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的阴影延伸拓展,从里面缓缓步出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起床。”

“大哥?”

门“唰”一下开了,蓝发青年不顾身上敞着怀的白衬衫,一脸惊喜的探出头,“你回来啦?怎么样,昨晚有没有找到那只藏的最深的老鼠——”

话没说完,眼前健壮了许多的topkiller就黑着脸粗暴的拢住他的衣襟,将他一把推进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门缝合上的前一秒,夏目瑛二状似不经意的扫了眼自己房门对面的墙上,那个闪烁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眸底滑过一丝残酷的、高高在上的讥讽。

马上把你们一锅端了。

无情和控制欲都拉满的最强微笑的想着。

“穿好衣服再给我出去,懂吗?”

风尘仆仆的琴酒冷着脸警告着他,见他似乎有些走神,还不悦的拽下他的衣襟要去吻他。

夏目瑛二微微偏头,恰好让那个吻落在唇边。

他躲得很不明显,但琴酒还是似有所觉,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他。

夏目瑛二丝毫不惧,反而很无辜很委屈的撇嘴:“我马上就要去实验室了,大哥你亲我的话我待会儿还要消毒,很麻烦的诶。”

这是在嫌他脏?!

琴酒冷笑一声,丢开他的衣服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听到这人凄惨的哀嚎才气顺了些,噙着抹鬼畜的微笑转身去洗澡。

敲诈枭卡集团的事,这位经验丰富的顶尖杀手办的很漂亮,再加上他的身手像坐了火箭一样飞快提升,再次成了组织内数一数二的高手,之后击杀老鼠也部署有功——瑛二以科涅克的身份证明是他的部下莱伊先找到的苏格兰——凭着这些任务,琴酒已经重新获得了boss的信任。

或者说,boss必须信任他,因为只有身为前干部,同时也是前情人的琴酒,似乎才能压制住目前风头无两的科涅克。

这也是琴酒虽然不知道瑛二在忙什么,却能够自由出入这座实验基地,甚至连瑛二正在被全天候监视都知道的原因。

只是很可惜,虽然所有人,包括boss和琴酒本人,都以为琴酒肯定能牵制住科涅克,但是,唯独科涅克本人并不这么想。

夏目瑛二看着那个前一周天天和自己同吃同住,导致自己无法离开去安慰不安猫猫的犯罪分子,唇角慢慢牵起了一抹令人悚然的微笑。

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平日笑容灿烂的样子,元气满满的跟琴酒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出了门,前往实验室继续解析病菌。

对他在这座基地中的行踪一向不过问的琴酒走进浴室,抬手想要调整一下淋浴喷头,却在扬起手臂的瞬间感到了一阵刺痛感。

他咬牙捂住自己的左臂,墨绿的眼底一阵阴翳。

虽说身体已经养好了,但曾经中弹的惯用手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一到阴雨天就会钻心的疼。

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绝不会放过那只公安的老鼠!!

琴酒狠狠一拳砸到墙上,强烈的憎恶让他的太阳穴阵阵抽痛,结合着手臂的不适,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小田医生自杀后,他就再没有吃过那种止疼药,头疼也就时不时来袭,至今还没找到什么好的缓解办法。

他去做过全身检查,结果显示除了原因不明的头疼以外,他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健康。

就好像那种药真的只是普通的止疼药一样。

但是这怎么可能?

琴酒顺着小田医生最近三年的行动轨迹追查过,通过监控找到了一个每隔一月都会来给他送药的黑衣人。

离奇的是,不管他怎么排查,那个黑衣人都会很快消失在监控摄像头中,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踪影。

这让最近的琴酒尤其烦躁,而且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居然会觉得那个黑衣人和他的小没良心有点像……

因为这个没由来的怀疑,琴酒亲自去苏格兰的死亡现场看了一圈,也仔细看了街头的监控录像,确定苏格兰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接下来还是对瑛二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密切监视,又在昨晚故意找了个借口出门,就是为了观察瑛二会不会有异动。

结果很明显,瑛二没有任何问题,一切都是他毫无道理的猜忌。

呵呵,也是,那个小没良心身手差得很,怎么可能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

……身手,差得很吗?

琴酒站在雾气蒸腾的浴室中,绿眸中氤氲着晦涩的暗光。

有某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在他的脑海中若隐若现,只等有人将它们连成一线。

“黑泽瑛二……”

一声低喃从男人嘴边溢出。

他撩了把耳边湿掉的长刘海,嘴角挑起了一抹混杂着杀意与复杂的扭曲微笑。

——你最好与三年前那个晚上毫无瓜葛。

通往地下的电梯门前,监控的死角处,蓝发青年状若不经意的理了理袖口,让一个小纸团掉在地上。

一个全身包的严严实实的清洁工路过他身边,看了眼地面,将那个纸团扫进了簸箕中。

电梯门开了,瑛二面无表情的走进去,全程与那位清洁工毫无交流。

片刻后,完成了打扫的清洁工回到休息室,脱掉衣服后很是激动的扑到簸箕边,两眼放光的扒拉出了那个纸团。

当天下午,琴酒接手了不少时日的行动组中,以及朗姆的情报组中各有一个代号成员叛离组织,行动组的那个成员甚至成了公安的污点证人,显然是早就跟公安联系好了。

琴酒收到消息后气的怒发冲冠,想都不想的把这个锅扣在了那个还没抓到的公安卧底头上,如同飓风过境一般冲出实验基地,目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会忙着灭口以及搜查那位了不起的公安卧底了。

