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结束,仁德高校内部一片狼藉,几乎没有落脚之地。

几位主力面面相觑,他们都收到了主神的奖励,唯独没收到“支线完成”的提示音。

看来这个灵异副本没那么简单,只是现在不是讨论后续的时候,寒假苦短,高三生会率先返校,他们把学校打成这样,还怎么让人安心备考?

高考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分水岭之一,要是因为他们的缘故令学生发挥失常,良心上就说不过去了。

宣幽仪:“谁有那种‘一键修复’的道具?要是没有,我只能出大价钱让人赶紧来修了。”

大过年的喊人出来重建校园,价钱起码得翻三倍。她是不在乎花钱,但时间耗不起,学生们的精力也耗不起。

“我有。”关键时刻,齐怿宇半点不掉链子,“我开锦囊得到了一个乙级孤品‘还本归元’,就是专用于战斗后修复场地用的道具。可修复范围是方圆十里之内,能修复的材料是‘仙’级以下的建材。”

学校就是钢筋混凝土的产物,用乙级孤品修复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众人大喜:“快用快用!”

就见齐怿宇张开手,一团类似橡皮泥的绑定道具跃然其上。它一进入被破坏的环境就开始整合磁场,自发自动地变形,将自己捏成校园未被破坏前的模样。

接着,它与磁场契合完毕,学校崩塌的建筑竖起虚影。折断的钢筋重塑,碎裂的石块重建……大到土地树木,小到纸屑尘埃,俱是一点点恢复原形,连课桌椅初始的摆放,卷子不起眼的折角都一一还原,仿佛他们没来过这里似的。

待最后一块碎片拼起,仁德高校本貌依旧,但已经没了阴森的煞气。

纪元桃道:“虽然一路下来见识过的道具也不少了,但每次看人用道具,我还是会感慨一句‘如有神助’。”

宣幽仪莞尔:“确实,以前觉得进了主神空间挺倒霉的,现在觉得能见识到另一个世界还挺幸运的。”

“差不多该离开了。”应栖雍道,“汇报总结,任务还没做完。”

阿努:“你们先回去,我要留下观察后续。”他张开手掌,掌心还凝聚着一团黑气,“有些魂魄还没送走,审判它们的罪、嘉奖它们的德,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耗时会长,任务剩下的部分我就不陪同了。”

“成。”

阿努明白自己能干什么,也不会按捺队友往前冲的心。说实话,他在以前也是“冲”的一员,可在修真界被迫卷了三千年后,就算是认真负责的部落酋长也难免想躺平啊!

在这个副本,他只想做个后勤。

好在队友都体谅他,留他在学校得个清净。在应栖雍几人离开后,于周遭围观的造化者本想追去询问情况,不料他们消失得太快,连“尾气”都跟不上。

很明显,这群大佬不愿他们跟着,估计是去解决内部的事情了。

他们只好转换跟随的对象,进入校园与阿努呆在一处。许是惜命,即使亲眼见证了怪谈的消亡,他们也不敢回到老式小区,而是谨小慎微地向阿努求证,副本是不是已经安全了?

阿努:“仁德的鬼门是关上了,但游离在这个区的孤魂野鬼还很多,谈不上彻底安全。不过我接下来会负责捉鬼超度的事,正缺一些诱饵……不,助手,你们有兴趣加入吗?”

造化者们:别以为我没听见,你说的是“诱饵”!

心里是怕的,可他们嘴上还是应了:“感谢大佬提拔!愿为大佬效犬马之劳!”不管了,抱大腿要紧。

这端的阿努敲定了日程,那头的厉蕴丹决定分散战力。九蛟有鬼门,青菱有鬼门,一个在沿海一个在内陆,隔着十万八千里还能“相似”八成,保不齐它们之间的城市还有不少鬼门。

厉蕴丹:“花国地大物博、城市诸多、历史又长,没准有不少与仁德高校相似的地方。可现在道教式微,把道士全赶下山也未必治得了邪,也只能靠你们多出些力了。”

左右关闭鬼门给奖励,不是丙级就是丁,队友们也该放出去独立做任务了,正好磨炼磨炼他们的性子,通通人情世故,万不可与普通人脱离太久。

“顺便,主神将任务地点定在青菱,想必下放的造化者都在青菱及附近。你们的离开或许会引出一些团队对你们的围剿,届时该怎么做,我想你们心里清楚。”

都是活过很久的人了,即使初心不变,心肠也硬得下来。

“明白!”

