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茶里略带酒味,送茶水的小巴巴将今晚的茶换成了柠提红茶,桌上铺摆妥当,南樱也坐下来,挨在馥远棠身边。他一直暗暗瞧着常与同,眼神里多少有些不怀好意。

从常与同的反应来看,他大概不知道会在这里偶遇擎朗,心里的喜出望外尽量克制,可还是不免时时露在脸上以及从进门就不舍得移开的眼神里。直勾勾盯着擎朗坐下来,还差点儿碰洒桌上的茶杯。

“正巧。”总军开口说,“刚刚聊起你,小常。”

常与同被总军叫,终于收回心神,“总军。”

馥远棠继续说,“裳凛也在,今年春征,北海特训营出了两名提前通过考核的兵,这份功劳必须记在擎教官身上,是吧。”

擎朗赶忙回道,“不敢居功。”

从常与同进门,擎朗就一直没敢抬头,哪怕瞥一眼的勇气好像都没有了,虽然,他很想看看裳凛,却也真怕那旁边的小霸王。

“裳凛。”总军叫道。

“在。”裳凛应声。

“他二人落名入籍的事,你安排人办一下。”馥远棠说着,牵起南樱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由于是席地盘坐,这动作也便显得很自然,并不刻意,“夫人的名字就改一下原来的姓氏,在南字旁边加个木,叫楠樱吧。总军很是喜欢夫人的名字,就不大改了。”

说完,馥远棠转头看向南樱,“夫人觉得,可好?”

“好,都听先生的。”南樱嘴上应答,心里暗想,这狐狸腔装得有模有样,平日里怎么不见他这样拿腔作势。

“小常,你的名字,可有想好?生来的名字由父母起,加入海征军,就是蜕皮重生,这个名字可由自己来决定。”馥远棠对常与同说。

小常问道,“新名字必须跟自己原来的姓氏有关吗?”

常与同看向裳凛,堂哥原来叫常与飞,参军后改名裳凛,虽换了姓名,但姓氏谐音还在。

馥远棠也跟着看了一眼裳凛,道,“新名与旧名不一定非要关联,像你们洛教官,参军前养过一只猫,刚好在他通过考核后病死了,老洛就用猫的名字在海征军落了名,结果,后悔到今天。”

“洛林卡,原来是只猫的名字。”常与同说。

“一定还是只母猫。”南樱小声在馥远棠耳边说,却也能被屋内其他人听到。

总军笑起来,其他人也便跟着笑了,但是,这屋里的气氛多少还是压抑的。

笑声过后,常与同道,“我想好了,哥,你找人给我落名,就用这个吧。”

常与同的话是对裳凛说的,眼睛却落在擎朗身上,南樱正端着红茶,刚喝下半口,在听到常与同说出的名字时,差点儿没喷出来。

“艳阳天。我就叫艳阳天。”常与同盯着艳艳说。

南樱咳不停,馥远棠给他拍着。这边有人照顾,只可怜擎朗独自坐着,同样一口茶呛进嗓子眼儿,没人拍没人捶。裳凛见了,便起身走到擎朗身后,递了巾帕,又给他捶背,帮他缓解。

常与同心里明镜,嘴上装憨,“怎么,我落个名字,害得你们两个一起咳,这是有多嫌弃我这名字。”

裳凛向来不会对这样的事发表意见,更何况他有可能还不知道“艳艳”的别号,但总军明白,馥远棠便接话道,“小常,你可想好了,海征军的名籍虽归你堂哥管,那也不是今天落明天改,随随便便的事。艳阳天这个名字,是够大气,却也,俗气。你真要叫这个名字?”

“就它了,晴朗,艳阳天,多配。”常与同真是个霸王,当着众人面,就大大方方的说,别人臊着,他却乐呵。

这一句,可是让裳凛也跟着咳起来,好像这满屋子人都得了伤寒肺病一般。

擎朗前一口还没压下去,后一口又从胃里反上来,可把他折腾坏了,即便如此,话说不利索,也要反驳,“我,不同意。不能,叫这个,名字。”

“为何不能?”常与同亦驳言道,“我落名挨着擎教官何事,再说,你已经不是我教官了,还能管着我叫什么。”

擎朗又被他噎了,只在心里暗骂,这小王八蛋,处处与我作对,名字都要跟我沾亲带故,日后更甩不掉,别再真来了研究院,那擎院长在院里的一世威名可就尽毁了。

擎朗骂着,心上一计,这不,刚好利用名字的事,把他支得远远的,最好派到南陆西海岸,大概是距离研究院最远的军港了。

想到这里,擎朗说,“叫这名字,也可以,但你不许来研究院。”擎朗怕常与同反驳,赶忙侧身又对身后的裳凛说,“裳司长,这么优秀的兵送研究院太浪费了,西海岸那边先前不是正缺人手,好马配好鞍,好兵入好穴,该送到西海军港,正合适。”

裳凛见得今晚气氛紧张又微妙,没敢轻易搭言。正想着该如何回答,总军却说道,“擎院长什么时候跟裳司长关系这么近,都能左右分兵配队了。”

总军这句话可让擎裳二人脸上都失了色,一箭双雕,老狐狸开口永远话外藏音。

“小常,今天总军给你个特权,你自己说,想去哪里,总军就给你分到哪里。”

擎朗才刚一慌,接着又二慌,终于肯抬头正眼看着常与同,直面好像比躲着能多少减轻点恐慌。

常与同也看向擎朗,眼神里牵着线挂着丝,若当下周遭无人,这小霸王能直接像皮糖一样粘上去。

常与同转回目光,对总军道,“除了研究院,哪里都行。”

