一会儿,恐怕我体内的细胞都快要死光了吧,再过十几秒,我就会彻底死去……咳咳,可惜了,明明已经和缘一约定好了……”】

【“……”】

【“怎么这个表情?哈哈,你不会想要吃掉我吧?那也是不行的哦,你知道我制药的水平,如果吃掉了我的尸体,我可不敢保证你会变成什么样……说不定,你会重新变成自己最鄙夷的人类呢?啊哈哈哈——”】

像自己又不像自己的声音戛然而止。

最后的画面,是看不清脸的长发男人满脸青筋,暴怒挥手的一幕。

我猛地睁开眼睛,“嚯”的一下坐起身,抓住了那只不断啄我额头的乌鸦。

“嘎——”

乌鸦的叫声被卡在了喉咙里,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松开它:“啊啊,抱歉小实,没事吧?”

“嘎咳、嘎啊!”

被我取名为“小实”的鎹鸦人性化的咳嗽了几声,扑扇着翅膀飞到了房梁上,探头探脑的朝下看着我:“噩梦,没事?”

“嗯,已经醒了,所以没事了哦。”我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轻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是对鬼舞辻无惨更加讨厌了,想把他大卸八块、每块都泡进紫藤花毒里的那种讨厌。”

小实歪着脑袋看我,很快放过了这一茬,一跃飞到了窗边:“柱合会议!柱合会议!”

没错,今天就是柱合会议的日子了。

我收拾好自己,一边在廊下冥想,一边等待隐部队来接我。

在鬼杀队里,当主的住址和锻刀村的地址是绝对保密的,就算是地位卓然的柱,也必须把眼睛蒙起来,由多位隐在多只鎹鸦的带领下轮流背着前往。

我今日也是如此。

没等多长时间,我新家的大门便被叩响了。一名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的隐一见到我便深深跪下,语气十万分恭敬的说:“打扰了,水柱大人!请由我带您前往第一个位置!”

“哦!麻烦你啦!”

我任由他将我的眼睛蒙上,同时笑着说:“不过不用这么生疏,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直接、叫名字……那,胡蝶大人?”

“哈哈,我家有兄妹三人,而且妹妹们都准备加入鬼杀队,你这样叫的话就不好区分啦!”

“我、我知道了,瑛二大人!”

“嗯嗯,这样就好!顺便让隐的大家也这样称呼我吧!只有称呼上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才能拉近嘛!”

“啊……您真是位……”

“啊?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这样啊。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属、属下后藤!”

“呦西后藤,我们出发吧!”

“好的!!”

——我和后藤成为了朋友。

他激动得几乎晕过去,分别的时候不停向我鞠躬,露出来的耳朵都红了,眼里甚至带着泪花。

啊哈哈,真可爱啊。我知道隐部队是由家人被鬼残害或者单纯想要帮忙灭鬼,自身却没有剑士天赋的人组成的,虽然猜到这样的人会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队士们身上,特别憧憬像柱这样强大的剑士……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看来我必须比现在更加努力的斩鬼才行。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和这一路背我的隐都成了朋友,然后心情愉快的在最后一位隐的带领下来到了当主的家。

在紫藤花围绕着的典雅庭院里,我看到了已经先到一步的悲鸣屿先生,立刻开心的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悲鸣屿先生看到我也很高兴,他先是恭喜我成为柱,然后告诉了我一些柱的职责之类的东西,最后又特意询问了香奈惠和忍的近况。

我将两个妹妹修行顺利、决心坚定的事告诉了他,这个善良的男人听后大为感动,同时又十分心疼,一边双手合掌念着佛号,一边再次为她们流下了泪水。

就在这时,当主到了。

我和其他柱一起对着前方的大广间单膝下跪,垂头安静的听着纸门打开,略显滞涩的脚步声缓缓接近。

身体不好……这个早有预料。从走路的声音来看,他恐怕体弱到连挥刀十次都做不到吧。

听说这位名为耀哉的当主今年才16岁,但根据我平时的观察,他的各项部署都成熟又老练,充满长远的目光和周密的考虑,很难想象那些是一个只比我大一岁的少年能想出来的。

因此从得知柱合会议日期的那一天起,我就暗暗期待着这位睿智的年轻人到底会对我这个新晋水柱说什么话——

“辛苦你们前来,我可爱的孩子们。”

……欸?

