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我是物理专业,不是数学专业。只是学物理必通数学,所以我课桌上堆满了数学教材。”

“而你的天文学专业不是用来观星占卜算国运的,是要让你用科学的眼光看待宇宙,还要计算天体之间的距离、研究运转结构,这方方面面都要用到数学物理,所以你要学的内容比我还多。”

作为女寝唯一一名上过大学的“重读”人士,宣幽仪要给另两个伙伴科普“大学修炼指南”,还要照顾全寝唯一的普通人的情绪,让她不会产生“寝室三人抱团排斥我”的疏离感。

好在她从事服务业日久,处事手腕八面玲珑,应付寝室关系自然不在话下。但在科普过程中,她发现了奇怪的点——纪元桃没上过大学,她对选课学分考证读研一块不清楚很正常,可厉蕴丹明显是社会精英型人物,怎么对大学生活也有一种诡异的陌生感?

尤其是在她说起考四六级时,大佬的反应颇为奇怪。

她说:“四级还能应付,六级有点麻烦,但走航空的哪能不会点外语,我只能硬着头皮学,个中辛酸懂得都懂,对吧大佬?”

大佬很实诚:“四级和六级是什么?”

直到这一刻,宣幽仪仍未察觉厉蕴丹将掉不掉的马甲,只说道:“就是英语考级,四级和六级证书,一般是大学生必备。大佬你这反应,怎么像是没考过?”

“没有。”

“诶?”宣幽仪离真相仅一步之遥,偏问话擦了个边,“难道大佬你没上过大学吗?不应该啊……大佬,冒昧地问一下,你上的是什么学?受的是什么教育?”

厉蕴丹是没上过大学,但她上过太学,对这问题自是对答如流:“上的‘宣和太学’,受的‘皇家教育’。”

这俩宣幽仪都没听过,可听到“皇室”就联想到英格兰半岛。想来厉蕴丹的真实身份非富即贵,童年多半是在国外度过,因此没上过大学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有些逻辑点不对,如果大佬幼年期在国外,那她怎么学会的绝世武功,这不应该从小在深山老林练吗?与其说是上一个猜测,还不如说是古武世家的‘皇家教育’呢?

她悟了!

大佬上过大学,只是她上的大学跟他们不一样而已。

宣幽仪懂了又没懂全,却完美接住了厉蕴丹的话:“那就好好感受一下现代的大学生活吧!机不可失,反正试炼还没开场,我们不如及时行乐。现在想想,上学读书真是一生中最轻松幸福的时光。”

之后,一行四人前往食堂就餐,因厚德大学是top5级别的高校,它的伙食费比较便宜,一餐七块就有两菜一汤。

王舒茗与纪元桃年龄相“近”,吃着吃着就聊起了高中刷题生活。什么周考月考,什么文理分班,宣幽仪看向她们的眼神万分“慈祥”,像是在回忆青春期的美好,唯有厉蕴丹在听见考试后眉头微蹙,直觉不好。

“大学可有考试?”

“有啊。”

“数学物理都要?”

“就你的专业的话,确实呢,期末会很辛苦。”

“……”

她们还想逛一逛校园,厉蕴丹只想放下碗筷回去学习。可一想到校园或许有试炼线索、首杀之机,她决定先逛校园再说。左右她不用睡觉,晚上可以好好攻克数学物理。

莫名地,她自发自动地卷了起来。

图书馆、校园超市、大学城小吃街、城市商业街……她们行程排满、相处和谐,浅谈考级考证,倍感人间值得。

而比起女寝这边的岁月静好,男寝那方只剩下鸡犬不宁。

为完美融入试炼场,胥望东提出“严格按照大学新生日常相处,认真落实上课打卡、下课厕所、放学篮球的基础操作,全面巩固他们在学生中的影响力和竞争力,坚决珍惜二次受教育的机会,学会利用学生身份保护自己,统筹八卦信息、推导副本种类、防范别团进攻,确保能在有限的资源中打赢这场仗”的意见和建议,可惜曲高和寡,只受到了齐怿宇的大力支持。

胥望东:“小宇,还是你懂我!”

齐怿宇:“不是的,东哥。我只是觉得你这发言跟‘我简单说两句’的校领导很像,所以下意识地鼓掌了。”

胥望东:……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还是按他说的做了。拽上大哥,带飞老六,他们以寝室为团跨入食堂,在一众学生放亮的目光中排队打饭,比起金嘉云和齐怿宇的不适,胥望东可谓是精神抖擞。

他表示:“我从未如此引人注目过!”

