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师徒

教武司，大周朝最特别的机构，建立仅仅不到二十年，却有着任何部司台没有的特别权力----对以武犯禁的江湖人士进行缉拿、，以至于为朝廷所用。

教武司下设十字营，以十大天干命名，其中最有名的乃是癸字营，专管抓捕武人事项，若有武人犯禁侵扰没登武籍的百姓，癸字营可以无需上奏，直接抓人，癸字营个中好手不下五十人，其中最为出名的乃是追魂手戚磊，不仅仅在朝廷中威望颇高，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最为人称道的战绩就是曾在二十年前亲手将柳慕白大魔头抓捕归案，虽然这件事朝廷做地很隐蔽，但是还是有一些零散的消息传到了江湖，也以此奠定了追魂手的江湖地位，虽然他不入武籍，但是却比大多数入了武籍的人都要强大。

戚凌风随着父亲来到了教武司，接着来到了天牢。

这教武司自从安离之变后建立，而大周朝也借此建立天地人三种牢狱，其中天牢关押安离之变前和在安离之变中抓获的武人和朝廷中人；地牢专门关押安离之变后被朝廷抓到的武人；人牢则为通常衙门所设，专门羁押安离之变后触犯律法的民籍百姓和官员等。

戚凌风因为父亲的关系，自小便随着父亲出入教武司，而对于天牢，他也不陌生，因为戚磊在安离之变中立下大功，天牢里面有一大半都是戚磊给抓进去的，所以戚磊可以随意带人进出天牢。

自从戚少风患上离魂症，分出戚凌风这一人格后，戚磊就发现，这戚凌风虽然聪慧，但是对于家传武艺却毫无天赋，戚磊想了许多办法，最后想来想去，把戚凌风带到了教武司天牢，想着这里能人异士多如牛毛，总会有一个适合戚凌风学习的功法，也亏得戚磊名声虽显，却从不仗势欺人，所以天牢关押的许多犯人对于这个将他们抓捕进来的追魂手并没有多大恶意，也愿意通过传授他孩子武艺而与戚磊交好。

这中间有一人，与戚磊关系最好，就是那个让戚磊一战成名的柳慕白柳人魔，那是在安离之变以前，当年柳慕白在西漠屠尽马帮上下，大周皇帝听闻后大为震怒，本来他刚刚即位不久，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在他的大周国内居然发生这种惨绝人寰的屠杀，这是赤裸裸地打他的脸，于是他把手下最为得力的，也是在他登基之前对他帮助最大的朋友--戚磊派了出去，而且留下密令，不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也要将这柳人魔缉拿归案。

那时候的戚磊已经是武军陷阵营副将，本不该参加这种缉拿逃犯的事情，可是皇帝那时候只信得过他，所以就把他给派了出去，戚磊不负所托，真将柳慕白给秘密地抓了回来，大周皇帝下旨要将柳慕白游街示众，然后凌迟处死，但是戚磊却以自己的官职为担保，让大周皇帝放弃杀掉柳慕白。

大周皇帝虽然不愿，但是由于戚磊自少年起就与他出生入死，所以虽是不悦，但还是留下了柳慕白的性命，但是却下令柳慕白羁押天牢，遇赦不赦，勇不释放，并且自此将戚磊所有功绩抹杀干净，并且怒斥戚磊，说“既然你为那囚犯求情，那你这辈子就陪着那个囚犯吧，封你个天牢管教，同样遇赦不赦”。

结果不久之后的安离之变，戚磊再次救了大周皇帝的命，大周皇帝为了不展现出皇帝朝令夕改，就没有给戚磊挪换职位，只是将新成立的教武司癸字交给戚磊统领，这也算没有离开天牢。不过大周皇帝对于戚磊依旧没有原谅。

这天牢虽名为天牢，却看不见一丝的天，只是被昏暗的烛灯照耀着，影影卓卓的，戚磊领着戚凌风来到了天牢，去看望唯一一个功法能够适合戚凌风的人----柳慕白，他也是戚磊当年在西漠时候结拜三人中的大哥。

天牢中一个独立的牢房中，有一个正在闭目打坐的男子，戚磊领着戚凌风来到这牢房前，戚凌风情绪特别激动，离开长安两年，这长安城除了父亲就只有这个男子是他最为牵挂的，今日终于回来得见，心思早就飞到了男子身边。

望着男子四肢和琵琶骨上的困龙锁链，戚凌风埋怨地回头看向父亲，似乎是说：“你们天牢的居住环境太差了，应该住得好点。”

戚磊也不理他，对着牢里打坐的男子说道：“大哥，你徒弟来看你了，快别打坐了！”

只见这单独牢房里面一个长发拖地、五十多岁的男子，睁开了双眼，望着外面的戚凌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似乎是将戚凌风的一切都看个透彻。

戚凌风感受着男子的目光，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神色，对着男子说道：“徒儿不孝，因杀母之仇没能得报，所以游历江湖两年没来看望师父，希望师父莫怪。”