奇妙的温厚嗓音打断了我的沉思。

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令全身都温暖起来的画面从我眼前飞快闪过,里面的主角是一位有着耀眼金发、笑容温暖到让人想要流泪的男人。

我怔愣的睁大眼睛,情不自禁的抬头望向那个逐渐步入阳光中的人,第一眼便看到了他身上那件点缀着火焰纹的雪白羽织。

水…门……大人?

“……嗯?”

年轻的当主忽然发出了惊讶的语气词。他那双浅紫色的、充满温情的眼睛专注的凝视着我,露出了无比温柔又充满担忧的微笑:“怎么了,瑛二?有哪里不舒服吗?”

“……是?”我在怔忪中迟钝的回应着他,隔了几秒,才恍惚的察觉到来自四周的视线,以及当主究竟说了什么。

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啊……看看我,只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而已,居然一下子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没什么,主公大人。”我几下擦干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只是您的声音和神态让我想起了……想起了昔日在家中的父亲。”

水门大人虽然年轻,但也可以说成是父亲吧……毕竟除了那么一丢丢的非分之想外,我一直都比关心自己的老爹还要关心他。

“这样吗……”主公大人闻言,原本明朗的脸色染上了比我还要真挚的悲哀,甚至还带着一丝丝怜惜。

我与他那仿佛已经了然一切的伤痛目光对视着,忽然近乎于惊愕的意识到,他恐怕早已对我的经历烂熟于心,因此才能在我说“想起了父亲”之后,立刻想到我已经失去了养父母,继而才露出了这样悲伤的表情。

这个人,居然能为别人感同身受到这个地步。

是单单对柱这样重要的队士如此,还是对一个入队的队士都如此?

他难道真的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把每个队士都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吗?

“虽然我必然不能与令父相提并论,但是瑛二。”在我反常的一再发呆的时候,主公大人已经轻柔的再次开口了。

他干净低沉的嗓音像和暖的春风般传入我的耳中,令人忍不住眼眶发热,“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姑且还算了解做父亲的心情。所以我会竭尽全力,像真正的父亲那样关心着你,担忧着你,期待着你。”

他说到这里弯起眼睛,露出了无比宽容而温暖的、溢满父母之慈爱的神情:“我希望你也能将鬼杀队当做自己新的家,像大哥一样替我守护着孩子们。”

“因为,有需要支撑的东西,柱才是柱——不是吗?”

——有需要支撑的东西,柱才是柱。

我一动不动的抬头凝望着少年,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然后,抱着与刚来到这里时完全不同的心境,向他深深地低下了头颅。

“我知道了,【主公大人】。”

我认同您了,主公大人。

从今日开始,您就是我心目中的【火影】。我会遵从您的心愿,将鬼杀队当作【最珍视之物】来保护。

在我与包括悲鸣屿先生在内的同僚们互相认识了一番之后,这次的柱合会议就算结束了。

当主公大人率先准备离开时,我站起身来,说出了在心里酝酿多时的话:“主公大人,如果不是的话请恕我冒昧——您眼角的那个……”

我顿了一下,目光集中到趴在少年左边鬓角处的那团“东西”上,“……是诅咒吗?”

主公大人惊讶的回过头来:“嗯,是诅咒没错。你能看出来?”

其他柱也齐刷刷的看向了我,唯一知道我家以前是开医馆的悲鸣屿先生则激动道:“瑛二,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医治主公大人?”