应栖雍回头:“那是因为你排在我和谢此恒中间。”

“……”冷场。

随着排队人员的减少,很快轮到谢此恒打饭。他垂眸注视着“饭卡”,有点不理解“灵石”到底存在卡的哪里,它明明不是芥子空间。

轮不到他多想,打饭已轮到他了。学着胥望东的动作把饭卡放上端口,他个子较高,打饭阿姨只觉得声音从头顶传来,分外好听:“烤肉和烤鱼。”

打饭阿姨:“小伙子,这儿就干菜肉和咸菜鱼,你……”

弯腰抬头一看,顿时惊为天人,那打菜的手一抖,全瘦的肉块噗通噗通往里掉。可阿姨何许人也,她什么男人没见过,男人再帅能有工作重要吗?再帅的男人,关了灯不都一个样吗?

强大的理智盖过了情感,于是谢此恒亲眼看到掌勺的阿姨冷酷无情地一抖盘,大块的肉又落了下去,她给他加了把干菜。

“小伙子长得真帅,本来七块五的,阿姨给你加点番茄炒胡萝卜,也算你七块五吧。”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谢此恒端着颜色诡异的番茄炒胡萝卜,不禁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后他端着不锈钢食盆,望着人来人往的大食堂万分迷茫,不知该去何处。好在胥望东站上座位冲他挥手,他才知道他们坐在那里。

胥望东:“打饭阿姨真亲切,多给了我个菜,还不加钱。”

应栖雍戳着番茄炒胡萝卜,嘴角一扯:“得了吧,这盘菜卖不出去他们才送的。我看不是放多了盐就是放多了糖,不然哪能便宜你。”

谢此恒放下饭盆,看着并不干净的桌板和凳子陷入迟疑。眼见他们尽数落座,各个将就着吃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坐下,提筷夹起了一块瘦肉。

嗯,大厨很有本事,不知是用什么方法做的,竟能做到连他的牙都久嚼不烂的程度。莫非,这还是什么珍惜的妖兽肉不成?

金嘉云给出中肯评价:“比口香糖多了点肉味,一星好评。”

齐怿宇:“这饭……味道有点怪,好像是干菜汤撒在里面了。”

胥望东:“哎呀,正常的正常的,大学基操,多大点事啊,有的吃就不错了。”他夹起送的菜放嘴里,脸色一变,“忘了说,食物中毒也很正常。”

闻言,谢此恒和应栖雍放下了筷子。之后全桌除了阿努,没人吃完这一餐饭。可谁能想到,吃完了这顿,饶是阿努铁打的体质都没扛住现代食品的侵害,他躺平了。

原因无它,原始人体内哪来的现代人菌群,他只是腹痛不是中毒就不错了。

胥望东:“要不送医务室吧?只是阿努太重了,我背不动。大哥大哥,可不可以帮个忙,我知道你力气大,能把阿努扛到医务室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谢此恒用剑又不分场合,在经历上上个试炼场后,他觉得在现代用剑是一个全人类都能接受的现实。

故而,他并不避讳金嘉云在场,当着他的面祭出了本命剑。

只见室内流光一闪,向南的大窗洞开,谢此恒拖起阿努正要问一声“何为医务室”再御剑而去,就见几人脸色大变,又是关窗又是拉扯,喊着“大哥不要啊”……

胥望东:“大哥,这里禁飞!禁飞!”

齐怿宇:“不要啊!我的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不想这么快结束!”

又拖又拽的,好悬把人拉扯下来。看着一脸懵的金嘉云,应栖雍深吸一口气,从未感到如此头疼。

他解释道:“大哥他……是保送的,天才的脑回路总跟我们不一样,所以以后他再做出一些奇怪的事你不要疑惑。”

金嘉云:“可是那个剑刚刚在飞!悬浮在半空中,他站上去了,我的天,我……”

应栖雍一手刀“催眠”了他:“那是梦。”

待金嘉云醒来已是傍晚,肚子饿得咕咕叫。他起身时发现寝室的电扇转啊转,全寝除了他,没人汗流浃背。

胥望东凑到他面前:“你醒了,我给你带了个杂粮饼和一杯豆奶,叫爸爸。”

“爸……啊不,刚才我好像……”金嘉云摸摸头,“看到大哥飞起来了。”

