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假期将要结束,南樱以为先生又要走了,没想到,总军会留下来,陪同特训兵进行第一次深海抗压训练。

集训前夜,是最后的狂欢。有总军坐阵撑腰,特训兵借酒劲儿,壮怂胆,联合起来戏闹艳教擎朗。没人再恭敬一句“擎教官”,酒后狂言中喷吐最多的是“艳艳”和“艳朗”,其次才是“艳教”。

常与同,众兵之首,数他平日里最爱调戏艳艳,也最爱盯着艳教的腰及以下。

“艳艳!”常与同挨站在擎朗身旁,举杯高声喊叫,“我们参军后会被分到哪个舰队?可不可以自由选择?”

擎朗被群兵一路灌下来,也没少喝,估计次日醒来该不会记得今晚听过的名字,“想要自由,就考第一,地方随你挑。”

“那没问题!到时候,我就挑歌舞献艺队。”常与同很高,竟能把吃醉的擎朗揽在腋下,从他没了分寸的举动可以看出,一来喝高了,二来上道了,真被艳教迷住了。

“哪有什么歌舞献艺队,你小子听谁说的?”擎朗挣了两下,没能摆脱压在颈肩上的臂膀,便顺势在常与同胸前捶了两下,这一招不经意的小动作可是撩得酒醉少年心花怒放。

常与同渐渐迷失在擎朗卷曲的发梢里,深陷的眸子里,“扭腰送胯的活儿甚好,艳艳当然该是在歌舞献艺队了。”

言罢,众目睽睽之下,聚餐的食寮里,不过二十的常与同使着蛮力便强吻了臂弯里醉朦朦已过三十的艳教擎朗。

我操!从擎教官挣扎的动作可以断定,他必然在心中骂了不下十句。常与同!你好大的胆子!擎教官的声音全被吞了,只有逐渐清醒的神色在张扬书写着愤怒。

可这突来的吻却没有消减的势头,随着众声欢呼,齐喝,常与同越发沦丧理智,唇舌由试探变成了侵占,吞噬,深陷,困住擎朗的手也不自觉越了界。

喊叫声涨至高潮,擎朗迷离的眼神里,跳动着少年火热的春情。若非心里有个人,或许真就沦陷了。逐渐恢复的理智,让他终于推开了常与同,分开那一刻,擎朗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快被扯断了,这小子,手劲儿大,舌劲儿更大。

擎教官抱胸,气喘,瞪着对面的常与同,想骂上两句,无奈骂人的嘴真不听使唤,尊严和力气全被那毛头小子夺了去。

“你,给我,听好了。”擎朗假装收敛气息顿着声音说,实际在掩饰舌头的弱直无力,“本教不在他娘的,歌舞献艺队,本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擎朗堆丧着脸,愤然离开。

食寮里哄声再起,大家都在为常与同鼓掌助威。多少人觊觎艳教美貌,可也只能停留在觊觎的边缘,哪敢深度试探。

“哎,你这一下进得够深啊。”

“有种再深点儿,一步到胃?”

“滚滚滚!回自己桌上喝酒去!”常与同骂着遣散众人,随手抹了抹唇角,追了出去。

南樱坐在总军身边,瞧着酒宴上的热闹,附耳问言,“擎教官方才的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是因为涉密,不能说吗?”

馥远棠用只有南樱能听到的声音回道,“他是研究院院长,被临时调派过来做教官。”

海征军极寒大陆样本研究院?擎朗在海征军的身份竟然会是院长……

馥远棠接着说,“三年前,他恢复视力后第一次带兵就碰上了裳凛,裳凛是他挑上来的兵,擎朗眼光确实毒,裳凛只用两年就坐上了海训司司长的位置。原本,这一次他不该来带兵,可裳凛受罚,空位需要补上,我就把他派来给老洛做副手。这是擎朗第二次登陆带兵,又碰上个厉害角色,常与同,哼,日后够他受的。”

听这话音儿,先生对常与同并不陌生。可他不是礼神殿学子,是北冥军从武越省那边特招上来的兵,那就更奇怪了。南樱不解,便问道,“你认识常与同?”