擎朗大概以为自己耳朵聋了,这,没听错吧。操,真不来研究院?那名字的事儿可就不管了,爱他娘叫啥叫啥。

擎朗笑了,笑得一块石头落了地,如梗在喉的鱼刺儿终于顺下去了。

总军也笑了,却笑得很得意,他选上来的兵就不会是无脑的废物或者莽夫,“行,那你就先在海训司呆着,跟你堂哥四处跑跑,多熟悉熟悉,等三月三入伍典礼结束,再定去向。”

“是,总军。”常与同爽快应下。

馥远棠又转而对擎朗说,“研究院那边空闲,擎院长也跟着吧,多带带新兵。正好,我要陪夫人休假一个月,这期间,各地特训营就有劳裳司长和擎院长了。”

“我。”擎朗哪想到总军这样突袭,慌乱之际也寻不到合适的理由,一开口又要被抓话柄了,“研究院那边最近抽不开身。”

“是吗?”馥远棠道,“刚刚不是说卢底三代的事都处理完了,还有时间赶回来为师巴提祝寿。”

擎朗无言,无语,只有想钻地缝儿的心。

“行了,别找借口了。”总军换了口吻,再说便像命令,“你跟裳司长许久未见,刚好聚在一起,叙叙旧。裳司长可有意见?”

“没有,全凭总军安排。”裳凛正声答道。

“还有其他事吗?”总军这句是在送客了。

那三人凑在一起,一直尴尬着,都巴不得赶紧离开。总军一发话,擎朗最先起身,“没了,不打扰总军和夫人休息了。”

一人带头,另外两人附和,三人前后脚离开了总军客房。

南樱把门锁好,回来坐下,一边吃果子一边琢磨,“先生,我不懂,常与同直接要求去研究院,不是更好?何苦绕个弯子,还得你给他另外铺个台阶。”

馥远棠喝口茶,等完全咽下,才说话,他也怕自己呛咳起来,“你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

“难道不是吗?”南樱靠近些,给先生送一颗果子。

馥远棠接下,说,“那你没想想,近水楼台得的月,是什么月?”

南樱转念一想,“是水中月!我明白了,常与同若直接去研究院,以他现在的资历,最多能捞个水中月,到手即破灭。可是,如果他在海征军自己闯出一片天,就有希望升天够到那真月亮。想法不简单,做事不意气,难怪先生看好他,说实话,我当初在他身上也瞧见过先生的影子。想来,我的棠巴提年轻的时候,应该就是这样的棠巴巴。”

南樱不自知,他已经多会撩拨老狐狸的心了。甜甜叫一声棠巴巴,都能勾走几缕魂。馥远棠几番克制,终于平静下来,总军不信邪,但为了深爱的人也会信。入乡随俗,禁淫禁欲,是有必要的。

……

擎朗家在扶南国,父母和妹妹也在,自然不需要住客馆。

三人离开总军客房,出了院子,裳凛和常与同应该是一路,往西边客院,擎朗走南门回家。

哪想到,临分别前,常与同竟忽然说,“哥,你先回去吧,赶路一天也累了。我送擎教官回去,他一个人走夜路,怕黑,危险。”

擎朗再次被呛得说不出话,连连摆手,却表达不清。

只听裳凛说,“行吧,你回来时自己也小心。”

擎朗心中暗骂,小心个屁,扶南国又没有暴/乱,夜路怎么就危险了,自己瞎了半辈子,还能怕黑?

“走吧,擎教官。”常与同半推半扯,带擎朗往南门走去。

一路无话,常与同也还算老实,没动手动脚,擎朗见四下没人了,自己也缓过来许多,便打发道,“你回去吧,我家不远,三两步就到了,不用你送。”

常与同也瞧了瞧,四下真的没人,还算老实也就不老实了。他强行把擎朗推到一处墙角,挤在黑暗里,看不清面色,只听呼息渐渐急促。

“艳艳,想死我了。”常与同只给自己留了一句话,没给擎朗留半句,就再次彰显了霸王本色,夺吻,撕衣服,比强盗还无赖。

擎朗真是挣不过他,加上本就惧着,更短了半截气力。何况,自己身上的软处好像都被常与同拿捏透了,这小王八蛋随手寻个地方触碰一下,按压一下,艳艳的身子就过电一般,从头麻到脚。有心摆脱,也只是有心,在常与同没过劲儿的时候,擎朗只能受着。他甚至想,这要真有一天跟了他,自己准没一时一刻消停日子。他赶紧收回这妄念,纯属妄念,只要活着,他都不会想跟常与同在一起。这小王八,真是只鳖,憋坏了吧。

常与同发泄过好一阵子,逐渐消了第一把猛火,但仍是扣着擎朗,不容他逃,不让他躲,魅狐一般勾魂的眼必须看着自己。“艳艳,我不去研究院,你是不是很失落。”

“屁!滚吧,你。”擎朗感觉自己在常与同面前好像患了失语症,除了短小精悍的几个字能脱口而出,竟道不出完完整整的长篇大论。

常与同提起笑,“嘴硬。”

随即,又按了艳艳的头,狂吻起来。

擎朗刚想求他,真是求,放自己回家吧。常与同却抢先说,“艳艳,我们换个地方。”(姗)

“常与同。”擎朗稍稍回转理智,想再反抗一下,“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

常与同打断他,含混间隔的气息里,回应道,“不甜一样能解渴,扭下来我就开心了。”

擎朗再说不出话,强硬的心松松软软,有如千万蝼蚁爬过一般。他不曾想到,有裳凛在,自己还能分了心跟这个小霸王,偷欢一般陷进狂热的潮里,这感觉好像背叛一样,背叛了自己的心。可又怎样,这种背叛的感觉竟比一切喜欢和爱都更让人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