“老六,你真是个老六。睡了一下午,别把做的梦当真。”

“哦。”

……

报到日过后,学校给了新生两天的适应时间,第三天起就开始正式上课了。

厉蕴丹转了三天,试炼没有开场、首杀线索全无,便明白这个试炼场多半与上个一样难搞。她检查过了,校园无灵异场所,也没鬼怪传说,地底下干干净净,周边也无披着人皮的怪物出没,太平得无法想象。真要有灾难,只能是小行星撞地球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干脆好好上课。大一的课程几乎排满,她与同寝的三人除了一门“马哲”就没有别的重合课程。是以,她上课时她们空闲,她们上课她空闲,左右无事,她便爬床修炼。

三天后,胥望东通过手机搞了个“好友群”,把全队拉进去讲话。

厉蕴丹不理解,有什么话不能在团队频道说,为何非要换个地方,可当胥望东发上来一连串视频时,她才知道——团队频道不能发视频,完全限制了情报头子的发挥。

中午,胥望东:“哈哈哈笑死我了!今天辅导员来男生寝室查寝,给他开门的是阿努,他一身腱子肉、白衬衫快被胸肌撑爆了,就这么堵在门口居高临下地对辅导员说‘你查什么’,把辅导员给吓懵了,还以为我们是什么品种的黑恶势力!”

视频一个,画面是人高马大的阿努和一脸青白的辅导员。

晚上,胥望东:“听听这此起彼伏的鼾声,是我们隔壁上下左右的男寝的特产。因为地理位置不好,隔音效果不佳,所以我们每天活在噪音里。我们还好,金嘉云受不了,这几天走路都开始晃神了。”

音频一个,厉蕴丹点开以后又飞速关上,只觉魔音穿耳。

上午,胥望东:“今天特别空,就早上一节课,我闲下来往别的系一转,发现他们都在搞事。中文系教古文的教授让阿努答题,阿努上黑板写满甲骨文,教授顿时惊为天人,想收他做关门弟子!应栖雍被逼无奈表演了一个倒踢紫金冠,由于跳得太高导致电灯被踢爆,老师都恨不得叫他老师!”

“最正常的是齐怿宇,他在学习。最离谱的是大哥,今天土木工程丢掉理论课下场实战,戴好安全头盔去了工地。大哥怕伤到人收敛了气场,结果因为头发太长,蹲下后沾满了水泥……”

“下课后,他被同学介绍去理发店洗头,男生洗头统一价15块,老板洗他的长发用了半瓶洗发水,真是肉痛到无以复加。不过这老板是个狠人,洗完后忽悠大哥充值500搞个会员,谁知大哥更狠,说‘不欲再进别的宗门’就走了,气的老板逢人便说‘今天店里来了个中二病’。”

傍晚时分,胥望东发了句:“当大哥说出‘为何不御剑去上课’时,我就知道该给他介绍一块滑板了。”

厉蕴丹:……

没想到谢此恒的生活如此“多姿多彩”。

只是她没想到,更多姿多彩的事还在后头。由于厚德大学地处沿海,他们降临时又是夏季,所以经历那么一两场狂暴台风很正常。

半月后台风来袭,因级别构不成灾难她便没出手,只窝在寝室里听风声呼啸、大雨滂沱。殊不知队友们的寝室堪比豆腐渣工程,台风一来先阵亡了大窗、再刮落了墙皮。

大风那个吹呀,吹得两侧窗帘高高扬起。大雨瓢泼,噼里啪啦地砸进男寝,雨水无差别攻击着上下铺人员,连门板都被吹得哐哐作响。

风里雨里,在呼啸的台风中,老六金嘉云被吹得头发炸起,抱着床柱子大声呼喊:“哥,哥!想想办法啊,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阿努坐在下铺淋雨,道:“这么点风,忍忍就过去了。”他可是经历过灾难末日的强者!

金嘉云嘶声呐喊:“什么这么点风?我人快没了!大哥,大哥你管管二哥!”

风雨中,正在上铺修炼的谢此恒睁开眼,只觉风中水灵气狂暴,却又给他一种久违的在瀑布下练剑的感觉。他不觉有异,只说道:“金嘉云。”

“啊……是,大哥你在叫我吗?大哥!该怎么办啊?”

谢此恒:“静心打坐,灵自当静于泥丸宫,不受外界侵扰。”说罢,闭目养神。

“大哥,你说人话啊!风太大我听不见!”