馥远棠道,“裳凛加入海征军之前,姓常,尚巾常,原名常与飞。”

“他们是兄弟?”南樱惊看着先生。

馥远棠举起酒杯,轻碰一下,使得二人谈话在外人眼中看起来自然些,“算不得近亲,叔辈堂兄弟。裳凛父亲离世那年,我们都曾去他家吊唁,擎朗也在,正巧被常与同撞见。这小子想加入海征军,目的很明确。”

一经指点,南樱懂了。

画圈儿来看,潘仁驰想夺权,在总军面前寻不到帮助,便会拉笼旧情人裳凛。擎朗对裳凛情份不同,难免,潘仁驰不会利用总军对裳凛的责罚,联合擎朗来反击。所以,提前罚裳凛回家休假,又派擎朗来北荒特训营,就是在迫使随潮而涌的鱼群游进海湾。

可是,常与同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从先生的话里可以听出……这小子想加入海征军,目的很明确……显然,常与同恋上了擎朗,便是冲着这个人来的。但他与裳凛既是远亲,裳凛不可能破了规矩把海征军的事如实告知。如果不是碰巧进入北冥军,那他身后就一定有人暗中助力,指引他接近擎朗的途径。

所以,常与同参军应征,也是总军的安排……一只老狐狸招来一只小狐狸,对付另外一只狐狸,而擎朗在这一老一小面前只算得上艳狐,摆摆尾巴,抖抖骚气罢了。

哼,真是只老狐狸……南樱叉起双手,掩住唇上渐起的笑意,他没想到先生的心竟如此深沉细密,更没想到自己受了熏染教习,也能看明白这其中万般谋略。

南樱思绪恍惚,眼中失了神,不多时又被外面传来的打斗声叫回了魂儿。

“好戏来了。”先生同孩子一般,牵起南樱的手,便随食寮里面所剩不多的兵士出门瞧热闹去了。

“什么好戏?”南樱追问着,走向被围观的斗场。

洛林卡教官正在主持一场搏斗,一方是擎朗,一方是常与同。这个老妖艳竟跟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少年殴斗起来。若未经特训,常与同倒真不是擎朗对手,可他胜在年轻,又胜在跟着擎教官学了不少本事,以其人之技还制其人之身,擎朗招架起来确是吃力。

二人在场上拳打脚踢,场下众人议论纷纷,来得早的通晓前情,便主动向晚到者汇报,“三局两胜,艳教若输了,今天晚上就是同子的人了。”

“真的假的?”场下操声一片,“军中不可行淫,你是肠子开花,想那事儿想疯了吧。”

“真的,方才洛教官说的。让他二人自己立个赌注,同子说,赢了,艳教今晚就得陪/睡。”

“这条件老洛答应了?”

“洛教官多通情达理呀,咳咳。”那人学话,还清了清嗓子,照着老洛的模样说道,“规矩是人定的,也该由人来打破,巴巴的。”

哈哈哈,群嘲四起,场上第一局胜负已定,常与同输了。别看身高差着,可擎朗毕竟是教官,拿捏个嫩兵娃子还是有招数的。

又有人问,“哎,那艳教若是赢了,什么要求?”

“嚯,那要求可大了,艳教说,让同子滚回去,再不能申请加入海征军。”

“好家伙,这要求同子也敢应战,小子有种啊!”

“还真替同子捏把汗,以往较量时,同子就没胜过艳教。”

“是啊,艳教的身手一般人也打不着啊。”

二人各自下场喝水,短歇。这时,总军带着夫人来到现场,众兵让出条路来,馥远棠随手摘下墨镜,不小心掉到地上,南樱弯腰拾起,递还给先生。

这一幕恰好被常与同瞧见,再转眼看向对面那只艳骚的狐狸,擎教官大晚上戴个墨镜与自己搏斗,哼,难怪拳拳躲得掉。不过话说回来,真打在他身上,还怪心疼的。可手下留情,人家心里却不留情。常与同暗道,剩下两战,不能输了。

短暂的休息,二人重回场上,斗志昂扬,议论之声又开始了。

“我就想知道,他俩是怎么开的局?从食寮跑出去就打起来了?”有人问。

立刻有人答,“这个我瞧见了,我去如厕,碰巧撞上。”

“说重点!”

