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神来之音代表的是“由人飞升的神”,那“主宰”的意义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众所周知,神来之音的地位等同于主宰。祂执掌时空转换,坐拥万千宝物,能轻易地改变众生命运,却无人知晓祂的全貌。

冷漠神秘、规矩铁血,纵使往试炼场投放造化者的行为像是在“救世”,可实际上能完成任务的人又有几个?

祂更像是在筛选,以万物为刍狗、掌握造化者生杀予夺的大权,再从中筛选出与祂最相近的人……

是这样吗?

仅是灵光一闪的猜测,厉蕴丹来不及细细咀嚼。支线推进得突然,结束得也猝不及防,她忽然被丢出了星辰之叹,复归无限的光明之中,来到女巫的簇拥之内。

大海螺旋转收缩,载着女巫的历史变回宝瓶,自动坠入无尽仙藏。在魔力的强劲输出中,厉蕴丹手里的大杖突兀崩裂,她一惊,立刻出手握住崩裂处,却见身边的女巫冲她温柔笑着,似乎并不在乎大杖的破碎。

女巫说:“不要担心,外物只是外物。”

另一个道:“魔杖是手指的延伸,并不能代替手指。只要你还是你,你就是魔法本身。”

“永远不要害怕失去,当你手中空无一物,才算握住了整个世界。”她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从四面八方而来,从重音汇成一个音,“有就是无,无就是有。你的心依旧完整,你的魔法就不会被打断。”

魔法是心和精神的力量层次,并不能肤浅地用魔力定论。卸掉对外物的依赖,回归对自身的认知,只要心中的度量不变,手里的大杖何来折断一说?

“哗啦……”

厉蕴丹的大杖化作一堆齑粉,可她的手仍虚虚握着,仿佛大杖不曾消失。很快,无尽光芒在她手中成杖,光本是无形之物,此刻却变成了实物!

虚即是实,实亦是虚。她、她们合力举起光明的魔杖,身后的天马扬起前蹄、张开翅膀,沐浴着光嘶声长鸣。就见万丈光芒照亮世界、驱逐黑暗,甚至渗透到时空边界的封印之后,将诸邪燃烧殆尽。

纵使女巫稀少、辉煌不再,可她们再一次击退了黑暗;纵使命运弄人、吻之以痛,但她们不负初心报之以歌。

或许活着的女巫很想问她们:“你们真的能做到不恨不怨吗?”

她们穷尽一生去守护,最后落得一片荒芜。英魂之中被烧死、被害死、被秘密处死的人不计其数,为何在紧要关头仍选择保护?

然而,站在英魂的角度看待世界,一切爱恨都是寻常,一切生死皆是虚无。想让一群人从愚昧变得智慧,需要几代人乃至十几代人的努力和坚持。她们只是不幸地撞在了历史的必然阶段,成为大变革漩涡中的一枚枚棋子。

这是大势所趋,也是灵魂任务。过去不可逆转,但未来能被改变!

光芒照耀下,女巫的虚影与光融为一体,恍若消融的冰雪,融入天地自然之间。她们带走战场上的亡魂,净化死去的土地,吞噬黑魔法的残留,又几度徘徊在魔龙消却之处,将那零星的灵魂碎片拼拼凑凑,织成爱弥纱的身影。

“爱弥纱……”

光芒环绕着她,渐渐升入高空。

“妈妈!妈妈!”

爱弥纱睁开眼,看见贝内尔正冲她微笑,用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不要再哭了,亲爱的。无论你是去天堂还是地狱,我都会陪着你。”

两个孩子冲进她怀里,牢牢抱着她的脖子:“我们会一直陪着你,妈妈!”

不问缘由,无关后路,他们一家从来是一体的。无论爱弥纱最后的作为是对是错,要接受怎样的审判,他们都会与她同在。从今往后,再无任何人事物能将他们分开。

“爱弥纱,我们一直都在。”

拼凑起来的灵魂伤痕累累,爱弥纱像个碎过的陶瓷,伸出疤痕遍布的手拥抱他们。她失声痛哭,哭出百年来无尽的酸楚和悲痛。她紧拥着失而复得的家人,在他们的一声声安慰中化作纯白色的光,随他们前往另一个国度。

深沉的爱,绵长的恨,都在这一瞬作古。

他们离开了,而光芒也在渐渐消散……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风止云歇、黑夜重归。乍然从白昼再入黑暗,活人的眼睛确实不太看得清东西,稍缓了片刻后,他们发现头顶的阴云再也不见,夜空布满了银河和星子,颗颗闪烁,漂亮得像是落在黑贝母中的珍珠。

“好美!”有人感慨。

厉蕴丹放下虚握的手,也是仰头看向星空。少顷,她笑道:“是很美。”

这是重生之美,是女巫时代的到来。

星辰之下,冰霜巨龙载着封从雪而来。它落在厉蕴丹一侧化作人形,之后同封从雪一起走近,还被天马瞪了几眼。

他彬彬有礼:“我是冰霜巨龙·厄拉戈尔。”

封从雪伸出手:“坤地大境·封从雪。”

厉蕴丹握住她的手:“离火大境·厉蕴丹。”

从她利索地把甲级神弓借给她起,厉蕴丹就觉得这名高序列能处。虽然不明白封从雪为何会“堕落”到来十人本,但直觉告诉她不要多问,这可能是对方的痛脚。

双方简单寒暄一下就不再多言,毕竟后续还有不少事要处理。

封从雪:“没想到这一次会提前完成任务,距离回去应该还剩几天。反正我没什么事,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直说。”