陈述的语气:“必不留活口。”

事儿就这么敲定了,应栖雍与齐怿宇一组前往华北等地查探鬼门,宣幽仪与纪元桃一组留驻华南一带查探鬼门。阿努留青菱,厉蕴丹与谢此恒随胥望东一道往灯塔国去。

大年初一,零点。烟花在高空绽放,厉蕴丹用“天地洞开”直达九蛟多明。

时隔五十年重返故地,厉蕴丹没着急与胥望东汇合,反而带着谢此恒不徐不疾地逛了起来,于新年之际看一看曾经来过的试炼场。

多明区的废旧公园不见了,改成了“青少年活动中心”;曾立在小丘上镇魔塔也不见了,推平改成了“新世纪大吉商城”。

足有十八层楼高的灰黑建筑“笼屋”消失得一干二净,重建为香火鼎盛的佛家大庙。过年事多人杂,到了零点里头的和尚都没歇下,往来进出,一声声“施主”,人们又是叩拜又是许愿,还把硬币扔进了大庙中间的许愿池中。

她记得,笼屋是被她一刀劈沉的,许愿池的位置曾冒着黑浓的阴煞水,如今却成了活人寄托心愿的地方,这世道变得真是……一言难尽。

厉蕴丹:“还记得这里吗?”

“记得。”

“真的?”

没想到谢此恒居然记忆犹新:“在这里,你请我喝了一杯卡布奇诺。当时你新学会用手机,在看《霸道仙尊爱上我》。”

“……”麻烦以后不要提这段黑历史了。

她记忆力很好,至今还能回忆起“仙尊”那拉胯的打斗,以及与“仙子”稀烂到底的爱情。好歹是当过神仙的人了,她不理解谢此恒为何能如此无感地说出那部剧的名字,是因为他不是人吗?

厉蕴丹转移话题:“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

谁知话题还没往下带,谢此恒就接了话:“因为剑修从未丢过如此大的脸,那人没有练剑天赋为何敢自称‘剑尊’?还与魔女搅合在一起?剑修中怎会有如此三心二意、厚颜无耻之人?”

厉蕴丹:……谢谢你,又带我回忆了一遍不想回忆的剧情。

“别再提了,走吧。”她道,“陪我去熟悉的地方转转。”

不得不说,五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大多数事物。茅山弟子曾留在这里的传奇已失,曾做出的牺牲也不为人所道,倾注了她不少美好回忆的三姑堂变成了药馆,就连巷道里住的人家都换了,甚至连夜间游荡的孤魂都换了一批。

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在心中轻叹世事无常,却不想进入大学城之后,发现小吃街的“五蛇羹”依旧。

五十年前的老板娘已不在,如今小摊掌勺的人是她的外孙女,今年才二十五岁。这年轻的摊主眉目间依稀有故人的影子,就连做出的五蛇羹也味道甚好,与记忆中相差无几。

厉蕴丹坐在摊中,与谢此恒一人一碗共品美食。之后的发展一如往昔,他们极佳的外形引来了不少青年男女,给小摊涨了不少生意。

老板娘:“我说妹子,你也是大学城的学生吗?”

厉蕴丹笑道:“曾经是。”

“曾经?完全看不出来啊,你已经毕业了?”

“嗯。”厉蕴丹扫码结账,淡淡地补了一句,“五十年前……”迎着老板娘疑惑的目光,她笑道,“你跟你的祖母,或者说外祖母,长得很像。”

“诶,你说什么?”

小吃街人声鼎沸,老板娘只听了一半。厉蕴丹笑笑,与谢此恒一道离开了。

凌晨三点,他们在游戏不夜城刨出了玩老虎机的胥望东。彼时,他已经与游戏厅的老板混得称兄道弟,还得到了不少一手消息。

胥望东:“实不相瞒,我家祖辈五十年前是住九蛟多明的,也就是现在这‘眠龙城’。后来不晓得咋了就全搬了,我问起我爷爷,家里的大人都讳莫如深啊!大哥你能给小弟说说嘛?来来来,华子!”

把烟点上,老板两眼一眯吞云吐雾:“这说来就话长咯,还是道上的事儿。这五十年前九蛟出了一次大动荡,有一大批富人下马,死的死、伤的伤,没个好活的。都说商场如战场,还真是这样,他们一倒,内外的豺狼虎豹就把他们活撕了。”

“旧人去,新人来,其中以外资注入最多,现在的什么学校啊医院啊都跟外国人搭边。不过这外国佬倒没我们想得那么奸诈,还挺上道,他们建的医院会给人提供一次免费的体检,啥都检查到,就是抽的血有点多,要八管。但体检报告挺全的,我们对他们还算感激……”

情报套到这儿差不多了,厉蕴丹唤道:“胥望东。”

“诶!大……大姐!”胥望东立刻与老板拜拜,一见与他同往的是团队的两位大佬,顿时觉得这波稳了,“我买的是明天九点的机票,订了五张,我……哎哎哎!卧槽!”