“重点就是同子三番五次搔扰艳教,给老艳逼急了,便嚷着要同他比试,输了不许他再来讨烦。”

又有人问,“怎么搔扰?还三番五次?”

“能怎么搔扰。”那人答道,顺手拍在问者身下要害,“就我这样摸你,算不算搔扰?”

这一言一行,瞬间引得众人浮想联翩,别说,还真是又搔又扰。

说话间,第二局胜负已见分晓。中途,常与同打落了擎朗的眼镜,一个慌神,艳教败了。一胜一负,目前平局。

擎朗有些慌,还真怕输了,把自己赔给这个毛头小子。可常与同却兴奋着,特训以来,他整日里就在观察艳教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第一局输掉,实为示弱,让擎朗轻敌,后两局才好反胜。

第三局开始前,擎朗确实心里没底,便来总军面前讨个回环的余地,“总军,这军中禁令可是您定下的,又赶上您今天在场,总不好自己破了规矩吧。”

擎教官未把话挑明,馥总军也便含糊着答。抬手推了推先前皱起的眉,馥远棠说道,“总军一向喜欢推翻旧制,重立新规。更何况,军中禁令不代表军外同禁。这岸上海上哪里算军中哪里算军外,大家都知道吧。”

这三句话,若非顶着总军的头衔说出来,真是极其讨打。

擎朗自找苦吃,被驳斥回来,不但没得着便宜,还被灌了一肚子气。如此上阵,不输才怪。

斗场之上,掌声,口哨声齐飞,大概所有人都站在常与同这边,特训中被艳教折磨过的兵,可算有机会扬眉吐气,以牙还牙了。今晚的赌局若同子胜了,擎教官被个毛头小兵睡了,这可比通过考核还让人兴奋。大概所有人同时这样想,也便同时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助威声。

尘扬,沙飞,激斗……以往的屡战屡胜,让擎朗小瞧了常与同这个嫩兵娃子,敢挑衅比试,也是胸有成竹,断定自己会赢。不过想要搬走一块绊脚石,谁成想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三场搏击结束,顺应民意,常与同胜了。

擎朗的内心断然是崩溃的,愿赌服输,擎教官该不会玩儿不起。当然,他想临阵赖耍也要看对手是谁。常与同这小子,就是年轻了二十岁的馥总军,有胆有谋,强肆霸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最后一拳,也不知被常与同戳了哪根软肋,擎朗再无反抗之力,被那毛头小子扛起在肩上,走出人群,去向军外之地。

若说,总军风流,常与同用在擎朗身上的就是下流。可在先生看来,风流也好,下流也罢,不过是三个人的求而不得,各自痛苦,若成全一人,能换来个两情相悦,未尝不好。

……

次日深海特训,南樱本想早睡,可卧在被子里,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南樱满脑子想的都是今晚这场艳局和明日特训的关联。假设常与同真是被总军安插到擎朗身边,那么,斗场上的赌局就一定与特训有关。自打进入北冥军,南樱从先生口中得知了许多事,除了东陆政变,总军身边这几位大将的关系,明里暗里也获悉不少。可老狐狸精明得很,总是说一半藏一半,既让南樱感知到总军的铺排与谋划,又不全然告知。

为何,先生要对自己也有所隐瞒,不可能是因为不信任……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事关凶险,不说就是保护。而这种情况下,南樱会被先生守护,可谁又来守护先生呢?

这凶险,他是想一个人担着……南樱伸手,握住近在咫尺的馥远棠,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更慌乱了。