这男子正是戚磊的结拜大哥，江湖人称柳人魔的柳慕白，惯使一把阴阳子母剑，在手筋被挑断之后，仍能重回武道巅峰的一大奇人。

柳慕白与冯媚人膝下无子，所以对于这个徒弟，有着父子般深厚感情，这些年在天牢的柳慕白，除了担心冯媚人，就是在想着用什么办法能够在保留戚凌风人格存在的前提下，治好他的离魂症。

望着眼中含泪的戚凌风，柳慕白很开心，他看得出，这孩子这两年虽然没来看他，但是成长可是不小。不论是眼神还是身姿，都成熟了许多，恭顺而不谄媚、尊敬而不低身。

“这两年在外奔波，苦了你了，若不是你父亲需要照应我这里，三妹的事也不需要你个刚刚及冠的孩子去胡闯”，柳慕白边瞧边说道，“不过你父亲也是个狠心的人，就这么让你一个人在外面闯荡，若真是遇见什么危险，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想后悔都晚了。”

戚磊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大哥，你也太娇惯他了，戚家的孩子，没那么柔弱，你看，这不是完完整整地回到你面前了么？”

戚凌风像是找到了撑腰的人，对着柳慕白说道：“师父，你可不知道这两年我是咋过的，要不是命大，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柳慕白眼神微微一亮，“哦”了一声，说道：“说说看，师父我常年关在这里，江湖上啥新鲜事都不清楚，你快跟我说说。”

戚凌风像是找到了倾诉口，于是就那么盘腿坐在牢门口，把自己这两年的经历一一向柳慕白缓缓道来，从出长安城不久遭遇仓牢山一役，再到从仓牢山结识兄弟姐妹六人，歃血结拜，然后被江湖人士称为“七小侠”，再到去往西漠与赵武桐、铁家兄弟相识，偶然进入师父当年隐居之地--谪仙居，又遇到师娘冯媚人，再到拿着令牌去往云剑海阁却被人截杀在海上，重伤失忆百天，又将某衙门屠杀干净，最后去南京与四哥相见，与杀母仇人偶遇，直到如今回到长安。

戚凌风讲得精彩，柳慕白听得高兴，而戚磊在旁边听着戚凌风的讲述，对于一些他也不知晓的事情，也随着戚凌风的讲述为儿子提心吊胆。

戚凌风足足讲了两个时辰才讲完，戚磊和柳慕白也没打断，等到他讲完了，戚磊起身向柳慕白点了点头，然后就先行离开，但没将戚凌风带走，似乎有什么事情迫切需要去办。柳慕白似乎也知道戚磊的行为，于是回了一礼，不再管他。

戚凌风瞧着怪异的两个人，心中诧异，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俩人这么古怪，不过柳慕白似乎很淡定，将想要起身的戚凌风喊坐下，问道：“听你说，你去了‘谪仙居’？怎么进去的？那地方可不是外人那么容易进去的。”

戚凌风听到柳慕白问到这里，也知晓师父是关心师娘的情况，于是将他和铁虎怎么被师娘用地龙翻身给下到“死窟”，然后又怎么被师娘救了出来，又是怎么困在桃花阵，怎么被师娘赐宝，最后怎么与师娘相认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对柳慕白说了一遍，对于师娘为他赐名的事情，更是强调了好几遍，对着柳慕白反复说：“师父，师娘给我起名字了，我叫戚凌风，好听吧，师娘起的，响不响亮，我也是有名字的人，不再是‘另一面’，而是独立的有名有姓的人。”

柳慕白看着这个开心的孩子，心中也为他感到高兴，等到戚凌风终于从喜悦的情绪中恢复正常后，柳慕白才开口问道：“你师娘怎么样？”

戚凌风望着被穿琵琶骨的柳慕白，小声说道：

“师父，师娘出来了！”

随即，将师娘借助谪仙居的阵法等，在不知道师父去处的情况下，散出去个“二十年之约”的故事，引那些觊觎师父传承和宝贝的人去往谪仙居送死，并把师娘与他从西漠分开之前对戚凌风说的话，告诉了师父。

柳慕白听到戚凌风谈论冯媚人近况，感到十分开心，心中有了一些想要离开天牢去与冯媚人相会的想法，戚凌风看出师父的心思，想着等一会父亲回来，要与他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让师父出去。

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从腰上的子母剑剑柄上打开一个机关，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交给师父，说是师娘交给他的，嘱托他交给师父，柳慕白在双手能够伸出的范围内，接过纸条，打开来看，果然是冯媚人的笔迹，冯媚人告诉他不要着急，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了就会到长安看他。

看完纸条，柳慕白的心才又放回了肚子里，他知道冯媚人心思缜密，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也就安下心来，望着门外挺立的戚凌风，柳慕白说道：

“来吧，让我来看看，这两年的江湖游历，有没有把师父教给你的东西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