金嘉云快绝望了,但他没想到更绝望的还在后头,这寝室六个人除了他就没个正常的,只见应栖雍不知从哪抽出一支箭,对,就是箭!借着暴雨的势在一块磨刀石上磨了起来。

而胥望东只穿了一条短裤站在狂风肆虐的窗前,他张开双臂面朝风暴,任由雨水扑了他满身满脸。

“感受到了吗?老六!”胥望东迎着台风呐喊,“这就是真正的重点大学!它的校舍永远老旧,只有电扇没有空调;它的墙皮永远豆渣,没有最差只有更差!因为学校相信我们能在任何环境中好好学习,所以会用最烂的环境来磨炼我们。而台风,就是大自然给我们这批学畜在炎炎夏日中的最高馈赠!”

“站起来,老六,感受难得的空调!”

齐怿宇抬头:“东哥你靠左边挡着点,风太大我刷不了题。”

“哦。”

暴风中,唯有金嘉云在发出灵魂咆哮:“我敲!我敲——你们能不能正常点?啊?难道只有我一个正常人吗?这是台风啊台风!”

谢此恒稳如泰山端坐,应栖雍在雨中铿锵磨箭,阿努赤膊平静赏雨,齐怿宇甩甩水笔继续做题,胥望东正在唱星星点灯。只有金嘉云死死抱住床柱,像一只在大洪水中瑟瑟发抖的仓鼠。

行吧,他的寝室弟位很真实。

老六就老六吧,谁让他没他们那么骚呢?

次日台风离去,胥望东发来消息:“大佬,昨晚的台风是不是很凉快,给没空调的寝室平添了一分清凉。”

厉蕴丹回道:“女寝有空调。”

五个字,暴击!

……

时间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已在试炼场呆了一月有余。厉蕴丹已经适应了大学的日常,只是她从未忘记身在试炼场,随时随地会身处危险中。

可读书实在是太安逸了,安逸到几乎麻痹所有人的神经。神来之音迟迟不提示试炼开启,久而久之,不少造化者都快忘了这回事。

直到月末的这天,拎着一桶水果茶走过图书馆的厉蕴丹听见了两个学生的谈话,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听说10月25号有一场超大的流星雨,市里的‘有成山’是最佳观测地点,我们要不要去啊?”

“25号?是有流星雨,不过有个天文学的up主不是让我们转移到防空洞吗?她说这场流星雨下的位置有点不对,可能会跟卫星起冲突,万一把卫星砸下来就不好了。”

“怎么可能,一场流星雨而已,呆什么防空洞。你这个是小道消息,官方又没出具证明,就不用听了。”

两个学生走远,厉蕴丹却驻足不动。她的直觉告诉她,末日的开端应该与这场流星雨有关,盖因她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剧烈,连带着挂在胸前的谛听玉佩都在传给她“隆隆”的回响。

这回响像是一种机器发动的声音,又像是有血有肉的大型兽类的心跳。它们自遥远的宇宙中传来,在她耳边此起彼伏地咆哮。

波的振动愈发密集,她能听见它们传递的讯息:“我的适格者,神的天选者……来到我的身边,或者让我去往你的身边……我的适格者,神的天选者……”

“召唤我,召唤我……”

厉蕴丹封闭心门,没有理会这股奇异的魔音。

她不会知道,在遥远的光年之外,沉睡于星舰血河之中的一台生物机甲发出一声微弱的心跳。它灰暗的眼此刻被注入了光,而无数灰色和蓝色的人形物种在向它集聚,长长短短的波相互叠加。

“祂醒了,‘神主’醒来了。”

“在地球吗?在地球吗?找到它的天选者……更快一步,我们要更快一步……”

“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到了。”

波纹回荡,隐约带着叹息。另一端,上完课的厉蕴丹给全寝室带了饭和桶茶,她本想打听流星雨一事,再询问她们可要随她外出,谁知她还没开口,室友们早有了这念头。

“咱们25号去看流星雨吧!”王舒茗道,“教学楼顶楼看去,有成山虽然离学校不远,但那天晚上肯定要收费,少说一两百,咱们省了这个钱吧。”

纪元桃:“好,今天23号,流星雨是几点来着?”

“25号凌晨零点左右,看来得瞒着宿管阿姨往外溜。”王舒茗回首,“丹姐你去不?陪我们去吧,明晚别看书了,就一天。”

厉蕴丹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