“嘛,这个要看过才能知道。”我说着笑了笑,从那团辣眼睛的东西上转移视线,看向主公大人清澈的浅紫色眼眸,“不过我确实对祓除诅咒之道略有研究,如果您愿意的话,请允许我给您看诊。”

“祓除?”主公大人新奇的重复着这个词,微微睁大的眼睛让他看起来终于有了几分符合年龄的天真感。

“嗯,祓除。”我眉眼弯弯的点头。

“啊……瑛二果然是个十分博学的孩子呢。”

似乎意识到我很专业的主公大人也笑了,他客气的请我稍等,然后转身去内室吩咐了句什么,接着又很快走回来,态度可亲的邀请我入内。

其他的柱本来也想留下来等我看诊的结果的,但现在的鬼杀队本就没有凑齐九柱,他们个个都有超多的事要忙,最后不得不遗憾的先行告辞,只在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写信把结果告诉他们,省得他们为主公大人担心。

我自然无有不应。

送走同僚之后,我便跟着主公大人来到了产屋敷家日常生活的内室。在一间待客用的和室里,我见到了一位十分美丽的白发女子,她身上有一种神圣的气质,看到我之后朝我露出了积雪般静谧温柔的笑容。

“这是内子天音。”主公大人介绍说。

我立刻恍然他刚才是去吩咐了谁——恐怕就是告诉了自己的夫人有客人要来,让她准备一下吧。

这位天音夫人一看便温婉又贤惠,果然体弱的火影大人驾驭不了太泼辣的妻子啊——当然,我并不是在说玖辛奈大人不贤惠,她只是很……呃,很活泼而已哈哈哈。

与天音夫人互相见过礼之后,考虑到新任水柱接下来的工作也很繁忙,主公大人的病症也用不了寻常方法来诊治,我就低头道了句失礼,直接凑上去观察起少年鬓角的毒疮来。

其实也不用凑这么近,我只是考虑到直接说出我看到的东西之后,主公大人会被恶心到而已——绝对不是趁机想亲近柔弱清秀的美少年哦,绝对不是哦。

“咳。“

稍微走神了一下的我故作严肃的假咳一声,目光如炬的看了眼那团“东西”。

——那是一只肥胖而臃肿的,像毛毛虫那样浑身布满绒毛的黢黑咒灵。

不,与其说是绒毛,倒不如说是无数人类腐烂的四肢更合适。

……真恶心啊,离近了看之后更恶心了,简直跟清风朗月一样美好的主公大人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

我看了眼主公大人毫无所觉的脸,忍不住对这个只比我大一岁的少年生出了满腔怜爱之情。

“这果然是诅咒。”

我弄清这个诅咒是怎么回事之后便后退了一些,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垂首直接说出了实话。

“恐怕是千百年来无数死者的怨念所化,而且不是普通的死者,更像是死前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恐惧和痛苦……”

我只说了这一句,天音夫人的脸色就倏然变得惨白,连主公大人都神色大恸。

我顿了顿,继续垂眸说道:“诅咒的头端埋在您体内,它会不断吸食您的生命力来让自己长大,最终满布您全身……恕我直言,恐怕在二十五岁之前,您便会被咒毒侵蚀……衰弱痛苦而亡。”

“——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没等主公大人说话,天音夫人便攥紧了手掌,身体前倾、声音哀戚的问我。

主公大人扭头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无奈又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

他安慰的拍了拍妻子的手背,随后转回头看着我,目光释然又坦荡,只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我估计,他应该很早就从自己的父辈处明白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因为那个诅咒显而易见是伴随着血脉传承的——证据就是那只虫子咒灵的尾端伸出了一条长长的线,连接着少年身下的影子。

那根线给我的感觉十分不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的,应该是涉及到了千年的因果。

嘛……这么一看,这个诅咒是怎么来的就很明显了。

“是因为鬼舞辻无惨吧。”我没有直接回答天音夫人的话,而是有些突兀的这样问着,“产屋敷一族,和鬼舞辻无惨是不是存在什么血脉上的联系?不然这个诅咒不可能如此强劲,又和血脉传承有关。”

这一次,连主公大人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你真的是一个十分令人吃惊的孩子。”他很快舒了一口气,露出了感慨的笑容,“不止在剑术和医学上天赋卓然,还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与学识,眼光敏锐又头脑聪颖……”

他这样说就是在默认我的猜测了吧?而且这夸奖也太让人不好意思了吧啊哈哈哈……

“不不不,我远没有您说的那么好啦。”我笑哈哈的挠了挠头,抓住这个气氛变得欢快的间隙,直接语气轻松的说道:“不过我确实有办法祓除您身上的诅咒哦?”