降谷零在情报组里听说这件事后,第一反应也是自己那位公安前辈出手了。

说到这位前辈,降谷零真是有满肚子的疑问要说。

他三年前潜入组织时,十津川管理官就说他有一位前辈,只是那位前辈就快要暴露了,所以自己才会被选为继任者。

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位前辈一直杳无音讯,降谷零一开始还时刻准备着接到救援任务或者协助任务,同时不断猜测着前辈到底是组织里的哪一位……谁知道自己加入组织后,这位前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直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但降谷零从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一位前辈,他甚至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假名就是这位前辈帮忙取的。

两年半以前,骤然得知瑛二就是百加得的时候,他一厢情愿的以为瑛二就是那位前辈,但十津川管理官否认了他的猜想,还提供了足以驳倒他的时间线:

公安前辈潜入组织的时间是六年前,那时候黑泽瑛二才十八岁,甚至还没成为十津川管理官的学生。

后来,降谷零自己也掌握到了其他的一些情报,比如黑泽瑛二说他是在十七岁时加入的黑衣组织,十九岁时“偶遇”十津川管理官,就此潜入了公安系统——嗯,和前辈潜入组织的时间依旧对不上。

所以不管怎么想,瑛二都不可能是那位前辈。

当时的降谷零就这样暂时把这件事放下了,顺应瑛二的意思开始憎恨他。

再后来,一年前的江之岛事件中,他得知了琴酒在三年前重伤的真相。

一开始,降谷零怀疑那一晚差点将琴酒逮捕的是黑泽瑛二,并对瑛二这样做的原因给出了自己的解释——他根据川崎绫子被异能力者带走这条线索,推断瑛二是异能特务科的人,是内务省派到黑衣组织、又被黑衣组织派到公安的卧底,甚至一度对这个猜测深信不疑。

但是那之后,诸伏景光被组织怀疑,在接近一年的时间里不断被试探,而那时的黑泽瑛二不帮助他就算了,反而不断安排景光去狙杀公安的家属,后来更是直接了无音讯,将景光一个人扔在危险的漩涡中。

可是那个时候,降谷零还是没有怪过瑛二的。

他知道瑛二就是科涅克,而当时的科涅克因为权势滔天受到boss的忌惮,又因为琴酒醒来而面临人设坍塌的风险。他自顾不暇,又是与公安立场不同的特工,降谷零怎么可能会怪他不出手?

可结果呢?他这份体贴换来的是什么?

在那个噩梦般的一夜,黑泽瑛二终于肯从不知哪个角落里蹦出来,却在自己满心希望他会帮助他们的时候,嬉笑着,近乎侮辱的、满不在乎的夺走了景光的性命。

他明明是那样强大,那样无所不能的人。在江之岛他一个人运走了十万袋毒品,那为什么轮到景光的时候,他连一丁点援手都不肯施舍?

降谷零知道自己很一厢情愿,黑泽瑛二本就身份成谜,他是红方这件事本就是自己推导的……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怨,不去恨。

因为事到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清楚了——那就是瑛二是故意的。

潜入组织之初的指点,拜托贝尔摩德对他的照顾,火海里的舍命相救,不负所托阻止了黑衣组织得到毒品——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故意的。

那个残忍的人,故意用这些伪善的行为让自己对他放低戒心,纵容自己一次次向他求助,并状若温柔的予以回应。

他不曾交付自己丝毫信任,对身份绝口不提,却一直在试图驯服自己,试图让自己变成他想要的模样,试图让自己变成听话的狗……试图让自己相信,他是可以依靠的。

他确实相信了,可结果呢?

在自己满怀希冀的瞬间,那个人打碎了他的一切希望,欣赏着他从天堂坠落地狱。

那个人才不可能是公安的前辈。

那个人是魔鬼,是撒旦,是名副其实的……玩弄人心的恶魔。

……不说他了。

彼时刚刚听到琴酒去处理叛徒这个消息的降谷零抬手扶额,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上。

他可以肯定,策反了两个代号成员、甚至让其中一个归顺了公安的,应该就是自己久无音讯的前辈。

他洗清嫌疑了吗?之前是一直在蛰伏吗?

他想达成什么效果?是混淆视听……还是转移注意力?

如果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如今的自己能帮上忙吗?

乱糟糟的想法堆在脑子里,像毛线团一样找不出头绪。

降谷零烦躁的呼出一口气,确认周围安全后索性拿出手机,给十津川幸三编辑了一封邮件。

——他需要联络上级,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就在叛逆期的小金毛绞尽脑汁的猜测瑛二这位“前辈”到底是为什么转移琴酒的注意力时。

临近傍晚,某处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地下室里,夏目瑛二打开门,笑着接住了朝自己扑来的黏人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