厉蕴丹也不客气:“还请你和厄拉戈尔多走几趟,帮我收拢一些女巫传承。我这里只有七个国家的存货,爱弥纱哪里应该有八个国家的库藏。”

封从雪点头:“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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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上冰霜巨龙飞入星空,瞬息万里。厉蕴丹则反身走上高处,整合剩下的军队、回报伤亡、收敛尸体,再率军折返利达斯城,进行下一纪元的权力交接和国家规划。

阿卜萨:“达诺琳,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为札拉大陆唯一的女王。”

而圣女就是唯一的教皇,以圣女对女王的忠诚来看,王权和神权完全能融为一体,也能为女巫带去长久的庇护。

可惜厉蕴丹不在意:“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阿卜萨婆婆。”她转头一笑,语气温和,“很快就会到分别的时候,但我会安排好一切再走。”

阿卜萨一惊:“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手可摘星辰的地方。”

……

翌日,封从雪将王国库藏尽数送达。

厉蕴丹花了一天时间整合女巫传承,又花去半日将它们全部背下。之后,她把以阿卜萨为首的女巫喊来,将这一箱箱传承交给她们。

她说:“废墟上将建起新的王国,但新的王国不会有国王和教皇,只会有女巫和猎魔人。”

“我把传承交给你们,下一代、下下代的继承者交给你们去选择。不论男女老少,凡是心正的人都可以接触魔法。只是到底要不要教给他们、教会他们,取决权在于你们。”

简言之,她把未来交给她们去做决断。既然女巫结束了灾难,那新世纪的开辟权合该在女巫手里。

厉蕴丹:“我会遵守我的承诺,让每一个杀死恶魔的人来我这里领走金币。至于死者,把属于他们的钱财送到他们的家人手里。”

“让猎魔人把消息带去每个小镇,告诉他们恶魔已经消失,现在的女巫不会计较他们先祖的作为。最后,把你们的法典拿来,我要新增一些条款。”

接下来数日,厉蕴丹忙到没工夫修炼。

她加了不少诸如“杀人偿命”、“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之类的法条,又加了“男女皆入学堂识字”的规矩……末了,她还要给女巫传承设下层层禁制,确保它们不被水侵、不受火犯,还不会被偷。

宣幽仪醒了,伤势好了七七八八。许是女巫的圣光治好了她的耳朵,她的听力没出太大的问题。见厉蕴丹忙碌,她也不方便打扰她,便和其余造化者一道,开始从猎魔人中选择“圣女”的接班人。

走是可以走,但烂摊子不能剩太多。虽说原住民以后过得如何得靠他们自己,但能推一把是一把,解决麻烦总比留下麻烦要好。

“要不找个最强的?”

“战争时期需要最强的,结束战争还是找个亲民的吧?”

“讲真,我觉得原住民还是刁民居多,挑个嘴毒还会打架的吧!”

各有各的说法,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这事儿还是转给了厉蕴丹,谁知她看也不看,只让阿卜萨自行挑选。

她的理由很简单:“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挑的人能靠谁,只能是阿卜萨和一众年长的女巫。既然迟早都要靠她们,还不如把决定权交给她们。这样一来,被挑中的人要是做错了事,她们可以照打不误,免得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对方一马。”

有道理!

于是,他们将人选一类的任务全交给了女巫。

女巫们:……

待厉蕴丹将修订好的法典递给猎魔人后,试炼场留给他们的时间只剩下了一天。她吐出一口浊气,干脆坐上马车带着宣幽仪“远足”,并告别众人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几番挽留不成,众人只能聚在利达斯城的门口为她们送行。

在一片脱帽致意和挥手送别中,天马拉着车缓慢前行,厉蕴丹与宣幽仪卸下所有防备,她们赤足在溪流中奔跑,享受悬崖微风的吹拂,又爬上树纵观远方美景,再登上山巅展望星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宣幽仪躺在草丛中,只觉得经历了数个试炼场的压抑已经一扫而空。她看着漫天星子,想起决战之夜,想着想着她笑道:“我记得那天是五朔节。”

“嗯?”

“五朔节是女巫的节日,适合火供。女巫们会用火与旧事物做个了断,再迎接新一年的重生。相传在这一天出生的女巫会很强,每个都是女巫中的佼佼者。”

厉蕴丹颔首:“这些很快与我们无关了。”

“无关了……大佬你真的忘得了吗?”宣幽仪侧过头,“近两年的相处,我交了不少新朋友。今天离开前还很伤感,感觉要过很久才能放下。”

厉蕴丹:“不要执着。”

【叮!主线任务“存活666天”已完成,试炼场“黑暗纪元”正式关闭。正在提取您的信息,正在锁定您的坐标,正在统计您的奖励……跃迁即将开始,请您做好准备。】

宣幽仪感慨万分:“这是我离开的最舒服的一次。”

十分惬意,吹着微风看星星,还能啃点黑面包、喝点啤酒。

厉蕴丹:“下一场试炼保重,要活下来。”

“嗯!”

两人一马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直至山巅再无人影,只剩盘子中的小半块黑面包和半杯未尽的啤酒。

晚风微醺。

【叮!跃迁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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