和室内的空气骤然一凝,紧接着,不等天音夫人激动起来,主公大人便半开玩笑的说:“是你的梦想吗?——打败鬼舞辻无惨?”

我也跟着笑了笑,对他能说出我的梦想并不意外——每一位队士入队时都会书写一封遗书,由鬼杀队当主代为保管,而我那封里别的话没写,只写了一句“我要杀死鬼舞辻无惨”。

遗书什么的不是我的风格,干掉无惨、和妹妹们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不好吗?为什么要提前想好悲惨的结局呢?

瑛二大人我对三周目的自己很有自信哦,毕竟我是如此的强大帅气天资聪颖——等等,为什么三周目?我只梦到过自己是大名的那个周目啊?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您说的没错,打败无惨确实是我要说的最终解决办法。”

回过神来的我先是坦荡地承认了这一点,随后抬头注视着面前这对年轻的夫妇,对他们灿烂的笑了笑:“但就算不打败他,我也有办法让您轻轻松松的活到三十岁——”

“这是真的吗?!”不等我把话说完,本已放弃希望的天音夫人便激动的打断了我。

主公大人握了握她的手,但他自己也难掩惊喜,浅紫色的温情眼眸亮晶晶的看着我:“你能做到吗,瑛二?”

“当然。”我充满自信的回答着,抬手凝聚出了幽蓝色的咒力,“虽说【我】这里是时代最遥远的,但最近其他的记忆也开始陆陆续续传过来了。就算祓除的办法不行,我也还有反转术式这个大杀器呢!”

主公夫妇:“……?”

被施以疑惑注视的我僵了僵,打着哈哈挥手散去了咒力:“哎呀,一得意忘形就开始说胡话了啊哈哈哈……总之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吧,主公大人,让它长得越大,您被吞噬的生命力就越多。”

“我都听你的。”主公大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天音夫人也在一旁严肃了神色:“需要我们做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天音大人能够给我和主公大人找一个尽量封闭的房间,在里面准备好热水、毛巾,然后在远离房间的地方扯起警戒线,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我神色沉着的说着,平静的迎上了天音夫人和主公大人惊讶的眼神。

“这个诅咒是特殊的,它周身缠绕着数量恐怖的不详邪气,并顽强地将头埋在主公大人的身体里,祓除它的过程将极为痛苦,并且产生殃及他人的危险。如果有天音大人或者其他人在场,专注于祓除的我很可能难以顾及你们的安全,所以……”

“……原来如此。”天音夫人的神色沉痛了一瞬,紧接着便重新坚定起来,“我明白了,那么耀哉大人就拜托你了,瑛二先生。”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那么你呢?”从刚才开始便沉默下来的主公大人忽然问道。

我一愣:“……是?”

在我的注视下,惊喜的神色不知何时变为了担忧和迟疑的少年看了我一会儿,见我一直是一脸茫然,不由得心疼的轻轻叹了口气。

“你只说让我们顾虑他人,那么届时离我最近的你又该怎么办呢?——你也是血肉之躯,万一折磨我的诅咒转而缠上了你,那我宁愿不要祓除它。”

“耀哉大人……”天音夫人喃喃的唤了他一声,同样变得迟疑起来。

我哑然的沉默了一会儿。

这沉默似乎让主公大人以为我也没有办法避免他说的情况发生,这让这个一直温润如水的少年蹙起眉心,看起来甚至有些生气。

但他很快便舒展开眉头,在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后,用温柔到几乎令人感到悲哀的语气对我说:

“我并非是不可取代的,瑛二。与我比起来,像你这样拥有强大实力的孩子,才是鬼杀队真正宝贵的力量。你才刚当上水柱没多久,我希望你能——”

“非常抱歉,主公大人,但我不得不打断您的话。”

一直垂头聆听的我忽然俯下身子,用行礼的方式打断了少年的话。

我能感觉到主公大人停了下来,用宽容的眼神注视着我。

啊……多么温柔又伟大的人。

明明他自己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啊。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重新直起身,将腰间的日轮刀抽了出来,恭敬地横放在自己和他中间。

“我已经明白您的意思了,既然您担忧属下的安危,那就请您允许我用自己的爱刀起誓——在为您祓除诅咒的过程中,我将时刻关注自己的安全,一旦情况有任何不对,便立刻停止祓除,退到安全线以外——这样可以了吗?”

面对我诚恳而真挚的请求。

似乎还是有些顾虑的主公大人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深深叹了口气,第一次用有些严厉的语气说道:“不准食言哦。”

不准食言啊。

……真可爱。

我无声的笑了笑,随即收敛笑意,认真的点了点头。

此时的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们说,比如明明应该是第一次听说“诅咒有实体”“诅咒可以被祓除”这种事,但产屋敷夫妇居然毫不犹豫的就相信了我,还愿意让我一个年仅十五岁、只在自家的小医馆里帮过工的少年为宝贵的鬼杀队当主治病……

但我此刻最想说的其实是——我并没有夸大其词。

这个因鬼舞辻无惨而起的诅咒,完全就像我说的那般危险,凶恶,难以祓除,且容易殃及他人。

毕竟我这个人虽然平时看起来不着调,也喜欢在心里满嘴跑火车(比如对美少年蠢蠢欲动什么的咳咳咳),但在正事上我一向是特别靠谱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哦?真的是真的哦?绝对不能怀疑伟大的瑛二大人我的动机哦?

——所以说,在祓除诅咒的过程中会感到难以想象的剧痛,自然也是真的。

昏暗的房间之中,胡蝶瑛二的面容如死水般平静,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凝视着钻入皮肤中的黑虫咒灵,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或心软。

即便被他治疗的少年痛的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浑身像痉挛一样抽搐着发抖,紧咬住毛巾的牙关渗出凄惨的血迹,整个人像是从热水中打捞出来一样湿透了,他附着咒力的五指也依旧稳如磐石,捏住咒灵虫的身躯一点一点将它向外拽着。

“请再忍耐一会儿,主公大人。”

——顶多时不时说上一次这样根本不像安慰的安慰。

被他攫住的咒灵疯狂挣扎着,连身上那些腐肉所化的无数绒毛都在疯狂摇摆,却根本不能奈何这位强大的咒术师分毫。

于是它只能产生数量恐怖的黑紫色瘴气,将房间中的家具、墙壁、榻榻米全都腐蚀殆尽,在天花板下方盘旋成黑压压的乌云。

但无论是瘴气还是乌云,都没能伤及房间正中的两人一丝一毫。

一层浑厚的咒力覆盖在他们四周,阻断了一切伤害。

虫子的头部已经快要被全部拉出少年体内了,它似乎也知道被扯出去后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遂挣扎的更厉害了。

当然,产屋敷耀哉感觉到的痛苦也因此更强烈了。

他数度昏过去又醒来,每一寸身躯都在因剧痛而颤抖。太过强烈的痛苦带来了濒死感,让他看清了自己鬓角的毒疮其实是一只无比丑恶的黑虫,它疯狂的挣扎、攻击,从毛孔里喷出漆黑的毒气,但晶莹的蓝色灵光却阻隔了一切。

胡蝶瑛二在保护着他。

这个念头一翻上来,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便忽然模糊了视野。产屋敷耀哉纤细的手指攥紧了这个无比可靠的少年的衣服,将头深深的埋进了自己的水柱温暖清香的怀抱。

他抱紧了他,像抱紧自己唯一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