“大佬,这是干嘛?”

厉蕴丹打开任意门:“走,去灯塔国加州。”

“就这么去了?会被发现身份的,没准还会被围攻。灯塔国那地方遇事不决就热武啊,大佬你忘了新手本时咱们被炸的那一波了吗?”

厉蕴丹:“没忘。”又蹙眉道,“你是扛不住核武吗?怕什么?走!”

胥望东:……

无法,想来低调苟命的他只能硬着头皮高调登场。本以为一落地就会闯进什么防线,被一排瞄准,还有被爆头的危险,谁知落地处虽然是加州大城的暗巷,却是该死的安全!

原因无他,同是过年,花国在为明年的国运祈福,灯塔国在为个人自由而战。只见大街小巷灯火通明,各种肤色的人员组成大队游行,打出“给我们真相”、“我们有权知道真相”的横幅,占据了整条大街,并与遥远处的一众大兵形成对峙。

金发女郎在高呼:“你们以为删除了视频就可以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吗?你们以为擅自处理了平民的尸体,就可以当作流血事件没有发生吗?”

“我们要一个真相!我们有权知道那些会放火喷水的怪胎是什么?你们到底在拿活人做什么实验?你们把实验室建在了哪里?”

黑皮少年高喊:“我们有权知道什么是超能者?就凭他们让我们流了血!我们有权审判他们的犯罪行为,就凭他们肆意夺走了我们的生命!人人生而平等,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漠视生命?”

连警员也甩掉警服:“八个人围剿两个人,却夺走了121人的生命!让至少100个家庭破碎!这是恶魔,他们理应被制裁,你们为何要隐瞒?”

“制裁!制裁!制裁!”左边的队伍在推进。

“审判!审判!审判!”右边的队伍在冲刺。

却见前方突然冲出十几条高压水枪,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淋漓于人们身上,冲得他们尖叫着四散逃离,在前方引起了踩踏事件……

“卧槽!”胥望东是个善良的主,见不得无辜的人被踩死,当下便抽出魔杖一划,就见前方混乱处的人都飞了起来,又在空中整整齐齐地码好,再被缓缓放落地面。

这惊变的一幕令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之后是更疯狂的游行。有人呼唤着出手之人,称呼其为英雄,认为他与他们是一条线的,希望可以引导他们,抓住应该被审判的人。

同时,这一幕也令厉蕴丹沉默了三息。

只是,她的沉默是欣慰的:“会用无声咒了。”

胥望东:“经常闭关,能学不会吗?”

谢此恒:“可要换个地方?此地混乱无度。”

却听胥望东说:“别,浑水摸鱼最得劲儿了!大哥你要嫌挤就往边上站站,我要混进去跟着游行了。”

厉蕴丹:“为何这么做?”

“道理很简单,这么大的场面,混进去才让人不知不觉,脱离了反而显眼。大佬你看,这些建筑物这么高大,楼上一定站满了特工和大兵,随时注意着下方人的一举一动呢!咱们别做最出挑的,一出挑就会被人防备,反而什么也问不出来。”

厉蕴丹和谢此恒:……

不得不说,胥望东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他嘿嘿一笑混入人群,把“好人脸”一撕,立马化身最称职的键盘侠,喷的比当事人还狠。

于是,两位最强的愣是没派上用场,就这么愣在原地看着胥望东在人海中起伏。他先是举起拳头破口大骂,因为骂得太好,身边的女孩把扩音器递给了他。

接着他继续狂喷,情绪十分激动。很快,他手中除了扩音器又多了横幅,再是被两位大汉抬起来坐在肩膀上,朝游行大队的前方走去。

胥望东振臂高呼:“为了自由,为了生命,为了我们的家,我们要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和平而战之中!”

“是!是!”

胥望东:“为什么不正面回应我的问题?视频中的十个黑衣人穿着统一的衣服,我不信他们没有组织!他们非常熟悉大城的地形,我不信他们不在大城!为什么替他们隐瞒?为什么帮助罪犯?为什么践踏生命?是不是你们也如他们一样,是罪无可恕的杀人犯!”

最后一句太狠,导致周遭的热武齐齐而下,瞄准了他的脑袋。

厉蕴丹和谢此恒:……

这就是“低调行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